金剛奴依照着父親的指導脫去衣服,光着腚盤膝坐在大鼎的底部。金剛奴剛剛坐下就覺得大鼎透過皮膚傳來一絲涼意,卻不似冰冷的金屬疙瘩散發寒氣那樣冷冽,而是好似木石散發而出的柔緩的沁入體膚淡淡的一絲絲有點刺癢涼氣。
“這大傢伙好硬,有點硌屁股。”金剛奴小聲嘟噥道。
在石室天頂灑下的柔和的亮光之下,可見這尊鼎的鼎身上鑄有諸多獸紋,在山紋與雲紋的遮掩中隱約可見。這座鼎名爲元辰鼎,是仿華山派三件鎮派之寶之一的十二元辰爐煉製的一方鼎爐。這元辰鼎制式與大名鼎鼎的十二元辰爐不同,顧名思義十二元辰爐自然是一方丹爐,而元辰鼎則是三足雙耳圓肚的鼎器,不過銘文式樣卻與十二元辰爐一般無二,其上鑄有古拙大氣的鼠、牛、虎、兔等十二元辰像還有云、山、水、火等飾紋點綴其間。
元辰鼎華山派一共仿製了十二尊,十二尊元辰鼎被華山派分別獎賞給修爲高深且對門派有大貢獻的門人弟子,王山洛就得到了其中之一。元辰鼎最主要是用來煉製丹藥或者熬製藥液,若是以己爲丹倒是也可用來淬鍊身體,如今王山洛用這元辰鼎給金剛奴當一個築基用的鼎爐也算是牛刀殺雞大材小用了。
王山洛不以爲意的笑了笑,說道:“張嘴!”
金剛奴依言剛剛張開了小嘴,就見王山洛手指一彈,接着就有一顆小藥丸從他的手中飛出,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越過大鼎直接沒入了金剛奴的口中,被他吞嚥入腹。這是一粒有伐髓易經固本培元之能的鹿胎丹,以孕育之中尚未成形時的妖鹿的新鮮胎衣爲主,配合通脈草、黃石草等數種藥草煉製而成。
煉製鹿胎丹並不困難,只是獲取妖鹿的鹿胎非常殘忍血腥,保存新鮮鹿胎也很困難,更是不容易獵殺到合適的懷孕的母妖鹿,外加通脈草是幾乎所有築基藥物都需要的主材,雖然產出不少,但是向來供不應求,因此這鹿胎丹是一種頗爲珍貴的築基丹藥。
見金剛奴服下丹藥之後王山洛囑咐道:“現在開始按照《太平經》中教述的吐納之法開始吐納,有着築基丹的作用你很容易就能吐納天地元氣了,要記住這種吐納感覺。”
語畢,王山洛啓動令牌,腳尖輕輕一點地板,原本灰撲撲的地板上立刻發出了幾不可聞的的一聲嗡鳴,接着就有繁複繚亂的紋路接連亮起,旋即亮起的紋路又熄滅下去。
王山洛閉上了眼以自身的神念感應着天地元氣已經開始源源不斷地聚集在元辰鼎中,因爲金剛奴尚不能很好地吐納煉化如此多的天地元氣,因此元辰鼎中的天地元氣越聚越多,王山洛見狀立刻將一個法決打入了元辰鼎中。隨着王山洛打入法決,元辰鼎輕輕嗡鳴一聲,隨後鼎壁上銘刻的十二個獸紋泛出了濛濛的青光,鼎中的天地元氣竟然緩緩凝聚出一個個乳白色的氣團,細細數來有十二個之多。漸漸地十二個氣團紛紛顯化成栩栩如生的龍蛇馬羊等十二元辰的樣子在鼎中圍着金剛奴飛旋着打轉。
金剛奴剛剛服下鹿胎丹是還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吐納幾次後才覺得腹中暖洋洋的一片,雖然身上總是有些地方刺癢得讓人忍不住想搔搔,可整個人都覺得舒泰了許多。可是隨着鹿胎丹的藥效逐漸發揮,沒隔多久金剛奴的身體熱汗涔涔氣息也紊亂起來,在一旁看護金剛奴的王山洛也立刻察覺了金剛奴的異樣。
王山洛低聲咒罵道:“該死的焚血咒!”他兩指一探,就從自己的袖裡乾坤小空間中取出一張三寸來長一寸多寬的白森森亮晶晶的符籙來,正是他得自北冥寒宮的廣寒定魄符。這閃着銀色符紋的廣寒定魄符甫一拿出來,其散發的森森寒氣立刻在王山洛手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整個石室的溫度似乎都降下了許多。
王山洛又取出一張書本大小的黃紙符,其上畫着由眼花繚亂的黑色符文組成的一個方框,將廣寒定魄符附在了這黃紙符上的符文方框中,然後單手掐訣,口中唸唸有詞隨即一拋,那附着廣寒定魄符的黃紙符就飄飄蕩蕩飛了出去,最後穩穩地落到了金剛奴的後心處。
說來也奇怪,落到了金剛奴的後心之後原本寒氣森森的符籙竟然猛地一斂,復又變成原本白森森亮晶晶的樣子,而其附着的黃紙符則散發出淡淡而瑩潤的冷光來。原本蠢蠢欲動的焚血咒沒多久就又重新潛伏了下去,而被焚血咒弄得心煩意亂無法專心修煉的金剛奴的眉心擰起的疙瘩也悄然舒展開來,重新適應着吐納天地元氣的過程。
王山洛見狀滿意地點點頭,心中暗道:“這廣寒定魄符果然名不虛傳,一激發符籙貼到金剛奴身上,未曾想到這原本來勢洶洶的焚血咒果真就若陽春融雪一般即刻消停了。”
王山洛用來貼附廣寒定魄符的那張黃紙符名爲幹天符,這幹天符的作用就是干擾貼附在那符文方框中的符籙生效,使其效力大減。若非用了這幹天符,廣寒定魄符無匹的寒氣會直接將金剛奴化爲一尊冰雕。
畢竟廣寒定魄符本身就是用來封凍生人神魂,用了這幹天符不但使其散發的寒氣恰到好處,還能使廣寒定魄符緩緩發揮威能,細水長流一般使用。王山洛弄到這張廣寒定魄符殊爲不易,送給北冥寒宮的那把列柳劍雖然殘破,但是對他意義非凡,不是爲了金剛奴王山洛是不可能忍痛割愛的,因此這張廣寒定魄符就顯得彌足珍貴,必須要物盡其用。
“哎……現下廣寒定魄符還算管用,等到阿奴氣血更加旺盛一些說不得就要動用那方青玉蓮臺了。”王山洛感嘆一聲就在距離元辰鼎不遠的一張蒲團上盤膝坐下微合雙目也淺淺入定調息吐納起來。
過來許久忽然盤膝而坐的王山洛忽的睜開了眼,站起身來走到氤氳着縷縷白氣的元辰鼎前,看到了依舊盤坐在鼎中的金剛奴,只是金剛奴有如一個蝦子,小腦袋低的已經快垂到腳尖,還有不時傳來輕微而均勻的鼾聲,讓王山洛不由得搖搖頭又嘆了口氣。
王山洛輕輕一躍,就穩穩地站在了元辰鼎寬厚的邊沿上,彎腰伸手抹去掛在金剛奴嘴角的一根亮晶晶的銀絲,又將他身後的廣寒定魄符揭下來收好,然後探出雙臂輕輕將金剛奴從鼎中抱起。之後王山洛從鼎上躍下,念動口訣將元辰鼎收入袖裡乾坤中,隨着修煉密室的石門緩緩開啓,王山洛抱着仍在酣睡的金剛奴離開了這件五行金位修煉室。
“阿奴!阿奴!快起來,太陽曬屁股了,該起牀練功了……”金剛奴被那親切熟悉的聲音催得煩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可是他忽的停了手,大睜着一雙眼不停地左看右看。
“呃……阿爺……我不是在修煉嗎?怎麼會再這裡啊?”金剛奴看着站在牀邊的父親揚起臉問道,只是不管怎麼看這話都透着十足的心虛。
王山洛疼了兒子的問話嘴角一斜,一側的劍眉眉梢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阿奴對於你這麼在這裡”,王山洛言及於此頓了頓,他彎下腰平視金剛奴繼續問道:“自己都沒有什麼印象了嗎?”
金剛奴被王山洛盯得心裡有些發毛,縮着脖子訕笑道:“嘿嘿嘿,呃……似是、似是阿奴修煉時不小心睡着了?”
王山洛直起腰來收斂笑容,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哦,睡着了啊。”
金剛奴好似忽然被針紮了屁股,噌的一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麻利的套上放在牀腳的衣服,一撇腿下來了牀在王山洛面前正正站定,揚起小腦袋對着王山洛一臉堅定地說道:“阿爺放心,我一定會認真修煉的,不會再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王山洛看着兒子認真的樣子忽然“噗嗤”笑了出來,他伸手摸摸金剛奴發黃而且略顯稀疏的頭髮說道:“修煉並不是一件輕鬆愜意的事,而是時間一長就會充滿了枯燥與疲乏,諸般修煉中尤其以吐納爲最。”
“坐着不動吐納天地元氣也會累嗎?”金剛奴好奇道。
王山洛解答道:“吐納需要集中注意全神貫注,心神上負擔不算大,但是要持之以恆卻並非易事。天地元氣在體內不斷運行時,肉體承受的負擔也不小,因此吐納煉氣是要視身體狀況合理安排時間的,有些勤勉的修士不知其中緣故,爲了多積累真元強行修煉反而落得一個揠苗助長的結果。”
“我們昨日趕了一天的路,雖然你是在坐我的金劍上,可也沒有充分休息。昨日原本就是讓你先服下鹿胎丹,在元辰鼎中初步煉化丹藥藥力,之後就可以讓身體自行吸收丹藥功效了。至於練功納氣就不用太着急,來日方長,先打好基礎,真元的增長都是日積月累,從來沒有一蹴而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