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春一大早見到聖後武媚是在太初宮的御園內的一個精緻的亭子中。她這一夜全力運功療傷,現在總算是能行動自如了。等到一大早內宮宮禁大開立刻就入宮求見聖後武媚了。
聖後武媚年紀不小了,人一上了年紀往往就會早醒,今日雖然沒有大朝會但聖後武媚還是起得很早。起牀後,聖後在一衆宦官宮女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又吃了些早點,然後就在後宮的御園內散步舒活舒活筋骨,恰逢有宦官來稟報說賀樓將軍求見,賀樓春乃是聖後武媚的心腹,掌控梅花內衛一部,於是聖後武媚立刻就在御園的涼亭中召見了賀樓春。
賀樓春見到聖後武媚立刻跪下請罪道:“末將有負聖後期許,不但損兵折將,而且紫微星劍的事……恐怕不好辦了。”
“怎麼?難道是明達那個丫頭算計於朕?”聖後武媚聽賀樓春說事情有變,第一個就覺得是晉陽公主故意設計她。
“這……末將不敢隨意斷言。從梅花內衛在公主府接過那名質子後,末將安排……直到昨夜末將帥部下王仙客大戰一場與逃脫後,王仙客負傷逃脫。後來王仙客的師父,華山派的合天境前輩劉道凌……”賀樓春將梅花內衛謀奪紫微星劍一事的始末原原本本的稟報給了聖後武媚。
聖後武媚微微眯着狹長的鳳眼,面上絲毫看不出喜怒之色,她聽完賀樓春的稟報之後,揮揮手示意賀樓春起身奏對,這才沉吟道:“劉道凌只是事後出面保下王仙客,他有沒有直接出手?”
“末將派出去追擊王仙客的部下全部被害身死,當時末將質問劉道凌是否是他出手,劉道凌矢口否認,而且現場的痕跡乃是一片焦土,也不似劉道凌出手留下的。”賀樓春全部據實回答,不敢有絲毫隱瞞。
聖後武媚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竟然劉道凌守了規矩,又豁出了老臉,那朕也能不駁了他這個面子,紫微星劍就此算了。但是當時王仙客身負重傷,無力再戰,究竟是誰給他殿後,你給朕好好查。”
“喏。”賀樓春插手應道。
“那天津橋和則天門?”賀樓春小心翼翼的問道。
“昨夜洛河發水,沖毀了天津橋,到時責令洛陽令和工部去重新修繕就是。至於則天門,也叫工匠去修吧,不是掉下來一塊天外隕鐵嗎,就說是天降祥瑞於則天門,叫皇帝下旨慶賀一番也就是了。”聖後武媚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賀樓春告退後,聖後武媚微眯着的眼中才放出攝人的寒光,她端起亭中石桌上的玉碗,飲盡碗中的酪漿,咬牙輕聲喃道:“明達啊,可別讓我知道是你在後面搗鬼!”
功於心計的聖後武媚立刻就在紫微星劍一事之中察覺了一股濃濃的陰謀算計的味道,並且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晉陽公主身上。
龍門山上關瑞正領着一兩個梅花內衛站在山坡上,不遠處就是一片焦糊的土地,十丈方圓的焦土中倒着九具僅僅只能看出人形的焦屍,現在還時不時能聞見屍體的焦臭味,其中還有一棵尚未完全燃燒殆盡的幹樹閃着晦明不定的火星。
關瑞強自壓抑自己心中的狂怒,沒有貿然進入焦土檢查不一會陸陸續續有三三兩兩的梅花內衛回到了這裡。關瑞見派出去探查手下都到齊了就問道:“附近可有什麼異樣?”
“屬下帶着兄弟們探查了附近的所有石窟,沒有異樣。”一名梅花內衛軍官回稟道。
“關校尉,附近的山林也沒發現異樣。”另一名梅花內衛軍官也上前抱拳稟報道。
聽着部下的回稟,關瑞原本陰沉的臉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他大聲呵斥道:“廢物!都是廢物!”
“會不會餘校尉他們是被王仙客暗算了,之前王仙客就隱匿氣息埋伏到天津橋下,猝起發難救走了那個娃娃。”有人小聲嘟噥道。
有人應和道:“趙兄說的有理,雖然王仙客修煉的是五行金系功法,無法造成眼前這種被火法轟擊的效果,可還是有不少煉製出來的秘寶能造成這種效果的。”
關瑞聽着下面的人一陣嘰嘰喳喳感到愈發地煩躁。
“都給我閉嘴。”隨着關瑞的呵斥,衆梅花內衛都不敢再發出聲音,一時之間噤若寒蟬。
關瑞問有些不耐煩地問旁邊一個派去聯繫刑部的部下道:“刑部的人還有多久到?”
那名梅花內衛立刻恭敬地答道:“原本是早就該到的,不過刑部的人說金眼雕靳飛靳老前輩最近正好在洛陽一帶,就打算請靳老前輩走一趟。他們已經派人去聯繫靳老前輩了,應該還要稍等一會。”
“嗯。”這個部下的回答終於讓關瑞感到稍微滿意。
餘化的死雖然讓關瑞暴怒異常,可是自己手下的斤兩關瑞還是清楚的,讓他們去暗殺、盯梢甚至搏命廝殺,他們都不會咋一眨眼。不過王仙客已經了無蹤跡,只留下這一片焦土,讓他們尋覓這種蛛絲馬跡確實有些爲難他們了。
因此關瑞帶人順着餘化等人追擊的方向撒開探尋,很沒隔多久就發現了這片焦土,之後關瑞就立刻派人去刑部借調善於勘察的人手。
至於剛剛那名梅花內衛提到的金眼雕靳飛是一位在刑部供職的朝廷供奉。靳飛原本是一位修爲不錯的散修,在天庭服役過。靳飛在貞觀年間就被朝廷招攬成爲朝廷的供奉,一直在刑部效力已經有四十多年了,資歷非常老,就是關瑞的頂頭上司賀樓春見了也要尊稱一聲“靳前輩”的。
有道是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這位靳飛人送外號金眼雕,一來是靳飛有一些胡人的血統,常人乃是白眼仁黑眸,靳飛卻生了一對有着黃眼仁的眼珠,再就是靳飛眼光老辣,善於刑偵,曾經破了不少奇案怪案,尤其對有修士參與的案件有着豐富偵緝的經驗。這位金眼雕在刑部可謂是一寶,如今已經是半退隱了,能請來這位老供奉讓關瑞放心了不少。
“關校尉看那邊。”忽然有一個梅花內衛指着遠處叫道。
只見有一個黑點從遠處的龍門山東邊陡峭的石壁外縱掠而來,因爲迎着初生的太陽,關瑞眯起眼定睛細看,乃是一個穿着黑色大氅的人。那人身形雄逸,蹤掠之間速度極快,只是半盞茶的功夫,那人就好似從天邊到了眼前。
那人落到了關瑞等人面前,見關瑞似是衆人的首領便對關瑞開口問道:“你們就是內庭侍衛的人吧。”
關瑞未曾見過靳飛,擡眼打量面前之人,只見面前站立一個高瘦的老者,這老者身穿一身青袍箭袖,腳穿皁靴,外罩一襲黑色大氅,烏沙襆頭下露出斑白的頭髮,面上有不少深刻的皺紋,花白眉毛下生着一雙黃褐色的眼珠,一對明亮黑眸,看到這雙標誌性的黃眼關瑞就知道來人正是金眼雕靳飛。
於是關瑞上去抱拳行禮道:“這位可是靳飛靳老前輩,晚輩乃是奉宸右衛典軍校尉關瑞。”說着關瑞取出自己的那枚鑄有着一朵栩栩如生梅花的令牌在靳飛面前晃了晃。
靳飛不是第一次見着樣的令牌了,他內心雖然對聖後武媚一個女人把持朝廷不甚滿意,但他也不會表達自己的立場,畢竟這是李唐皇室內部的事,而他只是一個供奉。要不是聽下邊的徒子徒孫說龍門山那邊有疑似金源劍仙王仙客鬥法的遺蹟,他才懶得理會梅花內衛。要知道基於朝廷與宗派的約定,大唐境內的修煉界基本是承平無事的,平那些小毛賊還入不了他的法眼。因此今日一早刑部派人來請他去勘察一處據說是金源劍仙王仙客鬥法的遺蹟,他立刻就趕來了。
靳飛沒有和關瑞多客套,拱了拱手算作回禮,接着就說道:“老夫正是靳飛,聽說這裡有王仙客鬥法留下的遺蹟,不知在何處?”
關瑞對靳飛雷厲風行的辦事態度很有好感,立刻就引着靳飛去了不遠處的那片焦土。
“靳老前輩,就是這裡。我們之前只是在外圍查看,就等您老來主持大局了。”關瑞指着眼前的一片焦土對靳飛說道。
“好。”靳飛不由得讚了一聲,他對於關瑞的謹慎的做法非常滿意,這很好地保持了遺蹟的完整性,很可能大大減少勘察的難度。靳飛早就觀察到這塊焦土了,畢竟周圍就只有這裡顯得十分異常。
“能確定鬥法發生的時辰嗎?”靳飛首先詢問關瑞道。
“應該是昨夜子時將近丑時。”關瑞仔細回想了一陣說道。
“時辰是如何確定的?”靳飛繼續問道。
關瑞指着面前的幾具焦屍有些哽咽道:“昨夜子時將近丑時的時候,我師兄餘化的命牌碎裂了,我憑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確定那些焦屍中應該就有我師兄餘化的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