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官在城樓上來回走着對下面的饑民們大聲道:“大家就在附近山上採摘就行了,千萬不能往雙槐鎮和太和鎮那邊去,敵軍駐守在那邊,以前逃往那些方向的百姓,不少人被亂箭射死了,所以千萬別過去。另外,不要上山,更不要企圖翻山逃走,因爲探馬已經查明,整個合州四周的山上,都有敵軍佈防,從前幾曰情況來看,敵軍對半山以下采掘野菜的百姓不傷害也不干涉,但是,對於過了半山的,會驅逐下來,對企圖翻山逃走的,會射殺。所以希望鄉親們不要冒險!”
那軍官反覆說了幾遍之後,這才下令開城門。
城門一開,城樓下人山人海的饑民開始慢慢涌動着往城門樓方向擠。兩邊的兵士大聲呵斥着不要亂。
因爲左少陽有擁軍楷模的頭銜,旁邊的饑民都不敢擠他,帶着女扮男裝的苗佩蘭和李大壯三人順利地出了城。
這些饑民們一出城,立刻便四散開了,爭先恐後往四周的山上跑。也有一部分沿着官道往雙槐鎮方向跑。看樣子這部分百姓不信邪,還是寄希望於敵軍不殺百姓,準備逃進雙槐鎮去,好得一條活路。
左少陽腿傷了走不快,所以三人慢慢落到了後面,沿着官道往前走。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前面便是一片峽谷。苗佩蘭道:“左大哥,馬上到鬼谷嶺了。”
他們走的官道是沿着石鏡河修的,一邊是山坡,一邊是河谷,奔騰的石鏡河穿入鬼谷嶺,河道變窄,流速很急,撞在河邊巨石上,轟鳴震耳。
左少陽只能大聲問道:“鬼谷嶺上都是金銀花嗎?”
“很多,開花的時候,一片山銀白色的很好看的。”
“在哪啊?”
“在山谷裡面的山坡上,這裡看不見的,要進了山谷才能看見……”
剛說到這,便聽見遠處人聲嘈雜,一大羣饑民爭先恐後往回跑,慘叫聲哭泣聲不絕於耳。正是搶在前頭準備逃往雙槐鎮的那夥饑民。
三人都吃了一驚,站在路邊觀望。苗佩蘭已經放下揹簍,悄悄摸出了柴刀拿着。
饑民們跑過身邊,左少陽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個饑民認出了他是擁軍楷模,急聲道:“左楷模,快回吧,鬼谷嶺山口那駐紮有敵軍,凡是靠近的百姓都會放箭,已經射死了十幾個了!正用騎兵追趕我們呢!”
左少陽擡頭一看,果然,遠遠看見一隊騎兵驅趕着百姓過來了,一支支飛箭射過來,沒有朝人羣射,只是驅趕而已,對跑出隊列往山上跑的,便放箭射死。
李大壯急聲道:“少爺,咱們也快跑吧?”苗佩蘭沒吭聲,只等着左少陽的決定。
左少陽擺手道:“等等,彆着急,敵軍好象沒再接着追了。站在了原地。”
“是嗎?”兩人都忙踮腳遠眺,果然,敵軍已經勒住馬頭,只是大聲吆喝着、警告着。
等這些饑民都跑過去之後,敵軍勒馬準備回去,左少陽道:“走!”
李大壯嚇了一跳:“少爺,別過去了,敵軍會放箭的!”
“不去,我們就採不到需要的藥!”左少陽仔細觀察了一下,低聲道,“我們就這樣過去,他們應該不會直接放箭的。跟在我後面,看我的,如果能矇混過去,就過去,否則,他們只有四個敵人,佩蘭,你注意,只要看勢頭不對,立刻動手!他們都是弓箭手,只有弓箭沒有刀劍,我們只要貼近,他們的弓箭就發揮不了作用。——你們兩別說話,把揹簍都放下,照我的樣子做!”
說罷,左少陽一手拄拐,一手高舉快步往前走,嘴裡大叫着:“不要放箭啊!我有話說!”
苗佩蘭也趕緊把揹簍放下,見他舉着一隻手,便也跟着高舉一隻手跟在後面。李大壯很惶恐,但也不好獨自逃跑,一咬牙,放下揹簍,也學着樣子舉着一隻手跟上。
那四個敵軍弓箭手騎兵見三個難民舉着一隻手過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見他們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拄着柺杖的瘸子,身上也沒有武器,聽他說有話,便勒馬站住了,也不警戒,等他們靠近了,才厲聲道:“幹什麼?”
左少陽忙站住了,陪笑道:“我是郎中,我有兩個病人快死了,我想上山採藥,這種藥只有後面的鬼谷嶺上纔有,幾位兄弟能否通融一下,讓我們過去採藥,採了藥我們就回城裡去,絕對不亂跑。”
幾個弓箭手商量了一下,一個高聲道:“郎中採藥也不行,立即回去!”
左少陽拄着柺杖舉着一隻手又往前走了幾步:“求你們了,這藥很重要,如果採不到,兩個病人都會死的!”
“不行!說了不行就不行!立刻回去,再往前就放箭了!”一個弓箭手揮了揮手裡的長弓。
左少陽站住了,正要繼續懇求,一個弓箭手突然咦了一聲,縱馬過來,上下打量着他:“你是郎中?”
“是啊?”
“哪裡的郎中?”
“貴……,嗯,我是惠民堂的郎中學徒。”
剩下三個弓箭手也縱馬過來,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先前那弓箭手點點頭,繼續上下打量着左少陽,對其他三個弓箭手道:“你們沒聽說嗎?前幾天城裡官軍封賞了一個什麼‘擁軍楷模’,是個年輕郎中,是什麼貴芝堂的,聽說那小子上陣救治傷員,這也就罷了,還一個人殺死了我們二十八個兄弟,爲此腿上負了重傷!——會不會是他?”
左少陽暗自叫苦,大聲嚷嚷道:“我怎麼會殺人呢?平素我連雞都沒殺過……”眼角瞧着苗佩蘭,苗佩蘭便利用左少陽說話吸引敵軍注意的空檔,從旁邊悄悄靠近。
那幾個弓箭手盯着左少陽,叫道:“把他們都帶回去嚴刑拷打便知道了!”
說着,剛纔揮舞長弓的弓箭手立刻抽出箭準備警戒,其餘三人縱馬過來抓人,他們三人中因爲李大壯的身材最高大,兩人抓向李大壯,另外一人抓向左少陽,而暫時忽略了瘦小的苗佩蘭。
這個忽略對四個敵軍卻是致命的。
苗佩蘭手中沒有武器,唯一的柴刀放在了遠處的揹簍裡,不及取來,眼看那彎弓搭箭的敵軍騎馬站在路邊,下面就是奔騰的石鏡河。
苗佩蘭一個箭步衝上去,兩掌猛力推出,嘭的一聲,將那搭箭警戒的敵軍連人帶馬撞得飛下官道,慘叫聲中,落在河谷邊的石灘上,正好頭朝下,頓時腦漿迸裂而死。戰馬也摔傷了起不來,長聲嘶叫。
剩下三個敵軍大吃一驚,勒馬回頭看,苗佩蘭已經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一個敵軍腰腿,運勁一掄,將這敵軍從馬上扔了出去,遠遠落進了石鏡河奔騰的河水中,幾個沉浮便不見了。
另一個敵軍已經取出弓,來不及抽箭,縱馬用馬頭擋住苗佩蘭不讓他過來,這敵軍注意力全在苗佩蘭身上了,不留神旁邊的李大壯,從後面撲上去抱住那敵軍,將他摔下馬來。頭盔也飛了,李大壯抓住他頭髮,將他腦袋往地上撞,這一帶官道又是開鑿石壁修出來的,地上都是石頭,李大壯力氣也很大,沒幾下,那敵軍腦袋已經頭破血流,腦漿迸裂而死。
苗佩蘭扭身要去抓最後一個敵軍,可那敵軍已經撥轉馬頭往回跑,便聽嘭的一聲,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摔在地上,腦袋正好撞在路邊一塊巨石上,脖子斷裂,也當場死去。
卻原來是左少陽見他縱馬要跑,急忙將手裡柺杖伸出一拌,將那敵軍拌了個馬失前蹄,衝力太大,摔死在路邊的巨石上。那戰馬爬起來,飛奔着跑了。
這幾下鶻落兔起,三人先有準備,幾乎同時發難,合力將四名敵軍弓箭手擊斃。廝殺之時,忘了害怕,眼看三具屍體躺在當場,這才感到後怕,苗佩蘭已經經歷過這種場景還好一些,左少陽本來就是醫生,看慣了生死,也經歷過生死搏殺,但是李大壯是第一次遇到,還親手殺了一人,此刻兩股戰戰,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左少陽對苗佩蘭道:“趕緊把屍體都扔進河裡去,別讓別的敵人看見,咱們就慘了——對了,記得把耳朵割了,回去有賞金的!”
苗佩蘭忙搖頭,讓苗佩蘭殺敵她敢,那是因爲敵軍要殺自己或者自己的心上人,迫不得已出手,但是要她去割敵人耳朵邀賞,她卻不幹。
坐在地上的李大壯一聽有賞金,急忙一骨碌爬起來:“我來割!”敵軍身上只有弓箭沒有刀劍,李大壯跑過去把兩個籮筐拿了過來,取出柴刀,大着膽子把路上兩具屍體耳朵都割了,又下到河谷裡把摔死的那屍體耳朵也割了,問左少陽道:“少爺,這耳朵割下來了,怎麼辦?”
左少陽道:“回去之後交給樊隊正,讓他幫忙去邀功請賞。一對耳朵一貫錢呢!”
李大壯驚喜道:“是嗎?太好了,正好咱們三人一人殺了一個,每人一貫,嘿嘿,可惜佩蘭扔到河裡的那個給沖走了,要不然還可以多得一貫呢!”說着把耳朵放進了籮筐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