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昨天的烤肉還剩了一點兒。”可戰策馬來到錦繡公主身邊,小聲說。
“你不是認爲我吃了不妥嗎?”錦繡公主的語氣中透出一陣肅索,她仍然在回味着彭無望昨夜的話。
“公主,真的很香,不吃可惜了。”可戰討好地說。
一旁的跋山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候,領頭的宋萬豪忽然策馬而來,面色沉重地對錦繡公主道:“公孫姑娘,前面發生了大慘事,情形極爲恐怖,請移芳駕繞行。”
錦繡公主雙眉一挑,柔聲道:“有勞宋公子關心,小女子走慣江湖,再血腥的事也不忌諱。”
宋萬豪一陣猶豫,苦口婆心地說:“姑娘,請三思。”
“不必了,你越說我越好奇了。”說完錦繡公主一策馬,和宋萬豪擦身而過。
“嘿!”宋萬豪嘆了口氣,連忙調轉馬頭,跟了上去。
可戰和跋山河對望一眼,一齊打馬追去。
※※※
滔天的惡臭瀰漫在渭水河畔的陳家村內。
狹窄的村道上伏滿了已經開始腐爛長蛆的屍體。有些屍體高高掛在樹上,已經被禿鷲掏光了肚腸;有的屍體被人砍成數段,被附近出沒的野狼咬得面目全非。幾個青年女子衣衫不整的屍體攤在一處井邊,她們的身子乾癟變形,似乎被人活生生吸乾了鮮血。
站在村口的羣雄一個個面如土色,完全被面前的慘景驚呆了。
從後面縱馬趕來的錦繡公主一見到這個情景,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右手緊緊握住馬鞭,幾乎要滲出血來。
“是達龍那廝!”跋山河面沉似水,低聲凝氣,將這句話運力吹進錦繡公主的耳中。
“這個千刀萬剮的蠢材,這麼張揚行動,要是破壞了計劃,爺爺我生撕了他。”可戰低聲發着狠話。
就在這時,到村中巡視的幾個前輩高手從幾間村戶中推門出來,臉色慘白地踉蹌着走出村口,來到羣雄面前。
一個喬家的女性高手再也忍受不住,跪到地上,乾嘔了起來。這個動作似乎有着可怕的傳染性,衆人中閱歷尚淺的年輕弟子立刻不約而同地同時嘔吐了出來,有些人甚至虛軟地癱倒在地上。
“都死光了!”巡視回來的喬夢樓目光呆滯地說:“渭水幫完了。老陳被人剁成了碎肉,腦袋掛在了廚房,老人小孩全都沒放過。”
宋萬豪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對手下道:“燒了。”說完回身上馬,帶着隊伍走了。
他身後宋家的子弟們愣了片刻,馬上分散尋找柴枝火油等物,片刻之後,曾經風光一時的渭水陳家村淹沒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公主,怎麼辦?”跋山河策馬來到錦繡公主身邊,小聲問道。
“別慌,前面應該還有一個被屠的村子,達龍也許在那裡等着呢!”錦繡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淒涼。
“他瘋了!”可戰驚道。
“他沒瘋,誰都沒瘋。”錦繡公主苦笑一聲,回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彭無望,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跪在彭無望面前的李讀已經將早上吃掉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仍然不住乾嘔,似乎要將肚腸一起折騰出來。彭無望用手拍打着李讀的後背幫他順氣,臉上一片悲憤之色,恨得說不出話來。
※※※
在午後的陽光中跋涉的神兵盟羣雄思及日間看到的慘事,誰都沒有心情說話,只是默默不語地低頭趕路。
可戰和跋山河再也沒有拿出自己收藏的那一點點烤肉,因爲策馬走在一旁的李讀一看到烤肉,就忍不住嘔吐出來。晌午的時候,誰也沒吃東西。
忽然,風中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又有慘事發生!”衆人同時警覺了起來。
只聽得一陣唏哩哩的馬嘶之聲,彭無望和宋萬豪同時催動坐騎,率先搶了出去。這時纔回過味來的羣雄一起催馬,不約而同地跟了過去。
這是渭水河邊的另一處村落,慘號不斷地從村內傳出,鮮血汩汩地從各個村戶的門中淌出,在村道上匯成小溪,漂向村口。不斷有人頭沿着路面滾了出來,個個面呈驚恐萬狀的神色。哀求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小,重物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快速催馬,先一步來到村口的宋萬豪揚聲怒喝道:“哪裡來的賊子在這裡殘害生靈?!”
這時,一個幼小身形的女孩從村內發瘋地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巨漢,邁着大步趕了出來,橫舞着一柄碩大的斬馬刀,朝着小女孩猛劈了過去。
“住手!”宋萬豪連忙叫道,右手閃電般拔劍在手。
那大漢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他雙手握住斬馬刀,忽然一個上撩,刺向宋萬豪的面門。
宋萬豪看到這個魁梧大漢眼中令人心膽俱寒的決死之意,雖然他是叱吒風雲的西蜀宋家家主,平生見過無數兇徒,但是如今看到這個大漢的眼神,心頭也不禁一顫,不由自主地收劍護住面門。
就在他猶豫收劍的時候,遠處傳來彭無望的急呼:“宋公子,護住孩子!”
宋萬豪再定睛一看,那個大漢已經一腳踹在了小女孩的後心,她那嬌小柔弱的身子忽悠悠地飛到了半空。
“呀呔!”一聲,彭無望的身子宛如旗花火箭般升到半空,穩穩地接住了小女孩無助墜落的身子。
這是個只有歲的小孩,有一張清秀可愛的面容。此時的她,雙眼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彭無望感到懷中弱小的軀體已經支離破碎,她的脊椎骨碎成了數段,肋骨全斷了,內臟也全部破碎。
此時的小女孩還有一絲氣息,她奮力擡起白生生的小手,緊緊抓住彭無望的衣襟,顫聲道:“爹爹,救爹爹。”
這一聲乞求似乎耗盡了她最後的生命,她的身子在一瞬間僵硬了。
彭無望緊緊閉上眼睛,輕輕將小女孩的身子攬在肩頭,奮力咬住牙關,額角青筋暴露。
這個殘殺無辜的大漢正是被普阿蠻趕出鬆鳴巖的血手人屠達龍。他忠實地執行着普阿蠻的指令,又血洗了一戶村落。如今的他已經被神兵盟的羣雄團團圍困,插翅難飛。
看到孤零零站在羣雄之中的達龍,錦繡公主立刻了解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她的眼中悲傷之色更加濃郁。
此時的達龍,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漢人中策馬而立的公主。
他苦澀地笑了笑,指了指天空翱翔的一隻飛鷹。在他的部落中,人們相信人死之後,飛鷹會將靈魂帶到天堂。他的這個手勢代表的就是:來世再見。
錦繡公主微微點了點頭,扭過臉去,不忍再看此時的達龍一眼。
“兀那漢子,爲何在殺害無辜?!”宋萬豪在他面前丟了這麼大的面子,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問。
“哼,因爲爺爺我高興!”達龍操着帶着濃重突厥口音的漢話,自豪地說。
“是突厥狗!”
“殺了他!”
聽出他口音的羣雄紛紛喝罵,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持劍而立的宋萬豪身上。
宋萬豪哼了一聲,凝神斂氣,心裡暗想:此人擺明了悍不畏死,十分難纏。如果此時和他交手,就算得勝也要付出一點代價,值得嗎?抑或是,招呼大家一齊上,省些力氣。
就在他略作猶豫的時候,一個身影已經越過他的身子,朝着達龍大踏步走去。
此人正是彭無望。此刻的他,雙眼因爲充血而顯得一片血紅,面沉如水,毫無一絲表情。
他隨手將戴在頭上遮陽的斗笠扔到路旁,赤手空拳地向着達龍大踏步走去。漸漸西去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空氣中沉鬱着濃到了讓人幾乎無法喘息的殺機。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天地間只剩下河水悽楚幽咽的水聲,彷彿整個渭水河畔都因爲彭無望的腳步聲而瑟瑟顫抖。
達龍挺直了身子,將斬馬刀高高舉起,刀鋒瞄準了彭無望的頂門,靜靜等待着他的接近。
彭無望半步沒有停留,仍然在毫無遲滯地大踏步向前走着,似乎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達龍存在。
“來吧!”看到彭無望接近了自己的攻擊範圍,達龍沒有絲毫猶豫,斬馬刀化成一道獰厲的電芒,劈向他的頂門。
就在這個剎那,一直大步走近的彭無望突然加速,整個身子宛如一頭獵豹向着達龍的左肋撞去。
達龍奮盡全力的一刀砍在了身前的地上,而彭無望大半截兒身子卻閃電般從他的左肋穿越而出。接着他的右腿向後高擡,重重踢在達龍的臉上。
靜寂的渭水河邊響起了達龍慘烈的呼號。他的鼻子被這一腳踢碎了,變成了一塊血肉模糊的爛肉攤在臉上。
可戰、跋山河使盡了渾身力氣才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自己本族兄弟的慘狀。
錦繡公主將頭上的斗笠輕輕往下一拉,幽幽地閉上了眼睛。
達龍強忍着疼痛,瘋狂地呼吼着,將斬馬刀舞動如風,砍向彭無望的後腰。
彭無望的右腿觸地後猛的一頓,身子如風車般飛旋而起,左腿橫掃向達龍的右肋。
在這生死立判的瞬間,彭無望的掃堂腿早了一線轟在達龍的肋骨上,他那堅實的肋骨寸寸皆斷,斷骨刺進內臟,讓他狂噴出一口鮮血,斬馬刀脫手飛出。但是他的手勁太強,脫手的斬馬刀還是在彭無望的後腰印上了一道傷痕。
受了一刀的彭無望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左腿着地後一頓,右腿已經旋風般飛起,宛如一記鐵錘,撞在了達龍的左肋。
達龍的左肋肋骨也被踢得粉碎,整個人似乎一瞬間瘦了一圈。
達龍狂吼一聲,雙拳沒頭沒腦地轟向背對着他的彭無望。
彭無望閃電般出手扣住他的脈門,然後整個人飛躍而起,掠過他的頭頂,來到他的身後,雙手一較勁,嘎嘎兩聲,達龍的雙手也被廢掉了,無力地垂了下來。
彭無望的右腿極速擡起,第一腳點在達龍的臀部上,將他高高踢起,第二腳踢在腰上,第三腳踢在背心。這三腳將達龍的脊椎骨踢成了四截,內力所致,內臟全部碎裂。一直強忍痛楚的達龍此時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慘號了出來。
彭無望再也沒興趣看高高升起的達龍一眼,緩緩走回自己的馬前。他背後的鮮血一絲絲地流了出來,濺到地上,留下一路血痕。
遠處達龍的屍體沉重地落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一羣寒鴉被驚得撲剌剌高飛而起,在衆人頭頂上高聲鳴叫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