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二年,十一月十七。
突厥王阿史那在回到蒙古的前一日。在邊關遭遇突襲。阿史那死於紅帳之內。死狀倒不恐怖。是被刺客一劍封喉。
同日。
那名刺客身穿長樂公主的喜服慌忙逃竄。被大唐天策府的大弟子童浩平拿下。刺客自知已無生路。自爆於邊關。紅衣在空中隨風飄蕩。屍身也化成粉末。飄散在空中。
七日之後。
大唐將士在突厥王第一次遇襲的縣城附近。發現了長樂公主的屍身。昭告天下道:長樂公主早在回突厥的半道中被人截殺。
太宗痛失長樂公主, 心如刀割。下令全國哀悼。
又過了半月。
阿史那的屍身迴歸突厥。但他膝下無子。蒙古爲了爭奪王位,一片大亂。內鬥紛起。大唐卻因爲突厥的內鬥,暫時變得一片安寧。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如今已是貞觀十三年的一月。
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山川銀裝素裹。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一團團,一簇簇的雪飛落下來。宛若無數的鵝毛自天空中翻涌而下。
這樣寒冷的天氣。已經極少有人出門了。再過一月,便是新春。家家熱熱鬧鬧的準備着年貨和鞭炮。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因爲大雪的緣故,外出的生意也都已經停掉了。
可這時。卻有兩架馬車正緩緩向江南行進着。
難道是趕着回江南過年的歸人?
第一架馬車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小哥。只見他身穿極厚的貂皮大衣。緩緩趕着馬。時不時往手心裡吹一口熱氣。以此來保持手掌的熱度。你若仔細去看也不難看清,他懷中還躲着一隻黑色的狸花貓。那貓兒緊緊地躲在大衣內。一雙小眼睛已經被風雪吹的眯了起來。鼻子通紅一片,看來也是凍得不輕。只聽這貓兒忽然顫顫巍巍地說道:“昭兒...馬車上...還有酒不?我得喝一口暖暖胃。”
陳昭沒好氣的笑道:“你若是冷,就去馬車裡待着。躲到唐逑旁邊去。車裡有被子。又有暖爐。冷不到哪裡去的。”
白澤撇撇嘴說道:“我可不。我要是躲到裡面去,你在外面給凍死了我都不知道。”
陳昭哈哈大笑:“哪有這麼容易被凍死。”說罷拿起身旁的酒壺晃了一晃,隨後扔進了馬車內。
白澤大驚,連忙從陳昭懷裡竄了出來,大吼道:“你怎麼扔進裡面去了。我還要喝呢。”
陳昭一把將白澤又按回了大衣內,沒好氣的說道:“小心冷啊。前輩。那酒已經結了冰了。我扔到車裡。等冰化開了。再拿給你喝。”
白澤撇撇嘴,撓了撓脖子說道:“你說這小鳳凰怎麼還不醒來。若是有他在。把那天他放出的大火再放一次。我們可就暖和了。”
陳昭聞言猛地一拍白澤的腦袋道:“九音的內力是用來殺敵的。什麼時候變成給你取暖用的了。”
白澤摳了摳鼻子道:“不用白不用嘛。我們要儘量讓每個人發揮自己的特長,讓他們在團隊中找到他們存在的價值。能者多勞嘛。”
陳昭大笑一聲說道:“您這話跟無良老闆們說的話一模一樣。”
白澤動了動耳朵,又緩緩靠近陳昭,神秘兮兮的開口說道:“你看。這都一個多月了。小鳳凰和唐逑都還麼醒來。你說,是不是姜姑娘的醫術...”
只聽“砰”的一聲,不知從哪扔過來一個水壺,正中白澤的腦袋。白澤立馬動怒,朝四周看去,怒火沖天的罵道:“誰?誰打我?!”
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女孩的聲音:“是姑奶奶我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是,竟然敢懷疑起姑奶奶我的醫術來了?!”
一個老實巴交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是啊。前輩。姜姑娘如此細心照料九音和唐公子。我們應該感謝她纔對。”
老貓兒聞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道:“我就隨便嘀咕兩句。何必那麼生氣。”
後面跟着的一輛馬車裡睡着的正是洛九音。而前面在趕車的也確實是姜雨婷姑奶奶和流光大和尚。
他們現在正在趕往江南的路上。
回憶起那一日,姜雨婷依然心有餘悸。
當和尚與刺客們商量過後,他們雙方都決定尊重紫嫣的想法。如果紫嫣是自己決定要去刺殺突厥王的,那麼和尚與姜雨婷就會立刻帶陳昭走。
當他們回到戰場時,只見火光沖天而起。漫山遍野,都燃燒着赤紅的火焰。整個戰場已經淪爲人間地獄。洛九音站在火海里,如同一個浴血的烈焰戰神。只見他持刀而立。刀如同游龍一般在阿史那、童浩平、巴郎、巴圖四人之間遊走。面對來襲的突厥士兵更是毫無畏懼,不過瞬間的功夫就已經毫不留情地斬殺了數十名突厥士兵。
場面悽慘無比。
就在此時。妖俠躍出花轎。每個人都看到了他滿眼的淚水。
只見他高速移動,急急忙忙地抱起了唐逑的身體。大聲對身後的洛九音喊道:“茄子!我們走!”
然而洛九音卻充耳不聞。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了“屠殺”二字。
只見他如同一個殺人狂魔一般,死的人越多他的戰力便愈發強盛。這讓不可一世的突厥王都已經感到了恐懼。漸漸一招一式也失去了力量。洛九音看到他們充滿恐懼的眼睛,愈加興奮。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便繞到了巴郎身後。待到巴郎發現洛九音站在他身後時。已經一切都來不及。
一刀橫劈。橫穿了巴郎的腰。巴郎甚至連一絲痛苦都來不及感覺到。上半身便已經和下半身分離。待到身體倒在了地上,鮮血才噴涌而出。
衆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簡直是魔鬼。
姜雨婷連忙朝流光說道:“不好。他已經走火入魔。你快去把他打暈了帶走!”
流光聞言默默點頭。雖然身體仍然萬分痛苦,仍然一躍而出。
妖俠見到流光滿身是傷,立刻將身上的唐逑往流光身上一放道:“和尚你趕緊帶唐逑去至上。九音交給我。”
流光低頭一看唐逑。氣息已經弱到接近沒有,連忙一個點頭,帶着唐逑衝向姜雨婷。
待妖俠回過頭時,巴圖的腦袋也已經跟身體分離了。他也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是他也沒有把握能在這一瞬之間連連擊殺巴郎巴圖這兩個絕頂高手。
洛九音越殺越狂,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繼續揮刀砍向童浩平。
這時,大軍的喊叫聲響起。
隔壁的縣城已經聽到了喊殺聲,派兵前來營救阿史那。
妖俠一個心驚,這下來的侍衛可都是大唐的人。不能再放縱洛九音殺下去了。
連忙一個飛躍。狠狠的抓住了洛九音。
“茄子!是我!快跟我走!”妖俠大叫。
洛九音充耳不聞,一個翻身就從妖俠懷裡掙脫而去。轉身揮刀砍向妖俠。妖俠一個心驚,連忙拔劍來擋,繼續喊道:“是我啊!茄子。你記不記得我們約定過。要一起仗劍江湖的!”
洛九音聞言一怔。似乎終於記起了什麼似的。緩緩張嘴問道:“阿....土....土豆?”
妖俠大喜:“是。我是土豆。你快跟我走。”
洛九音忽然面露傷心之色,開口說道:“你...你不是要帶公主走嗎?....”
妖俠柔聲說道:“不帶了。我以後就跟你還有大哥仗劍江湖。我們三兄弟永遠在一起!”
洛九音好像突然釋懷了一般。眼中的戾氣忽然全無,一瞬間柔和了下來。整個身子也忽然沒了力氣,重重地倒在了妖俠身上。妖俠連忙抱起洛九音,直直往樹林裡衝去。
這一場截親。也就在洛九音的倒下後,徹底結束了。
陳昭張口灌下一口酒。烈酒刺喉。他以前喝酒是喜歡那種如步浮雲,昏昏沉沉卻又無比快樂的感覺。他現在喝酒,是爲了遺忘一些內心深處的傷痕。
白澤伸了伸爪子,陳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服侍着白澤喝下了一口酒。
他與白澤,有時像父子,有時像師徒,有時也像兄弟。每一種不同的感情形成了不同的羈絆。一根一根。終於將他們的命運完全縫合在了一起。也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人。他有着白澤的絕頂功力。有白澤對着世界的憤怒和不屑。也有着陳昭的善良。和陳昭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熱情與愛意。
“呃.....”馬車內忽然傳出一聲聲響。
陳昭“籲”的一聲拉着馬兒停了下來。連忙轉身對姜雨婷叫道:“姜姑娘!你快來看看!唐公子好像醒了!”
姜雨婷連忙轉頭對流光說道:“你在這看着九音。我去瞧瞧。”
流光微微點頭。姜雨婷連忙跳下自己乘坐的馬車,衝向唐逑坐在的馬車。
唐逑果然悠悠轉醒。看着眼前的陳昭和姜雨婷,忽然笑道:“看來我命還算硬。”
姜雨婷嘆口氣道:“差一點你的小命就歸天啦。”
唐逑笑道:“姜神醫醫術高明。自然是不會讓唐逑去死的。”
姜雨婷兩眼一翻,攤手沒好氣地說道:“診金一百兩銀子。交錢吧。唐公子。”
唐逑忽然面色一變露出痛苦之相連忙說道:“我這還是個病人呢。喲喲喲。我的傷口又疼了。”
姜雨婷訕訕說道:“別裝了。你疼不疼我還不清楚。趕緊的。給錢。”
唐逑正色道:“這個錢嘛。我是沒有的。不過九公子說了,他要養我一輩子的。這錢你可以向他去要。唉?對了,九公子人呢?”
陳昭撓了撓腦袋道:“九音在後面的馬車裡躺着。他的傷比你更重。加上他那日走火入魔。傷及筋脈。到現在還沒醒呢。”
唐逑聞言大驚:“什麼?走火入魔?”說罷不顧身體立刻起身,也不披件衣服,立刻衝向後面的馬車。
陳昭與姜雨婷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漫天大雪滾滾而下。唐逑衣着淡薄,赤着雙腳,雙眼通紅,急急跳上了洛九音的馬車。
流光見狀連忙叫道:“唐公子你這纔剛醒。要保重身體啊。”說罷連忙從馬車裡拿出一件狐裘給唐逑披上。
洛九音還在安靜地沉睡中。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個嬰兒般恬靜。
唐逑輕輕蹲下,生怕驚擾了洛九音。望着洛九音蒼白的面孔不由又是一陣心疼。
姜雨婷跳上了車,皺着眉頭緩緩說道:“九公子這次受的傷極重。”
唐逑道:“那他要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姜雨婷搖了搖頭:“這要看天意。”說罷轉頭與一同上來的陳昭說道:”你跟和尚去前面趕車吧。這輛車交給我和唐公子。對了,把那輛馬車上的被子拿過來給唐公子。免得他再受了寒。我們必須在晚上趕到下一個縣區。不然馬兒恐怕也會凍死在這雪地裡。到時候就麻煩了。”
陳昭點點頭。依言去前頭拿了被子給唐逑。
馬車繼續緩緩向前行駛。
姜雨婷在車外趕着馬車。唐逑則靜靜地坐在車內看着洛九音。
過了許久,唐逑才緩緩開口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姜雨婷喊道:“去江南。永安王傳了信來。要我們去江南避避風頭。還有半個月就到了。陳昭的老媽已經做好了飯菜等我們回去啦。”
唐逑嘆氣道:“確實,除了江南的永安王府。沒有什麼地方能更好的躲避皇帝的魔爪了。”
姜雨婷笑了,吸了吸鼻子,輕聲說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了?”
唐逑當然知道姜雨婷再說什麼,也不避嫌,一口答應:“是。”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姜雨婷連忙追問:“你喜歡她?”
唐逑想也不想,繼續定定說道:“是。”
姜雨婷凌空抱了個拳,也不管唐逑有沒有看到,繼續說道:“英雄你是條漢子。我姜雨婷在精神上支持你。”
唐逑苦笑:“可是我這一生恐怕都無望與她相守。”
姜雨婷撓了撓脖子。忽然說道:“告訴你一句姑奶奶我這一年來的心得。”
唐逑揚眉:“哦?”
姜雨婷深吸一口氣,聲音忽然有些哽咽。
“如果不能相愛。那麼相知,其實也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