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永安王府。
陳昭坐在牀的尾端,用力擰乾了抹布上的水。然後脫下洛九音的襪子,爲他輕輕擦着腳。嘴裡喃喃念道:“九音。你是不是怪我,沒有把萬年雪參帶回來。”
洛九音逼着眼睛,呼吸平穩,沒有絲毫迴應。
陳昭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也都怪我。劫親是因爲我。現在得不到雪參的救治也是因爲我。你說。我這輩子,欠了你多少債。”
洛九音依舊沒有說話,他雙目緊閉,睡的十分安詳。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陳昭說的話。
陳昭端起洛九音的腳丫子,忽然“噗嗤”一聲笑道:“天吶,你的腳怎麼這麼小,跟個女人似的。”陳昭望了望洛九音又道:“這樣吧。只要你願意好好地醒過來。以後你要什麼,我陳昭都給你。就算你看上我老婆,我也把我老婆讓給你。你說怎麼樣?這買賣划算吧。”
“你可拉倒吧。”姜雨婷帶着奚落的聲音緩緩走進洛九音的房間,將藥碗一放道:“九公子可看不上你選的老婆。”
陳昭悻悻給洛九音又穿上了襪子。沉眉說道:“還有多久?”
姜雨婷朝洛九音的頭使了個顏色,陳昭立馬會意,將洛九音的身子撐了起來。姜雨婷用湯勺將藥緩緩喂入洛九音的嘴裡,默然說道:“最多道明日子時,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唐逑還沒回來。我也回天乏術了。”
空氣中瀰漫着傷心的味道。陳昭吸了吸鼻子說道:“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姜雨婷搖了搖頭:“就算有。如何在這一天之內完成。”
陳昭忽然又道:“可惜九音還沒有孩子。如果他有。我一定把他的孩子當自己的兒子照料。這樣也算。彌補了九音一些。”
姜雨婷輕笑道:“你還真講義氣。”
陳昭扶着洛九音躺下,隨後拍了拍胸脯道:“那是,九音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怎麼着也得喊我聲乾爹吧。”
姜雨婷“噗嗤”一笑,忽然小心翼翼地輕聲說道:“九音估計想要那孩子喊你聲親爹呢。”
陳昭並未聽清姜雨婷說了什麼,連忙好奇地問道:“你說什麼?”
姜雨婷小臉一紅,輕咳一聲,連忙說道:“沒。沒什麼。”
陳昭望向窗外的月亮,這一個夜晚。又快要過去了。
翌日。
太陽悄悄爬了上來,又悄悄落了下去。
夕陽照進永安王府。本是一片極美的景象。可在場的幾個人,卻都心如死灰。
陳昭又招了招手,向管家問道:“唐公子出現在江南了嗎?”
管家面露難色,最終還是用力搖了搖頭。
陳昭的眼眶已經溼潤了。他緩緩又坐了下去。他已經三日未換洗過衣服。下巴上留着淡淡的鬍渣。看起來老了好幾歲。
永安王妃看着兒子這般模樣萬分心疼。不由開口說道:“昭兒。你好些天沒吃東西了。要不去吃點吧。”
陳昭強行扭動嘴角笑了笑,繼而說道:“沒事娘。我不餓。”
這時有個小廝忽然跑了過來,在管家耳邊耳語了幾句。管家微微點頭,小廝便立刻下去了。王妃見狀問道:“怎麼了?”
管家拱手說道:“小廝來報。外面有個人說有急事要見世子。”
陳昭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我現在沒心情見人,你讓他過幾日再來吧。”
管家點了點頭,連忙出去傳話。
過了半響,管家又匆匆跑了回來對陳昭說道:“世子。外面那人讓我傳一句話給你。”
陳昭皺眉問道:“什麼話?”
管家摳了摳腦袋道:“他說的話很奇怪。什麼。大俠。我把我爺爺送來了。”
陳昭聞言“噗嗤”一笑:“什麼?把他爺爺送來了?他把他爺爺送到我這裡作甚?”
管家也是一臉糊塗,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也不清楚。他還說什麼,吃了他爺爺病就能好。”
陳昭聞言忽然收起笑容,雙眼猛地一瞪,立刻起身拉過管家問道:“他真的這樣說?”
管家點了點頭:“是啊。估計是個瘋小孩,我這就叫人把他.....”話音還未落,陳昭已經急急衝出了王府。
王府門口。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手裡拿着一個錦盒。雙眼通紅一片,似乎是剛剛大哭過。
陳昭深吸一口氣,走到孩子身邊緩緩蹲下,輕聲問道:“是你嗎?”
孩子的眼淚一下子又奪眶而出,抽泣着喊道:“是我,妖俠哥哥。”
陳昭心裡忽然五味雜陳,不知是苦還是甜。
孩子將錦盒遞給了陳昭道:“爺爺就在裡面。你快拿去救你的朋友吧。”
陳昭接過錦盒,沒有他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是一片淒涼。他沉眉對小人蔘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
小人蔘抹了抹眼淚道:“爺爺說。他都這麼老了。也活不了多少年恐怕也要圓寂了。如果能夠幫助大俠的朋友,他心甘情願。我死不同意。但昨日晚上,他便自己一個人上了山巔。在山巔當場圓寂了。我想,爺爺這樣做。是不希望你有負擔。你就把他拿去吧。”
陳昭的眼淚也奪眶而出。萬分難過地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小人蔘眼淚汪汪地說道:“妖俠。你真能讓烏蓬山的大地復甦。讓一切都變回從前那樣嗎?”
陳昭凝重的點了點頭,舉起一隻手說道:“我發誓。無論你爺爺能不能救活我朋友。我都一定。一定讓烏蓬山。回到從前的樣子。”
小人蔘抹了抹眼淚,再次學着大人的樣子給陳昭做了個揖道:“小人蔘多謝妖俠。”
陳昭重重嘆了口氣道:“該是我謝你們纔是。”
夕陽又沉了幾許。
陳昭匆匆將錦盒塞到了姜雨婷手裡,正色說道:“姜姑娘。萬年雪參就在裡面。”
姜雨婷打開錦盒,默然說道:“還真是萬年雪參。”
流光大笑:“太好了。那九音是不是有救了。阿昭,你是從哪裡拿來的?”
陳昭聞言心下一酸,慌忙說道:“這個回頭再說。姜姑娘。這藥怎麼煎?”
姜雨婷立刻拿起筆墨在紙上寫了半響,寫完遞給陳昭道:“上面的藥。你趕緊讓管家全部裝好送到藥房。”
陳昭點點頭,立刻把藥房交給管家。
姜雨婷又道:“和尚你力氣大。趕緊去劈柴。陳昭,你讓下人準備好水。你用內力催着火候。這人蔘本該熬上一天一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必須立刻用大火悶燒。水。柴。都不能少。”
陳昭和流光立刻點頭,拿起萬年雪參立刻衝向藥房。
流光已經顧不上天氣寒冷。立刻脫下長袍,拿起斧子就是一陣猛劈。
姜雨婷皺眉道:“這些木頭還不夠。王妃,麻煩你立刻叫人去買一些回府。”
王妃點了點頭,也立刻安排了下去。
氣氛立刻開始緊張了起來。
陳昭雙手按着壁爐。內力絲毫不留的涌進大火中。大火一時之間旺的嚇人。
姜雨婷擡手看了看萬年雪參,搖了搖頭對陳昭說道:“這還不夠。你得加把力氣。不然來不及!”
陳昭聞言大喝一聲。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氣,讓大火更加猛烈的燃燒。
姜雨婷又回首喊道:“柴火不夠啦!你們快去看看流光劈了多少了!趕緊都拿進來。”下人們聽到吩咐,又立刻出去抱了柴火進來。
天色終於變暗。一輪明月已經緩緩爬上了夜空。
姜雨婷皺眉向管家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管家回覆道:“戌時過半了。”
姜雨婷喊道:“還來得及。你們再快一點!”
和尚的雙手已經紅的發紫,臉上也已經蒼白一片。聽了姜雨婷的話乾脆把斧子一丟。金鐘罩揚起,開始徒手劈柴!速度竟然比用斧子劈快上了一倍!
姜雨婷見狀遙遙望向洛九音的方向,嘆了口氣道:“九音啊。九音。你可一定要醒過來。不然我們家和尚可就白白犧牲了。”
白澤趁人不注意,立刻一下子鑽進陳昭的體內,默默說道:“阿昭。我來幫你。”
陳昭仰天狂吼,爐子內的火焰忽然夾雜着妖火出現,卻比平常的火更猛了一些。傭人們見火勢大起,又立刻迅速添了新柴上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
姜雨婷匆忙打開藥壺一看,喜悅之情涌出眼眶:“好了好了。我這就去給九音服下。”
衆人匆匆跟着姜雨婷來到了洛九音的房間。
陳昭一臉碳灰,也來不及去洗,立刻將洛九音從牀上扶了起來。
姜雨婷清吹湯藥,將一勺又一勺的藥送入洛九音嘴裡。不遑多時。一碗藥就喝完了。姜雨婷輕聲說道:“你把九音放下吧。我要替他把脈。”
陳昭微微點頭,立刻放下洛九音,讓他平穩的躺了回去。
姜雨婷抓起洛九音的手,輕叩脈搏。一股至陰至柔的力量緩緩進入洛九音體內,火毒見了雪參,勃然大怒,嘶吼着衝向雪參。姜雨婷眉頭緊皺:“不好。兩股力量沒有互相吸收,而是互相排擠了起來!”
陳昭大驚:“什麼!那,那怎麼辦?”
姜雨婷眉頭緊皺。忽然感到指尖一片火燒般的疼痛。立刻鬆手放開了洛九音的手!姜雨婷驚慌失措:“糟糕了。”
陳昭還待再問。但見洛九音忽然睜開雙眼,赤紅色的火焰從他眼中噴涌而出。
“啊!!!!!!”洛九音痛苦的嚎叫聲充斥着整個永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