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俯身,將自己的面頰貼近李承訓,隨即他聞到一股腥臭,立即皺眉掩鼻,“怎麼這麼臭?”
其實此刻的李承訓收斂真氣,身上的臭味小多了,加之身上的梵香氣味濃重,在他身旁幾乎感受不到臭味,但若貼近他的面頰,還是能夠清晰可聞那股腥臭的。
發了一句牢騷,大牛繼續說道:“當年虎子和王大力去劫法場救你,簡直是目無王法,不知死活,他們死,可能還要牽連到我和丐幫的兄弟,於是我便偷偷的去官府告了秘。”
“你?”李承訓瞪大了眼睛,他可萬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
“你什麼你?”大牛牛目圓睜,“丐幫憑什麼交給虎子?瘦猴憑什麼喜歡虎子?我算是什麼?都是你,若是你早立我爲丐幫之主,瘦猴又怎麼會喜歡虎子?”
“你怎麼下得去手?那是兄弟啊!”對於大牛亂七八糟的邏輯,他根本不屑於反駁,卻是痛心於大牛的卑劣。
“無毒不丈夫,咱們都是孤兒,憑什麼他們做人上人?我卻只能甘居人後?”大牛冷笑數聲後,繼續說道:“告密之後,我還是不放心,便悄悄的跟去了京城,他們劫法場那天,根本就是朝廷設置的一個局,我一直在法場不遠處的樹林裡看着,可那個什麼公主卻來攪亂了法場,於是我向皇帝射了一箭過去!”
“自作孽不可活!”李承訓看着大牛,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日法場之事,事後他曾聽虎子說過詳情,猜測是丐幫內出了內奸,由於他和虎子等人都被皇帝圈禁,便讓當時尚可自由活動的夏承回洛州,轉告大牛去徹查叛徒一事。
後來,大牛又通過夏承傳來消息,說叛徒已經查出,是一個丐幫長老,而這個長老已經畏罪自殺了,所有人因對大牛的信任,自然對他的話也都深信不疑,這事便這樣過去了。
現在看來,當時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大牛的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使李承訓無法獲救而被問斬,又可以使虎子因爲李承訓而受到牽連被誅殺,這份心機竟然出現在八、九年前,那時的大牛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
“好了,你我師徒一場,讓你死個明白,也算是我報答師恩了,受死吧!”
說完,大牛不再猶豫,居高臨下,一拳砸向李承訓頭頂百匯穴,那處穴道是人身死穴之一,中之必亡。
李承訓依然冷冷地望着大牛,也不見他動彈分毫,及至對方拳到頭頂的時候,那隻本還規矩放在身側的手,卻突然出現在頭頂,緊緊握住大牛的脈門。
“啊!怎麼會這樣?”
大牛突然感到自己打出的真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脈門處的經脈一陣扭曲,隨後是手腕,到關節,到大臂,整條臂膀的經脈都在扭曲旋轉。
“咔咔咔!”不只是經脈,還有骨骼,全都在以極其迅捷的速度螺旋轉動,他的胳膊轉瞬間已然扭曲變形。
“砰!”的一聲,血塊飛散,他的一條臂膀活生生的被旋轉的力道扯成碎片,這還是李承訓手下留情,沒有將這股旋轉之力繼續深入到其身體其他部分。
大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木然的看着自己的殘臂,又看看李承訓,他的穴道已被點住,未有眼睛可以上下移動。
也難怪他無法相信,其實以其現在武功,與李承訓對敵,雖然過不了二十招,倒也不至於一招便被人折去臂膀,點了穴道,實在是他萬沒料到李承訓不僅武功尚在,而且功力如此之高,高到令人咋舌,已經超出了他所認知的高手範疇之內。
李承訓覺得沒有必要再與大牛廢話,拖着他推門而出,將之投擲於圍困着瘦猴的三人腳下。
“幫主!”那三人舍開瘦猴,立即奔到大牛身邊,見其獨臂鮮血淋漓,卻似被人點了穴道,而沒有鮮血再流出。
“我乃丐幫第一任幫主李無名,大牛犯我門規,受我懲處。”李承訓雙手揹負,朗聲說道。
“惡賊,爾敢偷襲我們幫主?拿命來!”那三人中,有一花白頭髮的老丐立時展開雙臂向李承訓襲來。
李承訓身子微側,左掌下按,右掌斜向下按,一掌劈向那老者。
“見龍在田?”那老者驚呼一聲,忙側身閃避,便聽得砰的一聲,那掌擊打到地面,蹦起紛飛石屑。
李承訓繼續出招,“飛龍在天、亢龍有悔、潛龍勿用、蛟龍出海……”
如此十八招打去,不僅那花髮老者驚異,其餘二人也是目瞪口呆,這分明是降龍十八掌,他們曾見二代幫主虎子用過,這人居然都會?難道這真的是傳說中的一代幫主李無名?
很明顯,李承訓只是爲了演繹全套降龍十八掌,而使得衆人確認自己的身份,並不是要收拾這三人,如今見他們全都呆立當場,這才收勢站定。
“是我開創的降龍十八掌,傳給虎子的,你們還要不要看打狗棍?百獸拳?還有易筋經啊?”他接連三問,一聲比一聲高,那氣勢無與倫比。
然而在那三個丐幫老者眼中,李承訓披頭散髮,露出半張兩面,渾身香氣襲人,此刻看起來,不見豪氣,卻多了分妖氣。
“胡長老,方長老,劉長老,這位的確是我師父,”瘦猴忙來到李承訓身旁,又向李承訓介紹說:“現在幫內有五大長老,還有齊長老和錢長老未在。”
“我現在要處理家事,你們三個現在出去,找到那兩位長老,午時三刻齊到忠義堂來,去吧!”別管是豪氣還是妖氣,李承訓的那份威壓一切的氣勢在那裡擺着,那口氣也是毋庸置疑的。
三位長老相互看了看,想說什麼卻是不敢,只得悻悻的走了,臨走時看向大牛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焦急。
“師父,師父,大牛錯了,大牛錯了,你繞了我吧!”大牛終於意識到他被李承訓騙了,原來師父的武功已經到了鬼神難測的地步,而自己還在夜郎自大,結果落得如今這般下場,師父既然折斷自己的手臂,那便是表明,他不會再留着自己了。
瘦猴心裡恨大牛,卻也未想到大牛落得如此慘況,不禁心下一軟,待要張口,卻被李承訓斷然喝止。
“瘦猴,你不必爲他求情,他死不足惜。”
李承訓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便將大牛謀害守墓人的經過,以及當年暗害他和虎子的勾當全都和盤托出,更說了自己已經給了他回頭的機會,而他依然打算要自己性命的事情。
瘦猴聽得目瞪口呆,她原本只是覺得是大牛太愛自己,嫉妒心起,纔會做下那件令人不齒之事,雖然她恨他,可每每想到大牛爲丐幫也算是鞠躬盡瘁,便不忍心令他身敗名裂,那便只有自己來嚥下這口苦水,眼見着孩子越來越大,她內心倍受煎熬。
可如今看來,大牛做下的惡事不是僅此一件,而且居然早早便心懷叵測陷害師父和虎子,如今事情破敗仍然死不悔改要殺了師父滅口,這一樁樁,一件件,真的令她難以接受得了,但是師父在前,事實擺在面前,不由她不信。
“他一個又聾又啞的可憐人,你爲什麼殺他?”瘦猴以一種陌生的眼光看着大牛,輕輕地問道。
“師妹,其實那不是師兄的本意,是洛州都督鄖國公張亮的注意啊!”大牛此刻但求活命,也不知是真是假,又說出一番驚人之語。
貞觀年間,洛州便是如今的洛陽。
李承訓聞言一愣,他知道這張亮早年便跟隨李世民征戰,是其天策府謀將之一,深得李世民的器重,後被列爲凌煙閣二十四名臣之一。
剛纔大牛口中牽出一個夏老爺,如今又牽扯出了一個洛州都督,朝廷重臣,這到底其說的哪件是真?哪件是假?還是二者都是真?看來這情況變得複雜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大牛還有秘密沒有說出來。
李承訓既然抓到話把兒,豈能容他矇混過關?他沉聲說道:“大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老實說出你知道的一切,我不殺你,否則的話……”
大牛此刻完全受制,他已深知李無名功力的可怕,見有一線生機,自是要捉住這救命稻草,便和盤托出了一切。
據大牛所說,當年那個夏日他正在幫內喝茶消夏,忽然被官府應招而去,雖然他與都督張良也算熟稔,畢竟他作爲地方上的名人,是避免不了與當地官家打交道的,二人的關係也算不錯,可見到黑着臉的張亮,也着實嚇了一跳。
“來人,將這廝給本官拿下!”這是張亮見到大牛後的第一句話。
“大人,這是何故?”大牛武功雖高,卻是不敢反抗,若是抗命,必然會被官府通緝,他這洛州丐幫基業算是毀於一旦了。
“你勾結朝廷欽犯賈維,難道還不認罪?”張亮久在軍旅,位列太宗凌煙閣功臣第十六,其威勢不小。
“冤枉啊,還請國公明言!”大牛的確不知所以。
張亮虛目淡眉,“官軍在賈家墓前抓住了賈維同黨,一個聾啞守墓人,與他在一起是你丐幫三當家,而且她還大了肚子!”
“瘦猴?”大牛吃驚非小,他找了瘦猴有大半年了,始終沒有音訊,原來他竟藏到山裡,與這守墓者住在一處,不由得醋意大生。
他趕緊向張亮解釋是他與瘦猴鬧彆扭,並說明瘦猴懷着的是他的孩子,並不是反賊的骨肉,總之是低三下四一陣懇求,還列舉了瘦猴在洛州懷孕在先的例子。
其實,張亮也非是真要拿他,大牛的功夫威震洛州,他這幾頭蝦兵蟹將,還不足以對付,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偵探清楚那守墓人與瘦猴的關係,不過是半年前的萍水相逢,說交情不深,卻也不淺。
“好,本都督念在你我往日的交往上,信你一回,來人,鬆綁!”張亮一聲令下,並給大牛賜了座位,而後終於亮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