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劉進的那些手下都是那些廚子和親近下人?”中年文士面色一動,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劉進倒是一個人物,居然暗中掌握了這麼多的手下,可惜了。”
“只要有錢,什麼事情不能做的。”姓陰的少年不屑的說的道:“想掌控一個人,要麼用錢,要麼用官,要麼就是威脅,這些下人們大多是無權無勢之人,只要稍微給點好處,只要給開出的條件遠在對方之上,這些人有什麼不能做出來的。惟獨這個劉進,哼哼,自不量力,以爲這樣就能躲的過去。”
“銘德,你說這個劉進現在在什麼地方?”中年文士雙目光芒流轉,笑呵呵的問道。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劉進生性狡詐,若是銘德沒有猜錯的話,此人必定是在長安或者洛陽兩個地方,在長安的可能性極大。”陰銘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說道:“洛陽是我們的地盤,只要稍微有點動作,我們就能知曉,但是長安就不一樣了,雖然我們主要人物都是在長安,但是那裡不是我們的地盤。劉進是一個狡猾的商賈,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在洛陽,只要暴露了,那就是死罪,但是若是在長安,就算是暴露了,也是有逃走的機會,所以相對來說,呆在長安生存的機率是最大的。若我是劉進,必選長安。”
鄭仁基驚訝的望了陰銘德一眼,點了點頭,道:“不愧是陰氏子孫,倒是有其父的才智,若是你父親還在世,你的才能不再狄仁傑之下。”
“盧照辭殺我父,雖然小侄只是一個遺腹子,但是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陰銘德面色陰沉,俊臉上閃爍着猙獰。
“好了。”中年文士臉上現出一絲慈愛來,說道:“鄭大人,你就放心的去趙郡吧想必等你回來的時候,已經進入宣德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鄭仁基聞言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這次事情大條了,能不能保住性命也是一個問題,能入宣德殿,這是他暫時不敢想的事情。
“狄仁傑已經去了長安,此人智謀不在岑文本之下。”鄭仁基忍不住提醒道:“否則陛下也不會在短短兩三年內提拔一個年輕人作爲刑部侍郎的,要知道,若是論識人之名,天子可是遠在任何人之上,他既然能不顧官場規矩,提拔狄仁傑,那必然是因爲此人有着上等的才幹,否則不會如此的。在這段時間以來,想必你們也看的清清楚楚,這個年輕人不簡單,若非是我在暗處恐怕早就被狄仁傑他們發現什麼東西了。他這次入長安,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們可是要盯緊了。”
“放心,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知道該怎麼做的。”中年文士臉上露出陰沉的笑容。
“哼你們這些人除掉殺人之外還能做什麼?”鄭仁基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來,口中卻說道:“還有弘農一事,本來就不是我們做的,但是那個人還是死了,你們可查出點什麼來了?”
“除掉關中世家還誰?”中年文士冷笑道:“銘德在弘農打聽了一番,在欽差大臣來之前一天,有一批操着雍涼口音的異族人曾經經過弘農,這些人面色兇惡,雖然是販馬的,但是我看恐怕是另有所圖。關中的那些世家們,與雍涼異族交往甚多,請了百餘個亡命之徒也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那就派人盯緊關中的那幾個大世家。”鄭仁基冷哼道:“若非是他們,我們豈會走出這一步來,哼哼,想隔岸觀火,想落井下石,哪裡有那麼簡單的事情。要存在那就一起存在,要是滅亡的話,那就一起滅亡。長孫無忌雖然聰明,但是這次卻是愚蠢至極。關東、關中、江左三大世家,本來就是相互制衡的,歷朝天子都是如此,就是在本朝,陛下雖然不喜歡世家大族,但是朝野就是如此,科舉在短時間內,還是不能取代世家大族的存在,唯有制衡,才能維持江山穩定。當年崔仁師太過囂張,朝野上下一半的官員都是關東世家的,引起了陛下的反感,所以就提拔長孫無忌、韋挺等人,就是江左世家也跟在後面得了不少的好處,陛下爲什麼這麼做,不就是爲了制衡關東世家嗎?崔仁師死後,陛下爲什麼還要保存關東世家,還要遷都洛陽,不也是平衡關東和關中世家的嗎?關東世家若是不存在了,他關中世家又如何是朝廷那些清流們的對手。長孫無忌太過愚蠢,他想一口氣滅了關東世家,好讓關中世家獨霸朝堂,也不想想,當今有聖明天子在位,哪裡還輪到他在那裡指手畫腳。我關東世家衰敗滅亡之時,也同樣就是他長孫無忌倒黴的時候,這個愚蠢之人,本官可以斷定,那弘農之事必定是他們關中世家所爲,甚至殺死欽差一案,還是韋挺出的手,能精通刑律的人,在關中世家中,除掉韋挺這個曾經擔任過刑部尚書的傢伙還有何人。哼哼,這下高興了,哼哼,只要他露出點尾巴來,只要他出手了,那就別想縮回去。”
“不錯。這些傢伙真是可惡。”中年文人冷笑道:“關中幾大世家高高在上,仗着太子在後面撐腰,胡作非爲,這次居然敢落井下石,絕不能讓他們好過,我這就派人去盯緊他們。”
“還有狄仁傑和許敬宗,這兩個人也是最重要的。”鄭仁基淡淡的說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要小心翼翼的,當他們有一點進展的時候,都要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再次失去線索。不要擔心錢,也不要擔心人手的問題。只要人在,我們還怕賺不到錢嗎?大唐別的沒有,但是人絕對很多的,只要你付的起代價,就會有人來效忠你,算了一下,陛下還有幾天就要去西南,御駕親征了,到時候太子監國,哼哼,一個小太子監國,我們還怕什麼。太子可不是陛下,他是沒有陛下那樣的威望,如何能坐鎮天下。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安排就是了。”中年文士點了點頭。
其實不光是鄭仁基是這麼想的,就是在長安城內的長孫無忌好像也能感覺到什麼了,他手上握着來自洛陽的情報,眉頭緊皺,一邊的韋挺和王珪二人都睜大着眼睛,望着長孫無忌,等待着長孫無忌的決定。
“狄仁傑即將回長安來了。”好半響,長孫無忌才說出一番話來。讓兩人摸不着頭腦,相互望了一眼。
“輔機,一個小小的狄仁傑又有什麼?”韋挺冷笑道:“陛下雖然欣賞他,但是不要忘記了,在我大唐的官場上,還是論資排輩的,他一個後進小生,能起什麼作用。關鍵是洛陽一案,根據我們派出去的人手得到消息,許敬宗他們懷疑此事與我們關中世家有關係,這纔是最重要的。”
“不是許敬宗他們懷疑,而是狄仁傑懷疑。”長孫無忌冷哼道:“許敬宗老奸巨猾是不錯,可是他沒有狄仁傑那樣聰慧,也沒有去過弘農,能知道這種事情的,只有去過弘農的狄仁傑了。韋大人,記住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陛下的識人之名天下聞名,他所看重的人,豈會是如此簡單的人物。這裡面必定是有蹊蹺,想那狄仁傑乃是欽差大臣,無事不得回長安,可是他偏偏回來了,這不是讓人奇怪嗎?這個狄仁傑必定是知道是什麼。要知道,其實;洛陽的案件,其根是在京師。無論是我們,或者是背後的黑手,都是狄仁傑他們不知道的。狄仁傑這個時候進長安,顯然就是明白這一點。他這是第一次進長安,我相信,他很快他還會進長安的。這個年輕人不簡單,誰小瞧了他,都會倒黴的。”
“那就殺了他。”韋挺不屑的說道:“反正已經有人爲我們做擋箭牌了,一切都推到那人頭上去,哼哼,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幹,陛下即將離開長安,太子殿下監國,他能做什麼?沒有經歷過風雨,豈能掌握大權,到時候,朝中的事情還不是岑文本他們幾個人在操縱嗎?太子也不會太過信任他們,輔機,這可是我們的機會啊只要太子殿下信任我們,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殺掉狄仁傑,就等於斷了太子的一臂,到時候太子除掉相信我們,還能相信誰呢”
“殺掉一個狄仁傑可不是簡單的事情。”長孫無忌搖了搖頭,說道:“知道這次狄仁傑隨行的御林軍是多少嗎?九十九名,剛好不到一百名,這就說明狄仁傑的聰慧與精明之處。有了近百名御林軍,想殺狄仁傑,就很困難了。”
“殺不了,那也得殺。”王珪冷笑道:“等到陛下出徵之後,我等世家趁機聯合在一起,就算是岑文本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和我們對抗。”
“此事到時候再說吧”長孫無忌搖了搖頭,若是可以的話,這一招他是不準備用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狄仁傑爲什麼升官這麼快,固然是因爲他的才幹,但是更重要的是,盧照辭準備讓狄仁傑在日後輔佐盧承烈這個太子的。而也像盧照辭所猜測的那樣,盧承烈和狄仁傑二人也是一見如故,與當年的天子和岑文本一樣。殺了狄仁傑就等於斷了盧承烈的一隻胳膊,長孫無忌好權是沒有錯的,但是更爲重要的是,盧承烈是長孫無忌的外甥,是他妹妹的親生兒子,長孫無忌還是做不到這一點的。所以,除非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用到這一招的。
狄仁傑進京了,與想象中的一樣,狄仁傑一進京,第一個就拜見了天子。天子是在御書房召見狄仁傑的。
“你這一進京,在長安城內可是引起了轟動啊”盧照辭臉上帶着一絲笑容,望着眼前的這個年輕臣子,笑呵呵的說道:“衆人都想看看,你這個年輕的侍郎到底是什麼模樣,到底有些什麼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們想知道臣到長安來是爲了什麼事情。”狄仁傑毫無畏懼之色,說道:“這些人心中都是有鬼的,生怕洛陽一案牽扯到他們了。臣一路進京,到了長安城,最起碼看到了三路人馬。”
盧照辭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問道:“太子那裡去過了嗎?”
“臣還沒有來得及去。”狄仁傑老老實實的說道,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瞞不了盧照辭,而且也沒有那個必要去隱瞞,誰最重要的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更何況,這個時候也不是到太子那裡去的時候。儘管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可是這個時候辦案卻是爲了朝廷,去了太子那裡,意義就變了不少了。
“恩”盧照辭點了點頭,說道:“太子那裡,暫時就不要去了,見過首輔大人之後,就回洛陽吧”
“啊”狄仁傑面色一變,驚訝的望了盧照辭一眼,又低了下來。
“懷英,你很聰明。”盧照辭端詳了狄仁傑說道:“但是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明白的,但是有些事情也沒有那個必要明白。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你還年輕,日後的道路還長着呢”
狄仁傑面色一愣,心中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用意,但是也只能認真的聽着,腦海裡卻是不停的思索着天子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用意。
“朕這些日子練了一下書法,略有所得。”盧照辭忽然從一邊抽出一張紙來,狄仁傑望了過去,卻見上面寫了四個字。正是難得糊塗四個字。
“這四個字就賜給你吧”盧照辭笑呵呵的指着那四個字,說道:“難得糊塗。有的時候,就應該難得糊塗啊太精明瞭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希望你記住這一點。拿去吧”盧照辭指着狄仁傑對一邊的秦九道說道。那秦九道不敢怠慢,趕緊將紙張捲了起來,交給狄仁傑。
狄仁傑雙手接過,腦海之中,卻是還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但是很快就被盧照辭趕了出來,說道:“去見首輔大人吧朕即將出徵,你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狄仁傑就這樣稀裡糊塗的走出了皇宮。
“難得糊塗。難得糊塗。”狄仁傑坐在馬車上,腦海之中思索着這句奇怪的詞語,他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這句話中肯定是蘊含着什麼秘密。
“狄仁傑拜見首輔大人。”岑文本是在前廳接見狄仁傑的。
“從陛下那裡來的?有沒有見過太子?”岑文本和顏悅色的詢問道。
“下官見過陛下後,得了陛下的賞賜,然後陛下就讓下官到首輔大人這裡來了。”狄仁傑不敢怠慢,趕緊說道。
“這就是陛下的賞賜?”岑文本指了指那副字來,臉上閃爍着一絲光芒來。
“陛下題了難得糊塗四個字。”狄仁傑恭恭敬敬的說道。但是臉上的一絲迷茫還是沒有瞞的過岑文本。
“難得糊塗?”岑文本也迷茫了。但是他是一個老官僚了,在官場上也不知道碰了多少風雨,又豈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再糾纏下去,只是說道:“懷英這次來京師,可是有什麼事情?”這就是岑文本,就算他是真的想問什麼,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下官想去報國寺。”狄仁傑按住心中的失望。本來他是想着讓岑文本提醒兩句。天子是不會無緣無故的賜字給自己的,這其中肯定是有問題的。可惜的是,自己並不知道這裡面的奧秘,前來找岑文本,一方面就是要想讓岑文本給自己一個解釋,好幫助自己一把,但是如今看來,這個想法已經是不可能實現了。
“你想見鄭麗婉?”岑文本雙眼一動,他很快就明白狄仁傑的心思,來長安的目的就是爲了見鄭麗婉的。想從鄭麗婉身上打開缺口。
“不敢欺瞞首輔大人,下官正是想見見這個鄭麗婉。”狄仁傑想也不想就說道。
“你在洛陽城內是不是發現什麼了?”岑文本沉思了片刻,就盯着狄仁傑問道。
“恕下官不便透露。”狄仁傑想了想,終於咬了咬牙,很乾脆的就拒絕了岑文本的詢問。
岑文本也沒有生氣,只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說道:“懷英,報國寺你可以,若是蜀王殿下阻攔的話,你就說是老夫的意思,想來他是不會阻攔的。不過,懷英啊說起來,你也是晚輩,而且陛下是準備將你留給太子的,日後老夫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你的。但是老夫今日要告訴你的是,要記住陛下的話,尤其是陛下的這四個字。難得糊塗。要知道,人想聰明很容易,但是若是想難得糊塗,那就是很難了。你先去吧”岑文本揮了揮手,狄仁傑腦海裡裝滿了疑問,卻是無奈,只能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