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出戰了,你的主意,你還要做什麼?”
藉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張下巴略尖,很是有些奶油小生那樣熟悉的臉,憋悶了一天的宋璟還真是有些不悅的質問着。
“我有話要跟你說!”
面色陰沉的猶如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姚崇的態度依舊很堅決,眼看他這樣一副模樣,再回頭看了一眼驚愕的崔帕克以及天竺人旅率,遲疑了下,宋璟還是沉悶的回過頭吩咐道:“你們先到外面集合兄弟們,我與姚都尉有事相商,一會就到。”
“喏。”
答應一聲,幾個軍官紛紛出了塔樓,回首看着幾乎完全把自己藏在黑影中的姚崇,宋璟這纔有些不耐的問道:“這一整天了你都不對勁,究竟我們是兄弟,究竟有什麼事,說吧!”
兄弟兩個字似乎刺痛了姚崇的神經,臉頰抽動一下,呼吸急促了幾分,一兩秒之後,姚崇才一拳重重砸在了粗糙原木門框上。
“我要與你競爭!”
“當初這個折衝都尉的官職我並不看好,要與你,你卻強推給我,如今,你卻因爲這事與我起嫌隙,你還是我認識的豁達姚元之嗎?”
這話卻是讓宋璟有些惱火,沉悶的低聲吼叫道:“你若想要這個官位,打完這一戰,我宋璟立刻向朝廷辭官,讓與你,你滿意了吧!”
“跟官位沒關係,我要競爭的是李明!”
“李兄弟?”
這話還真聽的宋璟傻了,看着姚崇緊張的流淌出溼漉漉汗水臉頰,頓了幾秒,才驚愕的反問道:“我們都是兄弟,有什麼需要競爭的?”
“李兄弟,呵呵,哈哈哈,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居然嘲笑的搖了搖頭,姚崇方纔又是緊盯着宋璟低沉說道:“李明是個女人,是當朝郡主,或者叫公主更妥帖一些。。”
“她都親口告訴過我們,她的真名叫李晨曦!閩國王就這麼多,偌大的大閩,能讓薛禮的兒子都如此關切,乃至於罔顧軍紀,要我們整個儒兵互送,只有閩王的郡主才如此重要,而閩王陛下的子女中,只有長郡主,鳳閣右僕射武王妃所出的郡主纔有晨曦這個封號,你明白了嗎?”
“我也喜歡她,我也想要這個機會!”
姚崇咬牙切齒的把頭頂在了宋璟面前,狠狠說道,雙眼似乎隱隱有些紅光。一番言辭,聽的宋璟卻是驚愕的退後了半步,不可置信的喃喃搖頭。
“李兄弟居然是女人!”
漫長的一刻鐘,誰也不知道兩人最後定下了何等決鬥協定,反正出來時候,宋璟面色沉入陰雨,姚崇卻有種暢快的感覺。
“這麼慢,等你們半天了!”
因爲意料之外塔庫伊西人多了不少,臨時決定抽調新河堡五十個府兵也跟上,牽着馬在一大堆火把組成的方陣前不耐煩的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子,一看到兩人,李明立馬埋怨的迎了過來。
誰知道,眼神很是意外陌生的看了她一眼,宋璟一言不發的饒了過去,垮上戰馬,倒是姚崇很是關切的貼近驚愕的李明身邊吩咐着。
“一會突襲塔庫伊西人部落,一定要跟緊在我身後!”
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跟着變得奇怪的兩人,李明也是翻身上馬。
阿拉伯河的淺流倒映着明朗的月光,可算讓這個絕對黑暗的夜幕多了些許光亮,渡河之前,眺望着對岸隱隱能看到的火堆,宋璟低沉的回過頭。
“兄弟們,殺敵報國文縐縐的套話我也不說了,朝廷在與漠南貝都因蠻作戰,幾年之內我們要紮在這個鬼地方,如果不想被這些沙漠蠻夷打上門來,爲了咱們自己,今夜務必殺他個潰敗千里。”
一句爲了自己倒是頗爲真誠,一大羣府兵低吼一聲,也算是誓師完成,效果比長篇大論的宣講更好了幾分,渡河的時候,一百多個儒兵,每個人扶着同僚的手,都是堅定了幾分。
塔庫伊西氏族的部落駐紮在距離阿拉伯河大約兩三裡,一個乾涸的河谷,說是一個氏族,不過最近收攏被薛訥打出阿拉伯河東岸的其他殘破部落家族成員,這個氏族倒是膨脹了不少,到處都是篝火,映照着一個個帳篷燈火通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不過匍匐在山谷外窺視,區區一百多儒兵卻並沒有顯得太緊張,華夏有一句成語深刻的描繪了這種場景。
烏合之衆!
驚魂未定,還沒有被消化的其他部族戰士不會有什麼戰鬥力,最多的是老幼,他們還是夜襲,人數越少反而越佔優勢。
不過用望遠鏡眺望着,姚崇與宋璟兩個人的臉上卻全是疑惑。
“這幫蠻夷在幹什麼,這個時間還不睡覺,這不和我們做對嗎?”丟下望遠鏡,李明氣呼呼的抱怨着,繞是一肚子心思,這句話還是讓姚崇,宋璟兩個忍俊不禁。
作對?他們可不是專門與大閩作對的嘛?
不過阿拉伯人部落的反應的確很異常,平日裡,遊牧部落缺乏燃料,絕不會把篝火點的如此晚,而且大批大批的塔庫伊西人聚攏在部落東南角,忙碌的居然是在宰殺牲口。
一個個戴着白頭巾阿訇忙碌的頭昏眼花,原本宰殺牲口需要的長長禱告縮減成了一句話,應付一樣在駱駝,羊的腦袋上點一下,就去下一個位置,旋即遊牧部族拎着彎刀嫺熟的在大牲口喉嚨一抹,幾個部落成員把着,龐大的駱駝就被放倒在地放血。
也不知道他們宰殺多少牲口了,一旁的內臟下水已經堆了滿滿一大堆,空氣中都凝固着一種秋風都吹不散,令人作惡欲吐的難聞腥臭味。
“今天又不是宰牲節,這些阿拉伯人瘋了?”看着,宋璟還真是顧慮的迷惑不解。
“也許這些阿拉伯人也像突厥人那樣準備儲存過冬糧食吧?”這一次,姚崇倒是沒有平日裡那麼旺盛的好奇心,嘀咕一句後,他又是急促的說着。
“不過這也是一個戰機,塔庫伊西人的牲口都匯聚在了東南角,宰殺肯定令這些牲口不安,到時候我們分出一隊人馬用火把驅趕牲畜,這些貝都因人一定顧及不過來,牲畜衝他們個大亂後,另一隊趁亂從西北殺過去,在營帳內點火,慌亂下有分不清咱們有多少人,貝都因胡人必定會潰退!”
不愧是姚崇,短短時間當夜的戰法已經被他想了出來,聽的崔帕克幾個也是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側着腦袋聽了一會,李明又是問出了個問題。
“誰去驅趕牲口?誰去衝進貝都因胡內部?”
這話問的幾人都是僵了下。
都是很危險,具體算下來殺進去放火卻更加危難些,一面要面對驚慌的阿拉伯人,一面又要面對奔涌而來的牲口,很可能死在裡面。
脫口欲出的我來卡在喉嚨裡,姚崇很想痛快光棍的接下這個任務,不過話卡在喉嚨裡,一時間他就是說不出。
“我來吧,李,李小弟你跟着姚兄驅趕牲畜去,我帶人從河谷這一片繞過去,咱們舉火爲號。”
終於,在姚崇戰勝自己的前一秒,宋璟很自然的定了下來。
“不,趕牲口多沒意思,我也要跟着去放火去。”唯恐天下不亂的李郡主當場表達了反對,聽的宋璟牛眼當即瞪圓了起來,可惜李明的眼睛瞪得比他還大,終究是讓宋都尉不得不妥協下來。
眼看着宋楚河一行一百多人開始摸黑向西北轉移,李明窈窕的身影緊跟其後,張了張嘴,似乎要挽留些什麼,最終,姚崇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卻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驅趕牲口也同樣緊張,儒兵的寶貝,土製連發槍又是被小心翼翼的搭了起來,十幾個兵忙碌的掛着槍彈,剩餘人則是把火把在火油中反覆浸泡着,一會用來驅趕駱駝,羊羣馬羣。
心不在焉,姚崇卻是一個人趴在最前面,無趣的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好像他透過黑暗能看到宋璟他們爬到哪兒了一樣。
“嘿,一開始就輸了,還真是輸得不冤。”
偶爾間,小白臉無趣的自嘲着。
“都尉!”
身後,擺弄連發槍的旅率忽然語氣急促的摸了過來,聽的姚崇懶洋洋翻過身,無趣的問道:“準備好了?那就給折衝都尉大人發信號,咱們動手好了。”
“不是的大人,西北有情況!”
這話方纔讓姚崇回過神來,也沒多大熱情的對着西北方向擡起望遠鏡。
下一秒,他的眼睛卻直了。
塔庫伊西人紮營的地方是一個乾涸的古河道,高出地表的河岸能起到一個防風作用,可就在這麼幾分鐘,遠處乾涸的河道似乎被填滿了,不是水,是光。
一片片的小光點螢火蟲那樣由遠及近,看起來很慢,實際上速度又是頗爲快的向己方移動的。
濃郁的疑惑浮現在姚崇那張尖挺帥氣的小白臉上,重重的看了幾眼,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劇烈哆嗦起來。
他看清了,是火把。
滿河道數不清密密麻麻的火把,多少火把,就是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