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年朝會,哪怕雪花飄飄,朱雀廣場前,依舊是人來人往,尤其是各種膚色各種奇異裝扮的外域使節等待大理寺安排接見的隊伍,只不過這一次與往年不同,寒風瑟瑟的朱雀廣場多出來了十多個碩大銅爐,燒得發紅的煤火在其中熊熊跳動着。
煤爐棉衣大棉被,這是李捷帶給長安的變化,讓這個寒冬的長安,格外溫暖。
不得不提棉紡織行會的短短半年展現出的前所未有影響力,就連護衛在李捷與武媚娘四周的千牛禁衛,身上穿的甲冑都是內嵌棉花的面甲,只不過壟斷棉紡織技術,也給棉紡織行會樹立了不知道多少眼紅的貪婪敵人。
還好,這些暫時輪不到李捷頭疼,嚐到無比甜頭的長安世家包括新加入的滎陽鄭氏這方面抱成了一個團,每當朝堂上有攻訐之聲,總能看到一大羣朝臣恨不得光着膀子上前替棉紡織行會出頭,拿了大頭的李世民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管對李捷的攻訐不斷,對他來說,比蚊子咬了一口還輕。
“不用擔心,雖然東宮小動作不斷,但魏王似乎也嗅到了什麼,太子贊同的他一定會反對,太子反對的他一定會贊同。”並馬行走在了宮門前,眼看着李捷憂慮的目光,武媚娘很堅定的勸解道,沒想到面對她的勸解,李捷卻晃了晃腦袋。
“媚娘,我憂心的不是這個。”
伸手一指,李捷無奈的說着:“最近糖用的太多,沒了糖,甜牛奶可就不好賣了。”
大煤爐子邊上,還有幾個探頭探腦的猥瑣突厥人拎着大鐵皮水壺水杯來回的兜售,一邊打出熱氣騰騰的甜牛奶,一邊用突厥腔漢語來回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正宗突厥的甜牛奶,朔王殿下都說好嘞!”
眼看着不少外國使臣,哪怕長安候旨辦事的官員不少都是爲熱騰騰香味所吸引,慷慨解囊,偏偏李捷還在那苦着一張臉,頓時武媚娘特無語的晃了晃小腦瓜,旋即伸出小手一巴掌排在了李捷後腦勺。
“哇,女官打親王了!”捂着後腦勺,李捷誇張的怪叫着,掐着腰,武媚娘卻是挺着小胸脯氣呼呼叫道:“怎麼,打你不行啊?”
“行!行!打得好,沒見過這麼英姿颯爽的女官嗎?看什麼看?”捱了打,李捷還不得不轉一圈對護衛千牛禁衛喝罵着,罵的這幫傢伙趕緊把腦袋扭到了一旁,彪悍的滿是鬍子一張大嘴卻偷偷咧的那麼老大。
交接了下身份證明,通過承天門,李捷在太監引領下匆匆趕往了太極殿議政,身爲御前秉筆女官,武媚娘也是忙碌的很,道別一下都來不及就又去辦起了差事,李捷悶着頭走着,剛到了太極殿前他卻忽然慢了下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殿門旁邊的不知道哪國使團,嘴一下子咧了開。
倒不是什麼絕世外域美女,夾雜在外國使團的是個正宗關中臭老爺們,正是多日不見,被李捷派去象雄辦差的隱*絕世劍客薛之觀是也。
只不過如今和那個裝逼無比酷劍客相比,薛之觀這副樣子絕對算得上悽慘無比,還是那麼一身黑衣長衫倒沒錯,左胳膊卻被長長的繃帶包成了豬肘子一般重重掛在胸前,原本一張老帥哥臉也是被包裹在白布中一大圈,活像個蛋卷苦瓜。
看着李捷的笑意,薛之觀先是不忿的瞪了一眼,旋即卻是無奈對他攤了攤手,還斜眼望了一眼周圍其餘使團成員,這麼個怪異動作,當即讓李捷一頭霧水。
沒等他想明白呢,太極殿內太監已經拖着長長的嗓音尖聲嚷道:“宣朔王殿下覲見!”
無奈對這個倒黴傢伙點了點頭,李捷匆匆就進了殿,剛到殿中央,李捷立刻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正在殿中慷慨陳詞的大紅臉胖子,不是一年多未見得祿東贊祿大相還是那個?
真真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見李捷,祿東贊差點沒跳起來,悲憤的指着李捷當場嚷道:“就是他,朔王殿下……”
我靠,這傢伙豁出去要和本王撕破臉了?還沒等着李捷苦着一張臉想到什麼應對措施呢,祿東贊已經撐出那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艱難說到:“朔王殿下的朔王棉被,朔王棉衣如今同行高原,給高原百姓千家萬戶帶來了溫暖,臣來之前,我主松贊干布還特意託臣,一定要親自感謝朔王殿下。”
說着,祿東贊這老傢伙就一個大禮鞠了過去,弄得李捷一陣傻眼,松贊干布會感謝我?別開玩笑了,感謝我八輩祖宗還差不多?
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和吐蕃之間的齷齪事,大殿之上的李世民臉色也跟着古怪了起來,一張龍臉皮子不住的跳着。伸手不打笑臉人,李捷愣了愣神後也是滿臉假笑連忙攙扶起了祿東讚的胳膊扶了起來。
“哎呦,當不得當不得,祿相謬讚了,快快請起。”
“化外之人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剛起來,祿東贊再一次拱手低下了腦袋,當即讓李捷心頭一跳,我靠,打蛇隨棍上了?
果然,祿東贊旋即就低着頭苦聲請求起來:“朔王殿下,高原苦寒,此等棉織品不啻於上天拯救吐蕃子民的絕頂寶物,祿東贊厚顏,請殿下賜予紡織方法!”
說完,祿東贊一雙眼睛直勾勾就盯在了李捷身上,不但他,周圍一大圈朝臣,一大羣外國使節,一大羣宗室貴族,全都把眼睛投注了過去,有的是幸災樂禍,有的則是滿臉擔憂,抓耳撓腮的替李捷想着各種藉口。
被盯得直發毛,李捷肚子裡當即大罵,他媽的,知道是厚顏無恥你還提,和本王搶財路,不想活了?沒捱過黑社會毒打啊!
尷尬了一下,各種心思中,李捷忽然笑着猛一拍大腿樂道:“棉紡織工藝?可以啊!”
“殿下不可!”立刻有官員緊張的跳了出來,跟出來的居然還有三四個監察御史,當即叩拜在地苦口婆心勸誡道:“殿下,棉紡織乃國之重器啊,殿下慎重。”
“陛下,番人窺我大唐重寶,其心當誅,臣認爲,當驅逐其使團,永絕其朝貢之路!”
還真夠狠的,一句話沒說完已經要把人家趕出去了,好笑的看着自己這些棉紡織行會盟友,李捷連忙笑着擺手替窘迫的祿東贊解圍道:“住口住口,像什麼話,還有我大唐天朝上國風範嗎?幾位大人慎言,勿要被使臣們看了笑話!”
這話一出,別說周圍加入棉紡織行會的那些大臣了,就連龍庭上李世民都愣了,他可是太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別說爲了什麼面子,你就算拿刀逼着他,有錢可賺的秘密他也不會輕易吐口。
祿東贊也是驚奇了一下,旋即他心頭卻是一沉。
果然,李捷還是那個李捷,搖頭晃腦他就開始敘述起來。
“首先,需要棉桃,需要新鮮的棉桃,這點大相應該知道,然後就是榨子,將那些雜物去除,接着紡成纖維,這就可以拿來織布了,當然,也可以直接用來填充棉被,這樣就沒有紡成線後織出來的布匹那樣輕柔,不過對於吐蕃來講,應該是可以將就吧?”
“這就完了?”祿東贊瞪圓了眼睛,李捷這不跟放屁一樣嗎,他也知道要去子,也要紡線,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李捷怎麼去子紡線的,這方面李捷卻屁話都沒說一句,怎麼不讓吐蕃大相鬱悶。
“對了,大相不說,本王還差點忘了。”一拍大腿,李捷認真的說道:“還有就是,棉桃裡的面子可千萬要挑乾淨了!不然不保暖的!”
腦門上青筋直跳,祿東贊強忍着打人的衝動,很艱難擠出來一個比剛纔還要難看的笑容說道:“那,殿下,怎麼去籽,怎麼讓棉桃鬆軟的啊?”
“用手撕啊!”李捷看白癡一般眼神把腦袋轉了過來,看着祿東贊手指頭都氣的直哆嗦,李捷又怕氣不死他一樣,扭身對那頭龜茲也不疏勒來的卷鬍子新疆羊肉串問道:“這位使臣,你們西域是不也是這種方法,還是還有些更先進招數?”
“沒有沒有!”濃郁的新疆味漢語,卷鬍子羊肉串趕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一般,開玩笑,本來就不佔優勢了,技術怎麼能再說出去?瞭然的點了點頭,李捷很遺憾的一攤手說道:“不好意思大相,他也沒有更先進的招數。”
“如此,如此……”嘴皮子都直哆嗦,眼睛直髮紅,祿東贊艱難的保持了風度“笑”道:“如此,就多謝朔王殿下了。”
“朔王殿下你分明在說慌!”好不容易這事兒就這麼接過了,一大堆文武百官都鬆了口氣的同時,忽然又是一個聲音在身後想起,當即把上百號臣僚的怒然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其中還包括李世民。
面對如此多的冷然目光,出聲的那個紅袍愣頭青卻依舊那麼傻乎乎沒看到一般,強扭着脖子叫道:“朔王殿下,棉紡織行會中分明整日機械隆隆,每月還有大量打磨好的木料運入,殿下這分明是在說謊啊,太有失我大國風度了。”
雖然紅袍愣頭青大義凜然的說着,他的眼神不經意間卻飄向了一頭,李捷也是眼神斜光望去,眼角中,錦繡綠袍的大肚子卻出現在了他眼簾,當即,怒火在李捷心頭熊熊燃起,一肚子氣,李捷直接惡狠狠地擡起手戟指道:“子不語奇淫巧技,你這分明是污衊,你知道污衊一個親王是何等罪名嗎?”
“來人,把這個狂妄亂言,膽敢污衊皇家清譽的無知狂徒拖出去!”同樣暴怒中,李世民也是大嚷着狠狠摔起了袖子,連大理寺定罪都不用了,十來個千牛衛立刻轟然應諾,拖小雞一般拖着那個愣頭青轉身向外走去。
“陛下,臣冤枉,陛下可差人明察,長安郊外,嗚嗚,嗚嗚嗚~”被拖着走,紅袍老愣頭青尚且喊叫個沒完,千牛衛卻很有眼色隨便找了塊破布塞進了老愣頭青嘴裡,拎着撲騰個沒完的也不知道哪裡五品大員很快消失在了太極宮中。
嘿嘿,我的好四哥,這次小弟記下了!斜眼中看着李泰難看的臉色,李捷心頭陣陣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