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色,繪畫着九爪玄龍的閩國大纛,閩國的軍威與驕傲,此時卻被毫不憐惜的丟在了地上,不光如此,王字大旗,薛字大旗,李字,長孫,獨孤,一張張大旗代表了一個將軍的榮譽與臉面,此時卻被毫不憐惜的丟在一堆。
爲了拯救他們的王!
兩頭被從阿拉伯大營中遷出來的倒黴駱駝就地被宰殺,利刃抽過,血從粗壯的脖子中夢猛地噴出,哀鳴聲中,沒等可憐的駱駝死透,長孫織已經毫不嫌髒的抽刀刺了過去。
大塊的脂肪被從駱駝身上剝離,纏在了一杆杆大旗上,火石拼命地敲擊着,片刻後,張牙舞爪的閩國大纛就熊熊燃起了烈火。
連不斷滴下來的熱油都顧不得,長孫織焦急的親自抓着大纛旗杆用力的揮舞了起來。
一杆一杆的大旗被點燃,幾個剎那,星星點點的巨大火把把濃郁的幾乎化不開漆黑夜色劃開了一道希望的亮光。
就連安娜都是抓起一杆旗杆滿是焦急期盼看向了黑漆漆的戰場,心頭默唸着。
驕傲自大的花心大蘿蔔閩王,你快些出來吧,再不出現,本公主就不嫁你了!快!快!
黎明前的黑暗,舞動的旗杆幾裡可見,給無數還在黑夜中掙扎的唐軍將士帶來了希望,但也給敵人帶來了目標。
幾乎氣的瘋癲了,賈布爾已經沒有了以往的慈悲面孔,滿面風吹沙洗下形成的條條皺紋都拉成了橫紋,就宛若一頭垂死的禿鷲那樣,兇狠,殘酷。
本來已經勝負一定的戰爭打成了這個局面,阿拉伯人最後的希望五十萬大軍他都不知道流散陣亡了多少,尤其令賈布爾恐慌的是,這一晚上唐人動用的手段。
來自麥加的教團之所以能號令整個阿拉伯半島,就是打着神的旗號,而今夜唐人展現的神蹟已經動搖了麥加教團的地位,不管站在唐人身邊的是安拉還是惡魔。
“伊布拉希莫,帶上你的人,把那股唐軍滅了,老夫要殺的他們片甲不留,殺!”
縮在帳篷前的一個肌肉虯結,渾身披着魚鱗甲的兇悍阿拉伯酋長立刻彎腰撫胸,拔出戰刀就要離去,卻不防一隻滿是繭子的手忽然立起。
“慢!”
“候毛拉,這時候你對那些唐人動了惻隱之心,別忘了你是安拉的信徒!”賈布爾立馬暴跳如雷嘶吼了起來,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詰問,侯傑卻還是不慌不忙一臉淡漠聳了聳肩。
“就是對安拉的虔誠,我才站在這裡,賈布爾長老,別忘了是因爲我,閩國纔會在安拉的意志下敗落到如此地步,就算現在步入火獄,去面對安拉的審判,我也敢與你對質!”
侯傑不卑不吭的反駁聽的賈布爾足足愣了幾秒,這才終於收起了滿面兇衣,對着侯傑這個年輕人重重的一撫胸。
“侯兄弟,抱歉,魔鬼誘惑我的怒氣衝昏了我的頭腦。”
“可是,爲什麼不追擊那夥唐人了?”
就算道歉過後,賈布爾依舊滿是質疑反問過來,看着賈布爾褐色昏花的眼眸,一抹笑意卻是在侯傑嘴角勾起,擡起手,侯傑頗爲高深莫測的對着北方指了指。
“賈布爾長老,安穆聖曾教導過我們,不要因爲猛虎的兇威,就忽略了羣狼的狡詐!”
“羣狼?”皺了皺眉頭,賈布爾忽然驚愕的叫道:“拜占庭人?不能把,目前拜占庭人是我們的盟友,共同對付閩國!”
“盟友?”侯傑的微笑變成了冷笑,不屑的哼着:“誰把拜占庭人從亡國的邊緣救回來?閩國的唐人!那些希臘婊子連救命恩人都能出賣,誰還能相信他?如今我們手頭的兵力已經枯竭了,閩國人就算突圍了,也是跑昏了頭,南方是我們的大本營,他們能跑到哪裡,等待他們的恐怕只有在阿拉伯半島乾渴敵意而死,犯不着繼續再爲他們耗費力量。”
“況且!”眉頭挑了起來,高深莫測的笑意又取代了冷笑,侯傑笑眯眯的對着目瞪口呆的賈布爾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與拜占庭人訂立盟約了?支援過來的兵器是真主送給他的信徒來戰勝邪惡的,與他拜占庭人有何關係?況且,他拜占庭人還佔據了我們穆斯林流淌鮮血打下,賴以生存的敘利亞!”
已經絲毫沒有信徒的虔誠,侯傑滿面邪笑魔鬼一般的誘惑着說道:“長老,荒蕪的阿拉伯沙漠養活不了如此多的部族,我們需要敘利亞的糧食來供養大軍,這樣才能支撐阿里陛下的子嗣登基哈里發之位!匡扶正統!”
把當面笑背後刀的背叛盟友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侯傑到算得上一絕了,但扶植穆聖的後代哈希姆家族登上哈里發之位,已經成了什葉派的魔障,就算侯傑猶如魔鬼般的誘惑,聽的賈布爾依舊雙目綻放出了光彩,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候毛拉說得極是,匡扶伊斯蘭的神國正統纔是大事,是老夫昏了頭腦。”
“伊布拉希莫,出去收攏族人,一定要讓我們手中有足夠應對異教徒的力量!至於閩國人,他們願意去阿拉伯沙漠中找死,就讓他們去吧!”
隨着賈布爾的讓步,阿拉伯中軍中,古老蒼涼而又穿透力極強的牛角號嗚嗚響起了起來,一個個在黑夜中奮戰的貝都因遊牧人似乎終於找到一律曙光那樣,摸着黑尋着聲音,開始緩緩向阿拉伯人中軍集結。
還陷在阿拉伯人營地中苦戰的唐軍,也終於緩緩鬆了口氣。
“看到閩王了嗎?”
“看到殿下了嗎?”
每一騎每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長孫織等人都焦急的迎過去,揪住一個個唐軍不厭其煩的問着,可是一直到了東方發出地一縷耀眼的白色光輝,卻依舊沒有看到李捷走出來。
“怎麼辦,當初我就應該和他在一起的!”頹然的癱坐在地上,長孫織絕望的看着奮戰了一夜的殺戮場,眼淚不爭氣的劃過眼角。
滿腦子妙計似乎也變成了空白,扶着長孫織的肩膀,武媚娘也是癱軟的坐在一旁,然後是裴瑩.
幾個女人頹廢的癱坐在一起,在旁邊一直忙着主持軍務的王方翼何嘗不是心頭空落落的,一直以來,李捷都像一輪耀眼的太陽,走在衆人最前面,領着大家在萬里之遙打出一片樂土,可這個領頭人,如今卻沒了。
就算人傑如王方翼,站在舉目無親的中東,一時間也不知道往哪裡走了。
強憑着一股責任感,王方翼硬着頭皮走上了前,拱手道:“殿下,快點走吧!用不了多久阿拉伯人就要追上來了,閩王他好不容易纔讓大家逃出來,他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你們再陷入險境的!”
“不,等不到他,我們絕不走!”
連決絕都說不上了,裴瑩頹廢的搖了搖頭,至於長孫織與武媚娘,乾脆連頭都沒回,看到這一幕,沉默了片刻,王方翼忽然猛地抽出了已經砍出缺口的橫刀,對着身後還在跟着觀望的唐軍悲憤的嘶吼了起來。
“本將本關中行伍一小卒而已,起於末微,殿下不嫌我王方翼愚鈍,屢次簡拔,依爲心腹,方有今日之王方翼!近閩王有難,我王方翼何以獨活?僅當以一腔熱血報效殿下!爲殿下復仇!和他阿拉伯蠻夷拼了!”
看着王方翼拖着橫刀,真的往阿拉伯軍營大步走去,身後的唐軍當即也炸了鍋。
橫行千里,赳赳華夏,誰人不是熱血之輩?
“算我一個!”
“末將的命就是殿下給的,如今就還給殿下!”
“還有我!”
紛亂的吼聲中,彷彿昨夜突圍奔逃的恐慌與疲憊都被丟到了天邊,一個個疲憊癱坐在地上的唐軍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一個個玄黑色的方陣再一次在地平線呈現。
“這!”
不光長孫織幾個愣了,就連安娜都看呆了,禁不住喃喃的嘟囔着:“如此大敗,誰給這支軍隊如此氣勢?華夏的凝聚力真的如此之強嗎?”
“連罵人都如此有氣勢,等等,罵人?”
在安娜眼睛瞪得溜圓中,就在她身邊不遠,渾身血污剛剛還像死狗一樣癱軟在地上一個唐將忽然滿是悲催的彈跳起來。
“老子好不容易纔把你們從阿拉伯營地弄出來,你們還沒好好活着報效我,誰讓你們去找死的?”
正是熱血沸騰時候,聽到這一聲怪叫,捱得最近的哥舒納木錯當即一肚子火的奔了過去,暴怒的嚷嚷道:“那個龜兒子敢在這裡亂放屁,老子要活劈了.額?閩王殿下!!!”
臉上的血污凝結成塊,因爲怒氣衝衝的動作而脫落,露出一張小白臉來,不是李捷這廝還是哪個?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龜兒子,然後一個八尺大漢突然抱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起來,周圍又是不知道多少人圍攏過來,眼看着長孫織等幾個妞都是淚眼婆娑的圍了過來,禁不住無奈的撓了撓頭,李捷訕笑着擺了擺手。
“諸位,不要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曾經威武莊嚴的閩國大纛如今卻成了個光桿,光禿禿漆黑一片,可如今在閩國將士眼中,這杆大纛卻是沒有任何時候這般振奮人心,因爲他們的主心骨,閩王殿下,就在這杆大纛下面。
跟着這杆大纛,幾萬精疲力竭逃出來的將士再一次重新煥發了力量,隆隆的馬蹄再一次在中東干涸的土地上有力的踐踏起滿天塵土,如同土龍一樣之撲蒼天,從幾十萬層層包圍中,他們活着逃出來了!
“喂!剛剛可是本公主親自扯着你問看沒看到閩王,你居然耍我,太沒良心了!”萬馬狂奔中,一肚子不甘心的安娜還是忍不住駕着馬擠了過來,滿是惱火揮着小拳頭怒喝着,聽的正駕馬辨別着方向的李捷一愣,旋即又是鬱悶的撓了撓頭。
“打了一夜,都打混了頭,孤哪知道閩王這個龜兒子在哪兒?”
“這也行?”
安娜一對兒明亮的眸子再一次瞪的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