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可不多,一旦西南方向驚雷震天,我家大王可就不會再答應百濟任何條件了!”
這天氣,冷的都凍冰,擺動着摺扇就純屬裝逼之舉了,不過出產自閩國的檀香木摺扇擺動間的確是挺提升逼格的,羽扇綸巾風嫋嫋,穩坐釣臺不心慌。王玄策頗有諸葛哥哥的風範,沉穩淡笑着看着鬼室福信臉龐,尤其是看着他汗珠子之流,似乎別有一番趣味那樣微笑更深。
相比之下,十月多的嚴寒初冬,鬼室福信卻彷彿很熱那樣,汗珠子流淌個不停,聽到王玄策的催促,更是急躁不已,咬着牙憤憤然的指着外面吼道:“王先生,你家大王如今形勢可是不妙,你憑什麼要某把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百濟的國祚前程壓在閩王身上。”
“就因爲我們有糧食。”笑眯眯翹着鬍子,王玄策輕鬆的說道。
“如今關東地區已經到了人吃人的地步,關西固然有糧,就算東軍僥倖勝了,鬼室將軍你真認爲天皇會那麼偉大,偉大到任由自己的百姓餓死也要賑濟你們百濟人嗎?這還是在僥倖的前提下,至於敗了的話,呵呵。”
“如今就是一場豪賭,鬼室將軍不願意賭,那麼王某就告辭了。”
汗水流淌的更加旺盛,百濟本錢不多,連日戰亂凍餓而死,如今也就剩下兩萬七千多軍隊,戰馬都餓死了大半,這也是天智天皇放心把百濟軍丟在營內的原因,要帶領這一支飢寒交迫的軍隊向正在得勢三十萬大軍發起正面進攻,那種壓力可想而知。
“怎麼?鬼室將軍還要扣留王某?”突然間鬼室福信擋在了身前,王玄策立刻眯起了眼睛,微笑着問道,就在這時候,冷不丁隆隆的雷聲傳了過來,更加旺盛的笑意盪漾在了王玄策嘴角,擺着扇子,王玄策大笑着說道:“如今時限已到,用不到鬼室將軍去賭了,雖然在將軍營內,王某也有出去的手段,將軍不信,咱們儘可以試一試。”
冬天打雷可不常見,愕然中鬼室福信衝出了帳篷,入眼處正好看到了雷聲過後,通紅的火球子砸在了漫山遍野東軍火把中,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鬼室福信乾脆扭過身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跪在了正在幾個渾身黑衣僅露眼睛的忍者保護下向外走的王玄策身前。
“王先生,百濟軍原以爲閩王一戰,粉身碎骨再所不辭,求您憐憫,如果鬼室福信今日戰死,急的垂憐一下困在越前的百濟移民。”
“喂,已經用不着了!”王玄策鬱悶的在後面直跳腳,可惜滿心悲壯,這位百濟最後的名將已經扯着同樣目瞪口呆的黑齒常之大步流星出了去,到了軍營前靜悄悄的點兵臺。
“將士們,我們的親人以及我們的王正在捱餓,倭人背棄了他們的誓言,徒勞的壓榨着我們的性命,卻放任百濟父老餓死,將士們,最後一個機會了,如果我們爲閩王而戰,閩國會救濟我們的遺民口糧,爲了家鄉父老,鬼室福信願意粉身碎骨,你們呢?”
名將總有着獨特的魅力,隨着鬼室福信振臂一呼,破衣爛衫凍餓的瑟瑟發抖萬多百濟軍再一次沸騰了,舉着拳頭,沖天吶喊着:“戰!死戰!”
騎着已經瘦得剩骨架的馬,五六千瘦弱的騎兵蹣跚着向東國後軍發起了衝擊,緊隨其後,一萬餘百濟步兵同樣滿懷悲壯振奮向前,遠遠眺望這一幕,王玄策忍不住喃喃的搖着頭:“這種情況還有着如此士氣,難怪大王這麼看重兩人。”
另一頭,山谷口,看似氣勢恢宏的東軍三十萬大軍實際情況卻並不好。
“來啊,上來啊,倭國崽子們!”
谷口最前沿,轉動着簡陋的轉輪機槍,小野虎狂吼着噴射出憤怒的火光,如今他已經成了火神機槍班的校尉,統領着十多個新機槍班成員,每分鐘傾瀉六十多發的一挺轉輪帶來了無比威懾力,近距離射擊一個個錐形鉛丹丸往往能打穿兩三個倭人單薄的身軀。
不過這種跨時代武器目前還是一個配角,真正唱主角的是一百多門大炮,決戰的十來天裡,在水師都督劉仁軌咬着後槽牙跺腳直抗議中,李捷拆了艦隊一大堆大炮全都運到了關原西部谷口的出口前,倭國多火山,盛產優質硫磺,隨軍道士拼了老命的配置下,囤積好的大批火藥同樣被藏在山中,越來越多的雷聲中,一百門大炮噴涌不停。
甚至還有佈置好的投石機直接把火藥桶拋出去的,火藥桶內掛着懸吊有燈,一旦碰撞,火油傾覆,爆炸力比炮彈鉛球還要猛烈。
天空中,漫天雷聲火球降落在頭頂,火藥桶的爆炸力能把人像吹紙娃娃那樣吹出去十多米遠,轟鳴聲,恐怖的攻擊,對於東軍倭人來講,就彷彿神話中的神罰那樣,原本嚴整的隊列再一次變得鬆散。
兵荒馬亂中,天智天皇與中臣鐮足簡直要瘋了。
“天照大神啊,您已經拋棄了您的子孫嗎?”驚恐的跪伏在地上丟了天叢雲劍,天智天皇失魂落魄的喃喃叫着,中臣鐮足則是更實際一些,舉着劍來回的奔馳着大吼着:“不要亂,不要亂,保護天皇,我們還佔有優勢,敵軍已經潰退了!”
好不容易,老頭子的嘶吼中還真聚攏了一大批軍士靠過來,可惜這一成果沒有保存住幾分,鏗鏘有力的呼喝聲已經響在了關原狹窄的谷口,兩萬唐軍步騎赳赳而來,唱着關中平原悠久的戰歌,一頭扎進了慌亂的倭國東軍陣中。
“倭人的土地,終究還要靠我唐人征服,各部,戮力齊心,破敵就在今日!”
騎在二狗背上坐鎮整個大軍中央,一改往日的淡定,李捷揮舞着長劍,滿眼血絲亢奮的大聲嘶吼着,雖然上杉謙信的背叛着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引誘東軍攻入關原西部狹小的通道走廊,卻是李捷蓄謀已久的,此時終於發動出來,壓抑多日的殺機讓李捷雙目通紅,煞氣沖天。
五千草原,齊國騎兵如同游龍那樣先一步捅進東國大軍陣營中,把早就鬆動的陣列攪得更加亂,後面一萬多唐軍步兵陣列簡直就是絞肉機,瘋狂的突刺中長槊大步流星前進着,如林長槊在膽敢擋在身前的一切狂妄之徒身上重重戳出碩大的血窟窿,槊林兩翼,同樣憋了多日的刀牌手,跳蕩兵廝殺如狂,大片大片東軍血肉被徹底剝落。
在閩地時候,沒少與蠻撩打夜戰,素質精良的閩王鐵林推土機那樣一直前進,前進,慌亂的東****居然連片刻都不能阻攔,被壓回谷口的東****頂着頭上炮火,更加的慌亂,恐懼,就連天皇車駕周圍都擠得滿滿的。
“這,這不可能,不!!!”
大起大落來得如此之快,原本還滿是勝利者快意的天智天皇簡直要瘋了,神經病那樣雙手在天空中亂抓着,到底是一代名臣中臣鐮足,眼看此情景後長嘆一聲,拼了命的嘶吼着:“全軍,撤退!”
其實不用他命令,已經有數不清的軍士開始潰逃,最核心的東國武士,公卿艱難在恐慌中無比在擁擠人羣中後退卻着,大面積大面積的東軍崩潰如山崩,三十萬人哭喊着在漫天火炮炸藥轟鳴的狹窄通道中奔行,簡直就是一場災難,相互擠壓踐踏中不知多少人命喪黃泉,嗚咽的慘叫聲響徹關原。
氣喘吁吁,隨着中臣鐮足護着天皇車駕好不容易保持到了谷口的一點秩序的關東倭軍,又隨着百濟軍出現而徹底崩潰,眼看着瘦骨嶙峋百濟騎兵反水,足足愣了好久後中臣鐮足也是跳下馬捶胸痛苦,駭的一羣中臣家人不得不硬揹着老頭加入了逃難陣列。
“這是怎麼回事?”
關原的西部出口可是彎的,黑齒常之也沒看到萬炮齊鳴壯觀場景,沒等騎兵衝起來呢,漫山遍野的倭國東軍卻自己崩潰了,就在他發傻的時候,一旁副將也是驚駭無比忽然大吼着:“將軍,我軍危險啊!”
任何大規模遷徙都是可怕的,人也如此,被亡命逃竄的倭國東軍捲進洪流中,百濟騎兵居然是被沖垮了不少,有的人連人帶馬被擠倒在地踩成了爛泥,不得已之下,原本滿心悲憤突擊的百濟騎兵縮進了步兵陣中,百濟軍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牢牢抱成一團,饒是如此,依舊有一羣一羣的百濟兵備敗兵人流沖走。
血腥,慌亂,恐怖持續了半夜,直到第二天黎明,潰散了的西軍武士才被重新集結在關原,呈現在十來萬西軍眼中的,絕對是摻不忍睹一副人間地獄,谷口的土地都被翻起來一層,到處都是殘肢碎片,分不清哪個部位的碎肉結結實實凍在地上。
在往裡走,踐踏而死的屍體跌成了三層,延綿不絕幾裡,已經凍得發青的屍體臉龐還凝聚着死之前的恐懼與絕望,這種無言的恐懼一直在嗜咬着西國武士的心,直到了重新開回營地去。
原本的西國營地,兩萬唐軍早早就匯聚在了那裡吃着早餐,明明每個人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不知爲何,看在西國武士眼中,一個個唐人就猶如惡魔那樣,懷着敬畏心情,甚至入營的時候西國武士都不敢腳步聲太大聲。
中軍大帳中,李佑滿滿的怨念,李捷自己則是眼睛紅的跟兔子一般,迷糊的坐在一旁喝着濃茶,面前跪伏着滿面悲催的鬼室福信,黑齒常之,隨着李捷眼神在兩人身上晃動,豆粒大的汗珠子從兩人額頭上一個勁兒的掉落下來。
“王長史,鬼室將軍是在孤發起總攻前投降的,還是發起總攻後投降的?”
聽着李捷揚溢的問聲,汗珠子再一次濃郁了幾分,鬼室福信兩個心臟狂跳斜眼看向了一旁風度翩翩的王玄策腳下。
真真是吊人胃口,直到兩人緊張的快要暈過去,捏着下巴沉思的王玄策這才滿含笑意點了點頭:“應該是在總攻前。”
“很好,既然如此,孤信守承諾,今日就會有糧草去越前賑濟百濟移民,平定倭國後,最北方的蝦夷地劃給你們作爲領土延續百濟國祚,你二人一個調入飛鳥朝廷輔助徵夷大將軍,一個調入我閩國軍中效力。”
幸福來得太快,鬼室福信倆人真是差點兒暈過去,迷糊了片刻這才咣咣磕頭不止:“多謝閩王大恩,多謝徵夷大將軍。”
好半天才打發走兩人,對着滿是憤憤然的李佑,李捷終於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好了,九哥,收復飛鳥京,擊破叛軍的大業就交給你了!弟我是累了。”
“這還差不多。”想想還剩下最後一點湯水等着自己,李佑這纔不清不願站起身,剛出了中軍大帳,十多個公卿就是滿是興奮的跑來,磕頭蟲那樣一次跪伏在地上。
“將軍,大喜啊,茶茶夫人勸誡蘇我家反正,已經縛住了叛逆上杉謙信前來大營請功,飛鳥京收復,天皇陛下無恙!”
不過,徵夷大將軍好像並不高興,離得最近的公卿似乎聽到他說了一個清晰的字。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