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本宮已經下決心了,纔會與大唐接觸這麼多,爲了長安的陛下,妾身已經在吐蕃這裡付出許多了,尊使如今僅需要答應吐蕃的條件即可。--”
好半天,菩薩一樣靜立不動的文成公主這才緩緩開了口,平靜的聲音絲毫不急促的傳了過來,聽得長安使節任雅相的眉頭卻是再一次跳了起來,急上心頭,焦慮的大聲嚷嚷着:“可是公主,你應該知道長安根本不可能答應那樣的條件!”
“陛下不是富有海內嗎?向賤民們多徵收些就行了,堂堂天朝上國總不會連閩王都比不上吧。”
文成的聲音還是這般和緩,聽在耳中卻這般的刺耳,似乎終於耗盡了耐心,任雅相惱火的豁然甩着大袖,語帶威脅的說道:“公主別忘了,閩國有祿東贊,只有大唐才需要你,只有與大唐合作,你纔有權利可以掌握,不然的話,你還是會如同那廟裡的金身菩薩,看着光鮮,只是個擺設!連低賤的泥婆羅尺尊公主都不如。”
“任大使也別忘了,只有本宮纔是大唐與吐蕃溝通的橋樑,吐蕃的條件已經讓到了底線,是放任從安西四鎮到巴蜀漫長邊境線成爲閩國出入的獵場,還是擁有一條威脅京師的快捷通道,相信陛下會考慮清楚的!”
文成還是安靜的面相外,沒有回身,絲毫不爲所動。
威脅沒有起作用,不得已,任雅相不得不放軟了語氣,略帶哀求的求告道:“殿下,您也是唐人,您忍心看大唐餓殍遍地嗎..”
“本宮如今是吐蕃贊‘蒙’!”終於,文成公主的聲音也從剛剛的平靜變成了‘激’動,這一次,她的語氣中卻滿是憤怒,尖銳的叫嚷着:“本宮已經爲大唐犧牲一次了,嫁到這亙古蠻荒的雪域高原,嫁給了這短命的蠻夷爲妻,還要本宮如何?”
聽着文成‘激’動的聲音,怔了怔後,任雅相無奈的雙手合攏,大袖並起,重重的對文成公主行一大禮,旋即轉身出了去。面相從屋頂照‘射’下那和煦的陽光,文成的‘胸’口卻始終劇烈的起伏着,好久都找不回曾經的平靜。
布達拉宮紅頂中這一幕僅僅是悄悄地發生着,絲毫沒有影響拉薩城中局勢的‘激’烈動‘蕩’着。
不過萬衆矚目中,閩國使臣的動作卻是令人變得愈發‘迷’‘惑’不解。
連續幾天,不論秦懷陽,李雪雁還是副使李缺,沒有一個表現出急促的,求見贊普也僅僅是禮節‘性’,被拒絕了也不在糾纏,而且沒有拜訪娘氏,韋氏,嫩氏任何一個吐蕃重臣,連閩國一向的同盟噶爾家族也沒有拜訪。
如果要用一個字形容三個閩國使節的活動話,那就是,玩!
彷彿當初在蜀王府下無憂無慮那般,第二天一大早秦懷陽就去拜訪了上一次他認識過那些吐蕃年輕貴人,這一次他手下可闊綽了,竟然動用使團財務將整個拉薩的好酒都買了下來,糾結一羣年輕人成天的胡天酒地。
至於李雪雁,更是幾乎將拉薩城權貴家的‘女’眷組織了起來,這些日子,拉薩城頭的平民算是開了眼界,成天能看到一大羣從前連看一眼都是奢望的貴‘婦’人簇擁在一起滿城瞎逛。
似乎唯一正常點的就是副使李缺了,每天李缺都是跟着那個蕭姓護衛,整個拉薩城不管大寺小寺,遇寺就拜,而且一拜就是一天。
幾天下來,如果要問拉薩城最受歡迎的是誰,莫過於秦懷陽與李雪雁了,前者豪爽豪邁,飲酒必盡,每餐比出盡錢帛,而李雪雁更是在貴‘婦’圈子裡大方無比,每每炫耀的寶石首飾,香料服裝,有人喜歡的話她一概贈與之,絕不吝嗇,如此金錢攻勢下,年輕一輩中兩人的人氣暴漲,幾乎家家戶戶都吃過秦懷陽的宴請,收過李雪雁的東西。
這一幕讓不少看好閩國的吐蕃貴族禁不住皺起眉頭,但不知不覺間不少對閩國懷有敵意的老貴族對秦懷陽兩個也是和善起來,誰家沒有老婆?誰家沒有得寵的孫子?
這些天,拉薩城也越來越熱鬧。
絕大部分吐蕃人還是過着遊牧生活,就因爲此,吐蕃的管理必然不可能像中原王朝那樣朝臣朝臣****上朝,朝廷大事通過州縣,驛站這樣密集的網絡傳播到地方,吐蕃管理偌大的部族,用的是會盟制度。
從松贊干布時期開始,吐蕃就將全國劃分爲五茹,六十一東岱,平時爲行政制度,作戰時爲戰鬥單位,東岱的意思就是千戶,而茹是萬戶。
每年,由拉薩指派的茹,東岱長官就會帶領麾下一部分部落到拉薩附近進貢,與贊普會盟,贊普與其臣下必定一年一盟,有時候甚至一年數盟,通過一系列的盟誓儀式來加強臣下對贊普的忠誠。
每年不定期的會盟,也是高原最熱鬧的時候,相當於‘蒙’古人的那達慕大會,參加會盟的吐蕃人也會‘交’易多餘的商品,結從清債務,‘交’換奴隸,同時舉辦各種大規模的比賽。
‘蒙’古族最著名的比賽項目是賽馬,摔跤,叼羊,吐蕃人的則是馬球!
馬上擊球,這項運動在漢朝時期已經出現,但僅僅是單人擊球,真正形成比賽規模還是吐蕃王朝時期,草原民族的遊戲也帶有戰爭‘色’彩,二十幾個人分成兩隊,‘激’烈的擊打着外皮內‘毛’的馬球,將球擊入對方的球‘門’爲勝。
從秦漢開始,幾乎都是華夏影響四夷,但這馬球卻是反了回來,從吐蕃傳播出來,不光風靡了中原,甚至還影響了東北少數民族,馬球在華夏的生命力足足延續了一千多年,直到清中葉才緩緩消失。
從唐太宗開始,歷代唐皇也都是馬球的愛好者,其中唐玄宗甚至將馬球列爲軍隊的必修課成之一,而馬球的發源地,更可以堪稱狂熱,還沒等會盟,六十一東岱,各個部族的馬球隊已經‘激’烈的在大草原上廝殺成瘋了。
兩個簡易的球‘門’,二十四騎士分爲兩組,就是一場馬球,十二個隊員一組還與後世足球,籃球相仿,三人爲先鋒,五人爲中軍,四人作爲後軍死守球‘門’,這年頭可沒有後世那些保護球員的規則,爲了進球無所不用其極,一旦開場,球杆揮動,真有如一場小型戰爭一般。
“殺!”
悶聲低吼了一聲,六個身披球甲,五大三粗的吐蕃年輕勳貴先鋒已經對撞在了一起,二十四隻馬蹄紛‘亂’的踐踏在一起,手腕粗的球杆碰撞在一起啪啪作響,一頂牛皮球在幾人的爭奪間跳躍不止。
忽然間,也不知道誰神來之筆,球杆猶如手臂那樣勾起馬球用力一揮,剎那間球就如同飛鳥那樣靈活的飛向了對方球‘門’。
“好!”興奮到了極點,勾出球的吐蕃勳貴,出自王族的古野雄本來通紅的臉更是紅了一圈,縱馬就闖進了對方中軍中,跟在他身後,同一隊的隊友韋。鄧珠與嫩。巴仁剛忙也是擺脫對方的糾纏,跟着古野雄衝進了對方的中軍。
三對五,局勢更爲‘激’烈,八隻球杆猶如馬刀一般互相拼殺勾結着,數個人逗着馬在外圍狼一樣徘徊不止,不時間球杆重重的派擊在戰馬上引得戰馬痛嘶不止。
還真不愧是王族,一根球杆玩的出神入化,勾起馬球再次飛起,仗着西域馬的雄壯古野雄擠開擋路二人,奔着對方球‘門’奔殺了過去。
眼看着簡易的柳條筐球‘門’近在眼前,這位吐蕃青貴的眼睛都興奮紅了,瞄準了柳條筐狠狠地舉起了馬球杆,但就在這一剎那,對方輸紅了眼沒廬氏一人忽然拖着球杆橫衝直撞打了過來。
咔的一聲脆響,雄壯的西域戰馬也不可抑制的向前傾倒下,熊一樣在地上翻了好幾個滾,不顧身上的擦傷,古野雄暴躁的就蹦了起來,指着沒廬氏幾個破口大罵。
“卑鄙的熊包!”
絆馬‘腿’雖然不恥,但吐蕃馬球也沒有規則禁止,所以儘管古野雄氣的腦‘門’發暈,沒廬氏的馬球手還是歡呼着帶球衝了回去。
少了古野雄這員大將,一時間拉薩馬球隊倒是岌岌可危,仗着人多兇悍,沒廬氏的馬球手怪叫着帶球衝了過去,三五成羣糾纏住拉薩馬球手的先鋒與中軍,眼看着就衝到了球筐前。
怪叫着,沒廬氏東岱主的兒子用球杆猛擊馬球,直勾勾的奔着拉薩球筐‘射’了過去,眼看着這一幕,就在拉薩這些年輕權貴扼腕嘆息時候,一根與衆不同的白‘色’球杆卻險之又險將飛馳中的馬球從半空中猛擊下來了。
“古野兄,擊球!”
硬朗的吼聲中,被拍在地上的馬球彈跳而起,然後被銀白‘色’的球杆狠狠揮出去,另一頭,愣了一下的古野雄旋即翻身跳上已經趴在地上的戰馬,球杆猶如探雲之手那樣靈活接下了凌空飛過的馬球,在一羣沒廬氏的馬球手還驚愕看着天空時候順手一送。
咕嚕嚕~沒廬氏四個後軍目瞪口呆下,馬球四平八穩‘射’進了球框中。
“秦兄,真是好樣的!”完成了個絕地大反殺,古野雄興奮的壘起了‘胸’脯,另一頭,後軍的銀白‘色’球甲球手也是禁不住興奮的摘下面甲,‘露’出一張滿是汗水帥氣的小白臉。
不是秦懷陽還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