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拉!”
一聲聲呼喊聲中,大羣穿着麻布土衣的波斯人在號子的呼喊下憋紅了臉,拖着繩子拼命地向後拉着,隨着聲音,一個十多米高的龐然大物緩緩的在河中豎起,陰影足足覆蓋了幾米,隨着水流的推動,緩緩旋轉起來。
巨大的輪子倒不是什麼倒不是什麼特別的武器,而是華夏民族傳統的農業工具,水車!
早已經打造好的架子,輪子在水中立起後,隨着水流,一個個掛在水車輪上的大竹筒沉入水中,然後又在水流推動下擡起,一筒筒河水在自然力的作用下傾倒進早已經搭好的溝渠中,沿着斜坡流下的水流澆灌下,乾涸的土地很快變得溼潤起來,來自中南半島高產的占城稻吸取了水分似乎也變得更加精神。
大聲的歡呼亦是在農莊響了起來。
但這還沒有結束,木匠擡得早已經打造好的輪軸插到水車軸心,然後又將一個個木頭齒輪,輪軸連接到另一旁早已經搭建好的磨坊,鐵匠鋪中,河流的巨大推動下,沉重的磨盤亦是嘎吱嘎吱飛轉起來。
就在不遠處鐵礦練出來的生鐵在原本城市中爲貴人,軍隊打造裝飾品兵器的能夠巧匠靈巧雙手下迅速變形,一把把鋤頭,鐮刀,鐵掀,鐵犁繽紛出現在鐵匠鋪門口,又很快被屯田莊中的人們拿走,不需要付一分錢。
帶着滿足感,附近幾個屯田莊中的波斯農戶又是急急忙忙下了田,揮汗如雨的在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農田中除草,鬆土,殺蟲。
男人們忙碌着下田勞動,女人們也沒閒着,甚至更加忙碌,和好的黏土在她們手中迅速被賦予了生命,一個個渾黃的陶罐子在烈火中又開始了質的變化,除此之外,婦女們還要忙碌着做飯,編織籮筐,帶着一副期盼等候天地的收穫。
部分靈巧的婦女還在唐人移民的組織下在織房內手腳並用的紡織着,在一雙雙巧手下,一匹匹的棉布堆積在了倉庫中。
儘管不論糧食的收入還是布匹的收入都必須和官府五五分成,儘管在烈日下汗如雨下,而且還沒有人身自由,不得離開農莊,但這些波斯農民依舊有着強烈的滿足感,因爲他們得到了這個時代最難得的東西。
安寧!
在臣撩的陪同下走過這個屯田莊,李捷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又向下一個屯田莊巡視去,跟在他身邊,那個新收的波斯寵姬海黛綠的可愛的眼睛則是滿是好奇的向農田中巴望着。
她如今十八歲,幾乎從她有記憶開始,生活不是逃亡就是逃亡,呼羅珊這一片山水重來都是兵荒馬亂征戰不休,像這樣安寧的勞動場面卻是好久沒有出現了。
屯田政策,從漢代漢武帝抗擊匈奴時期就開始嶄露頭角,到了魏國曹操手中更是發揚光大,建安元年,曹操採用棗祗的建議,在許都附近進行屯田,據說當年就收穫了穀物百萬斛,直接緩解了眼中的社會危機,日後曹魏在各處大力推廣屯田,更是奠定了制霸北方,一統天下的基礎。
屯田政策在天下紛亂以及戰爭要地往往有着奇效,屯田政策以國家的武力保證強行將流民從動亂中搶奪出來,集中生產,安定了社會的同時又給政權提供大量物資以及兵力,此後的魏晉南北朝,前隋,乃至大唐無不是都在邊疆關鍵之處進行屯田,如今拿到閩國,其功效也不例外。
雖然僅僅才屯田了三五個月,被戰火摧毀的呼羅珊北部三分之一的疆域,幾個省的地盤就此漸漸恢復生機,拋荒的土地得到復耕,一座座農莊拔地而起,社會生產基本上得到恢復。
此外來濟的《平波十三策》中第二策也發揮了作用,十多萬勞工加班加點的勞作下,興都庫什山脈中幾條主要的通道基本上被閩國長城封死,數以千計的烽火臺林立在數千公里的邊界上,來自遊牧民族的騷擾短時間也得到了遏制。
關寧鐵騎分爲三部不斷巡邏在東部木鹿城,中部疾陵城,西部渴水城幾個重要據點之間,在烽火臺的配合下,卑路斯幾次小股入侵全都在來自關中,突厥,女真,以及南天竺各族優秀騎手的絞殺下被打的一敗塗地。
似乎,呼羅珊的復興真的要來臨了。
不過,提出這《平波十三策》的來濟,對此似乎並不開心,騎着馬跟在李捷馬後,來濟尚且憤憤不平的激昂勸誡着。
“殿下不可大意偏頗,治理天下當一視同仁,呼羅珊其餘貴族都交出了屬於自己的貴族領地,軍隊與子民,可殿下依舊允許蘇倫家族,珂胡家族以及拉茲家族還保有舊制度,割據一方,殿下,如此行爲已經引起了不少波斯貴族百姓的不滿!”
“並且蘇倫家族還仗着殿下的寵幸,橫行跋扈,肆意不法,渴水城附近的屯田莊都被他們侵吞去不少,還收攏逃人,搶奪莊戶,其餘兩家雖然沒有這般跋扈,但暗地裡侵吞田莊的小動作也不少,這都不治罪,國法難容啊!”
難怪來濟不開心,執行屯田政策是能否平定呼羅珊波斯的關鍵根本,每一步都關係未來成敗,政令執行的不貫徹,將來就有可能給呼羅珊貴族反攻復辟的機會,這個政策傾灌了來濟的心血,就如同來濟的孩子一樣重要,李捷的支持力度卻不夠,真跟強迫症見了不規則圖形一樣,焦慮的抓心撓肝。
可惜,這一次李捷依舊打了個哈哈撓了撓頭,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是,孤知道了,來卿,孤這就下旨斥責三家將侵吞的土地吐出來就是了。”
“可是!”
“好啦!這三家畢竟握有兵權,而且有功勞在身,孤也不好無罪剝奪他們的封地,平日裡來卿老是勸說孤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之過急!如今你怎麼還急迫起來了?”
聽着李捷用自己的話把自己堵回來了,來濟又是鬱悶的低下了頭,卻始終咬牙切齒着。
蘇倫等這三個家族是薩珊波斯歷史上最久遠的幾個家族之一,其歷史可以追述到帕提亞,也就是張騫抵達的安息帝國,而這三個家族又是伊嗣埃主要依靠的軍事家族,幾個月前渴水城之戰,裡應外合擊垮卑路斯主力,其中就有蘇倫家族的大功。
可在來濟看來,三個家族完全是禍害,蛀蟲與媚上之奸臣,一面在下面大肆收刮,一面又在表面對閩王大獻殷勤,看李捷收了海黛這個波斯舞娘,三家打包送來的各族美女就有一百多,各種金銀酒具,古董首飾不計其數,收了東西,李捷似乎也總是縱容着這三個家族,這讓不少大臣對其恨得咬牙切齒。
尤其是已經被幾家數次陽奉陰違的來濟了,可惜,李捷一直不下定決心,他也只能乾瞪眼。
還好,來濟的不甘心並沒有影響整個巡查隊伍的興趣,又是性質盎然的巡查了幾個莊園,李捷忽然興趣大發的對着某個屯田莊指了起來。
“如今已經滿足波斯人安定的,是時候給他們新的期盼了,孤要看着華夏之花在這異族的領土下發揚壯大,開花結果,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卻沒有掩蓋朗朗的讀書聲,在李捷手指的方向,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清脆童音正習習傳來,穿着儒服,儀表堂堂的嚴厲老先生正在認真的教着,而在這個田莊小私塾中,搖頭晃腦唸誦着《千字文》的稚嫩兒童,多是些綠色瞳孔,棕色頭髮的波斯孩童,一個個懷着對世界的好奇心,念得無比認真。
只有文化上的融合,纔是真的征服了一個文明!
就在閩國在呼羅珊進行的風生水起時候,遙遠的西亞,卻又是另一番形態。
耶路撒冷,三大宗教的聖城,同時也是血與淚之城,似乎終於得到了些許安寧,依靠在城下的田地上,一批又一批的猶太人同樣揮汗如雨,耕種着新開墾的土地,或是在草場放牧着牛羊,不過這種難得的安寧中,卻總夾雜着一股恐懼以及焦慮的氣氛。
站在耶路撒冷高高的城牆上,數十個猶太戰士不斷用望遠鏡觀望着東,南,北三個方向,一刻也不敢鬆懈,與此同時,騎着馬的猶太斥候騎兵同樣帶着恐懼,在三十里之內來回巡視着。
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如同兔子一般像回奔去。
很難想象,如此大的阿拉伯浪潮中,猶太人的耶路撒冷王國竟然奇蹟一般的存活了下來,因爲與拜占庭人的分贓不均,幾十萬阿拉伯騎兵掉頭就攻向了安條克,讓他們在夾縫中苟延殘喘下來。
如今,與東羅馬的戰事還未完結,並且猶太人知趣的將輸入勞工,挖掘蘇伊士運河換取的糧食奉獻給阿拉伯人,故而阿拉伯帝國暫時也沒收拾他們。
繞是如此,耶路撒冷通往大馬士革的道路上依舊是一片死寂。
可是這一天,巡邏在官道附近的猶太騎兵忽然遠遠聽到了不少駝鈴聲,迅速趴伏在地上的猶太騎兵膽怯的直哆嗦注視下,一隊披着阿拉伯人傳統白袍子或者黑袍子的騎手牽着駱駝搖曳而來,不過領他們奇怪的是,這一隊“阿拉伯人”,竟然是從耶路撒冷出發,向北而去的。
就在猶太騎兵驚奇的觀望下,忽然間,領隊的黑衣阿拉伯女人猛地會過了頭,一道刺眼的光芒當即耀花了幾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