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四天多,格魯塞就堅持不住了?”
這一次突騎施對挑戰河中都護府極爲重視,儘管吐火仙可汗本人沒來,依舊派了自己王弟,五大埃斤之首的娑葛來統領全軍,抽調的還是楚河流域碎葉城的精銳,可見其志在必得。
戴着厚實的貂皮帽子,貂尾順着右耳盤在肩上,身上披着的也是名貴的狐皮,盤腿坐在帳篷中央,深深的眼窩猶如鷹一樣,娑葛凝重的問道。
跪拜在地下,梅錄額古納卻是滿臉不謝,憤恨的叩首回道:“大埃斤,什麼四天,第三天格魯塞就被河中都護府打怕了。”
“閩人有一種管子形狀的武器,能噴出雷電,噴射了一輪電死了幾十個人,打傷了好幾百人,還有一丸雷電打到了格魯塞面前,還打死了大汗送給他的女奴蘭米爾,這個老混蛋就害怕了,大埃斤,如果再不進兵,恐怕這個老混蛋回變卦啊!”
“胡扯。”
梅錄額古納說的嚴重,聽的娑葛卻是不屑的把頭撇向了一邊,不在意的說道:“閩人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發射雷電?”
上一次吐火仙可汗領兵援助卑路斯的時候,娑葛留守國內,並沒有見識過閩軍的萬炮齊發,故而相當不屑,他卻沒有注意到身旁下首坐着的安西都護府騎都尉程理,一聽這個天降神雷,臉色迅速變得沉重而嚴峻的樣子。
生怕梅錄額古納說多了,讓娑葛打了退堂鼓,程理趕緊把話題攬了過來,趴在案上身子向前探出了一半來,凝重的問道:“本將問你,河中都護府的大軍,全都聚攏在了迦底真城城下了嗎?”
“應該,是全到了。”
說到這兒,梅錄額古納也是忍不住遲疑了一下,方纔點頭應到:“城下至少聚攏了河中軍六萬,而且閩人連那種神器都帶來了,應該是主力全到了。”
“那就好,大埃斤,已經達到我們想要的條件了,我軍應該速速出兵,要不然恆羅斯城的閩軍反應過來,機會就失去了。”
“這次要不成,卑路斯大人恐怕又會黏到您府上了。”
一提起一窮二白像個怨婦一樣四處討兵求人復國,賴上了甩都甩不走的卑路斯,娑葛的臉色當即難看了起來,厭煩的揮了揮手。
“既然李讓小二已經入套,那就出發吧,早點砍了那些令人討厭的唐人,早點人讓我兄長安心!”
一句令人討厭的唐人把程理也給罵上了,不過心急於挑戰河中都護府,程理卻也顧不上糾正這一細節了。
到底是遊牧民族,收攏了戰馬與當成軍糧的牛羊,帳篷一收,兩萬鐵騎一箇中午時間便完成了拔營,沿着天山邊緣崎嶇的山谷蜿蜿蜒蜒的前行起來。
兩萬鐵騎排成了一條長龍,前面是突厥虎牙騎精銳衛士兩千作爲先鋒,後面娑葛一萬五千多騎兵組成厚實的中軍,數百面狼頭大旗兇狠的招展着,倒是氣勢十足。
道路兩旁就是高聳的天山山脈,帕米爾高原的邊緣,遠遠看去山坡上已經長滿綠草,山頂峰處,成片的白雪卻是終年不化,一白一綠,一生一死,倒是構成了別樣精緻的景觀。
娑葛不可謂不警惕,數百偵騎被他撒了出去,沿着大軍周圍幾百米監視着一舉一動,連一隻兔子跑過,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惜,娑葛還是侷限於這個時代,渾然沒有發現,千米外的雪峰上,趴在雪窟中,幾個閃着光的銅桶,正在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竟然真讓這個低賤的黑鬼給蒙中了!”
端着望遠鏡,李疇頗有些不可置信的嘟囔着。
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兒,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那一晚,圍着河中地形的沙盤,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匯聚在了李讓身上,如此大事,李讓亦是艱難的抉擇不下,好一陣,李捷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卻是忽然閃過他的腦海。
上位者當虛懷納諫,但並不是做一個傀儡,其中尺度,還要你自己把握!
想通了這一點,李讓豁然開朗,既沒有像郭待封期盼那樣,把重兵集結在了天山山口,也沒有全都去攻打迦底真城。
八月初從恆羅斯城出發,李讓帶着全軍大搖大擺的橫行與於中亞,在無數有心人注視下,抵達迦底真城的前一晚上,方纔分兵,河中都護府主力快七千人全都交給了李疇還有郭待封,還帶走了軍中絕大部分輜重器械,李讓把石國,米國還有助戰的一些遊牧部落混合上閩軍輜重兵僞裝成河中都護府主力進逼到迦底真城城下。
河中軍多胡人,倒是也沒讓曹國人懷疑。
李捷對於自己這個長子還是夠疼愛的,兩隻海東青都給了他,又被郭待封兩人帶到蔥嶺邊緣,早在半天前,先一步找到了突騎施人的大營,如今倒是已經在突騎施人畢竟之處設下了埋伏。
只不過李疇還不相信郭待封這個黑臉賊配軍真比自己強而已。
“郡公,郭司馬那面已經已經做好準備,等待他那面一發炮,就讓咱們越騎出擊,衝亂突厥人的陣勢,到時候,到時候步騎齊出,突厥人一定不能抵擋。”
就在李疇滿心不悅的時候,背後親兵的聲音又是傳了過來,聽的他更是一肚子厭惡,不滿的擺了擺手:“知道了。”
沿着不化的雪峰,閩軍這些天居然摳出了一條長長的隧道,得到命令後,那親兵立馬恭敬的鞠了一躬,順着隧道又急匆匆下了去。
另一頭,距離突騎施人還有兩裡左右,一片山坡上,多達四千多閩軍步兵佈置在其上,猶如螞蟻一般不斷忙碌着設置障礙,準備出擊。
不過繞是閩軍如此衆多,從正面看卻幾乎看不出來人。
到底來自後世,李捷將一下十八世紀,十九世紀戰爭的訣竅不經意帶了過來,這就是閩軍工兵造成的一種錯視,前面的壕溝邊沿高,後面的邊沿低,保存好草皮,遠遠看去,壕溝完全被掩蓋住,根本不想下面還另有玄機。
總共十八門虎蹲炮被半埋在最前沿的高處,雖然數量少,身邊堆着的炮彈可不少,李讓幾乎把我八層彈藥都給兩人帶了過來,不然的話攻城時候他也不會僅僅打一輪就止歇,彈藥不足爾。
撫摸着冰涼的炮身,趴在壕溝前,郭待封那張黑漆漆的臉上卻滿是笑意,雖然經歷一遭,心中的功利心減弱了不少,但拜託,這是銳意進取的大唐七世紀,誰不盼望着立功進爵?
有了這等神兵利器,郭待封似乎已經看到,突騎施人在齊下狼奔虎逐的慌亂,步騎齊出,被殺的屍橫遍野的景象了。
“將軍,看!”
麾下部將突然小聲急促的說道,讓郭待封終於回過身來,山腳處,突騎施人的天狼大纛已經冒了出來。
那是突騎施人先鋒騎兵,可以算突騎施汗國數一數二的精銳了,眼看着這支軍隊進入包圍圈,郭待封卻似乎一點兒也不急,絲毫沒有打的意思,反而命令部下都偃旗息鼓,縮回壕溝裡不許露出一點動靜。
老鼠拉木杴,大頭在後面,打了突騎施人中軍,前鋒在精銳也得亂套。
這種從容中,絲毫不知道自己左右還埋伏着如此殺機,突騎施先鋒那利設迷迷糊糊的就悶頭向前進軍。
可,眼看着這支先鋒軍就要從包圍圈兒中過去了,甚至還能眺望到娑葛中軍頭部的天狼大旗,這個功夫,喧譁的喊殺聲與戰馬的嘶鳴聲卻是猛地從山腳拐彎處傳了出來。
轟亂的雜音還有戰士衝鋒發出的怒吼震得山巒都跟着嗡嗡作響,聽到聲音的一剎那,郭待封的臉色就變了,由原來從容的黝黑變成了慘白!
隱約間,薛禮那時候的心情讓他體會的淋漓盡致,濃郁的苦澀爬上了他的臉頰。
“將軍,怎麼辦?”
身旁,步兵都尉欒角滿面焦急的拱拳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