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房玄齡問道:“子悅,白疊布,老夫家中也有,寒嗎?老夫觀之,雖然比絲絹、麻布結實,可還是有所不足。”
衛螭一拍腦袋,道:“怪在下沒說清楚。房大人,咱主要要的是織白疊布的那個叫棉花的植物,高昌國的氣候,非常適宜種植棉花,種出來的棉花,產量高,質量好,咱佔了他,一來可以得到棉花,二來,還能震懾一下西域各部,多好的選擇,是吧?”
“棉花?!”
“嗯!我看到御花園內好像有種。”
“去看看。”
李二陛下是行動派,衛螭才說了,就帶着人玩御花園去。
棉花,早就開始在中國種植了,只是,明代以前,沒得到朝廷重視,都是富貴人家,當作奇花異草種植賞玩,御花園裡的,就是當作觀賞植物種的。
“這就是棉花,呃……不知道在大唐叫啥?”
指着花園內種的一小塊棉花,衛螭道。房玄齡道:“叫木棉,也叫白疊木。子悅,這個要如何使用?根莖葉花,用何處?”
“用它的花,就是這個!”
衛螭過去摘下一朵棉花,手指被刺了幾下,原來摘棉花也需要技術啊。把棉花遞過去,衛螭吮着手指頭,吸了兩下,逗得李二陛下等人又是一笑。
衛螭赧然笑了兩下,道:“陛下,至於怎麼把這個棉花做成棉祅,怎麼織成布,我家以前沒種過棉花。臣也不懂。不過,高昌國產白疊布那麼久了,搶……呃。不是,是請幾個工匠來,教導一下,研究一下,學習一下,應該能做出來。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在李二陛下地瞪眼下,衛螭趕緊改口。李二陛下拿着棉花看了看,在手裡碾了幾下,吩咐內侍,去拿一匹白疊布來。
正說着,小黃公公來報,說是李靖、李績等來了,李二陛下吩咐把白疊布拿到立政殿去。衆人又一起回立政殿去。衛螭顛顛兒跟在後面,心中有些激動,馬上就要見到傳說中地不敗軍神李靖了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紅拂女、李靖、虯髯客的故事。演義小說裡經常說的。歷史上,也是一個大牛人。李靖在青少年時曾銳意進取。然而一旦富貴在身,又深懼盈滿,能知足而退,可以說是第一睿智之人。武則天時候,大唐豪門,有許多家被滅,李靖一脈,卻安然無恙,其中地緣故,值得深思。
仔細琢磨下,初唐開國功臣中,不像其他朝那樣,有許多都平安的存活下來,甚至還有身居要位的,一是太宗英明神武,心胸寬廣,君臣相得,能互相包容,二嘛,這些臣子明白進退之道,懂得韜光養晦也是一大原因。比如他家老義父秦叔寶秦老爺子,比如李靖李藥師老將軍。
跟着李二陛下回到立政殿,待衆人見過禮後,衛螭蹦過去行禮,眼睛咕嚕嚕亂轉,在人羣中搜尋李靖的身影,還好,來的人中,也就李靖他沒見過,一眼就尋到了李老將軍的身影。人羣中,衛螭不認識地人有兩個,一個已經鬚髮皆白,垂垂老矣,拄着柺杖,一個鬚髮灰白,但精神矍,腰桿挺得筆直,一副威猛之態。
衛螭知道李靖有足疾,拄着柺杖那個就是他,不由仔細打量起來。李靖面容清癯,鬚髮皆白,拄着李二陛下賜的靈壽杖,微闔雙目,一派老態。將軍百戰死,壯士暮年歸。不知爲何,衛螭想起了這兩句詩,平抑一下心情,衛螭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晚輩衛螭見過李老將軍,老將軍好。”
衛螭的見禮,似乎讓李靖一愣,深邃的眼睛,打量了衛螭幾眼,淡笑道:“汝就是老秦家的衛子悅衛四郎?”
衛螭笑道:“正是晚輩,晚輩對老將軍慕名久矣,今天是第一次相見,忍不住冒昧來行禮,老將軍勿怪。”
李靖笑道:“老夫也對你慕名久矣,對吐谷渾一戰,你的建議,減少不少將士傷亡,於國于軍有功,老夫應該代將士們謝謝你。”
衛螭呵呵憨笑,抓抓腦袋,憨厚的道:“不用謝不用謝,咱都是大唐子民,都是爲了大唐。晚輩又是個醫生,救死扶傷那是己任,是應盡的責任,能幫到老將軍,晚輩與有榮焉。”
說完,衛螭想起他地“偉大夢想”,趕緊趁機道:“如果老將軍得空,哪日晚輩到您府上去,給您看看腳,呃……不用啥感謝,只要老將軍得空的時候,寫幅字送給晚輩就好。”
衛螭這話,讓殿內的衆人笑了起來,如今,衛螭這見人就愛討要字畫的毛病,在這些人中傳開了,除了李靖與侯君集,殿內地衆人,都被他討要過書畫,程知節也不例外,雖然,他那字沒法兒和別人比。
“衛小四!臭毛病又犯了,過來,過來,讓老夫替你爹教訓你一下。”
衛螭剛說完,程知節就一步跳過來,把他拽了過去。衛螭被拉得脖子一縮,不停陪笑,再不敢多嘴,程知節唉,那是誰都能招惹的嗎!
李二陛下笑着搖搖頭,不搭理那倆叔侄地玩鬧,和房玄齡、長孫無忌一起,把衛螭剛纔說的建議講了出來,與衆將一起商討。
衛螭被程知節欺負了一把,只好規規矩矩的坐在末座,聽着大唐的著名將領們討論,這裡的人,論資歷,論輩分,誰都比他高,輪不到他插嘴,他只要負責在有人問到他的時候回答問題就好了。
回答問題的間歇,衛螭注意觀察,李靖果然似不能言,微闔的雙目,似乎精神不足,已經開始打瞌睡,衛螭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暗自決定,以後李靖李藥師的謹慎態度。就是他學習的榜樣。
李績道:“如今高麗王高健禮儀等。做得中規中矩,一時間,我們大唐也找不到名目出兵。此時不宜打破高麗、新羅、百濟之間地平靜。四郎說地天氣原因,確實事關戰爭的勝負,宜謹慎從事。四
蕃、吐谷渾的寒冷,真與高麗相似?”
衛螭趕緊道:“是很像,吐谷渾和吐蕃地氣候更冷些。因爲地處高原,吐谷渾和吐蕃的情況更艱苦,嗯……簡單點說吧,一個普通人在關中等地能拿起十斤的東西不費勁,在吐谷渾與吐蕃地界內,需要花費的力氣是在別處的兩倍。所以,如果要在吐谷渾練兵,這點差異。也需要考慮進去,免得本來是出於好意,卻反而損傷了士兵們的身體,那反而不美了。其實。高句麗地情況,與東突厥也有點相近。差異不大,只是比東突厥更冷一些,其中的差異,可以問問曾經在兩地作戰過的將士,汲取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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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道:“藥師曾帶兵打過東突厥,又打過吐谷渾,藥師說說。”
李靖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兒,衛螭感覺他的眼光瞟了自己一眼,不由一陣汗然,貌似他無意間把人家拉出來了,話說,他不是故意的。
李靖緩緩把他領兵打東突厥和打吐谷渾時候的氣候條件等說出來,衆人靜心聽着,臨了,李靖道:“子悅的提議,臣以爲,可行,實乃上上之策。”
李二陛下笑道:“藥師和懋功都贊成,那看來衛螭這小子還真是出了個好主意。”
衛螭嘿嘿笑笑,撓撓頭,做不好意思狀,一副憨厚地樣子,道:“回陛下,我也就是佔着對兩地的情況有所瞭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吧?我把知道的說出來,能有幫助,那自是好的。陛下,和親地事情呢?是不是今後都不再提了?”
衛螭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趕緊眼巴巴地追問。李二陛下摸着鬍鬚,笑道:“如今有了更好的策略,和親一事,當然不會再提。”
衛螭心中一喜,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笑完,突然想起被他氣得差點吐血的薛元敬,趕緊道:“陛下,剛纔,對薛元敬大人,臣失禮了,臣剛纔說的話,也不足以作爲不支持和親的理由,還請陛下找個學問好的,找個不能反駁的理由去說纔是,薛大人那裡,臣會去道歉的。”
李二陛下白衛螭一眼,笑罵:“還好,還知道反省,看來是怕朕今天真打你板子。行了,薛元敬那裡,朕替你去擦屁股,算是你出了個好主意的獎賞。”
衛螭大喜:“謝陛下隆恩。”
李二陛下道:“至於理由嘛,玄齡,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咱君臣一起,幫衛子悅一起擦屁股。”
“是,陛下。”
房玄齡應下,風趣的對衛螭道:“子悅,老夫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可別忘了向老夫致謝。”
衛螭呵呵笑道:“房大人,所謂大恩不言謝,施恩不望報纔對吧?”
房玄齡道:“對旁人嘛,確實該如此,對你衛子悅,又另當別論。”
“房大人,我要求平等待遇!不興歧視!”
立政殿內的衆人,都笑了起來,就是侯君集,笑容咋看咋像是蛀牙疼,可憐滴孩子,估計他心裡很不想笑,但爲情況所迫,只能跟着扯動臉皮。
笑畢,侯君集道:“陛下,沒有對高句麗出兵的理由,對高昌國出兵的理由,似乎,也不太合適,如果我國逼迫高昌國王進貢大量的白疊布,消息傳出去,恐怕有損我大唐在諸臣屬國之間的名譽和聲望,到時候,失多餘得,豈不是事倍功半,得不償失?”
殿內衆人都知道侯君集和衛螭不和,程知節大眼一瞪,瞅着侯君集冷笑,開口就要罵,李績一個眼色掃過去,示意他稍安勿躁,緩緩開口道:“侯大人,此事,四郎已經說過,高昌國的位置、所處的情況,逼迫高昌國王氏必定要做出選擇,以老夫觀之,那氏並不是什麼具有謀略的人,不過是個目光短淺,芶且求安之輩,高昌國距離西突厥比我大唐近,只怕最後那氏選擇的還是西突厥。另外,陛下,諸公,請看。這高昌地處西域各國與我大唐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重要,如若高昌倒向西突厥,豈不是堵住了我大唐與西域各國交往的要害!以氏文泰的一貫爲人,老臣建議,我大唐可以做好出兵的準備了。”
李績的話,讓衛螭聽得一臉崇拜,李績果然厲害,說得幾乎和歷史真實相差無幾。這些大唐的歷史名人大大們,果然都是具有真本事的,不是他這種穿越青年比得上的,政治、軍事這種東西,偶爾說說大方向的策略還行,給個框架,讓人家去完善,絕對能比他做的好。
李二陛下道:“懋功所言甚是,與朕不謀而合。藥師,這一戰,還是交予你如何?”
李靖道:“陛下,老臣年紀已大,吐谷渾一戰,已是勉力爲之,常感精力不濟,足疾越來越嚴重,我大唐兵多將廣,並不是非老臣不行,請陛下另派他人吧。”
李二陛下看看李靖的樣子,頷首,滿懷感情的道:“卿爲國爲家,出力甚大,於國有勞,功在當代,今疾若此,爲公憂之。子悅,汝要好好替藥師看看。”
“遵旨。”衛螭領命。
李二陛下沉吟一陣,道:“君集,汝準備一下,此戰,以你爲帥,薛萬鈞爲副,只待機會一到,兵發高昌。注意多尋訪高昌國內精於種植木棉,精於紡織白疊布的工匠、農戶,還有木棉種子,到時候一起帶回我大唐來。”
“是,陛下,微臣遵旨。”
侯君集被李績反駁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聽到李二陛下把領兵的重任交給他,不由一喜,連忙跪下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