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被綁了呢?!
第一個在綁匪手中清醒度過的夜晚,衛螭躺在狹小船艙的地鋪上,思考着這麼一個非常具有深度的問題。想起李二陛下,心中就回蕩着一句話——關鍵時刻掉鏈子!
想他衛螭,在京城的時候,那時候除了自家的護衛,皇家的侍衛一個都不跟着,在京城裡雖然不至於說橫着走,但去到哪裡,都還有幾分薄面,安全無比。出了京城,還跟着一串兒皇家侍衛,反而被綁了,關鍵時刻居然不可靠啊李二陛下,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對着李二陛下豎一下中指!
不過,有了這麼一次掉鏈子,可以期待的是後面的營救,以那位陛下那麼愛臉面的德性,估計這一次就是挖地三尺也會來找他。衛螭的被綁,那就是在李二陛下、在皇家侍衛的臉上打了響亮的一巴掌,還是打得辣疼的那種巴掌,敢策劃這次行動的人,不是膽大包天就是喪心病狂,叫人欽佩啊。這麼想着,想象着李二陛下會有的暴跳如雷,心情突然好了不少,這廝就這種死德性,實在是不怎麼善良的稟性。
想完了李二陛下,衛螭又美美的想起老婆孩子,也不想難過的,也不想能不能回去,就他的角度來說,肯定能回去,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關鍵是怎麼體面的回去,不能回去的可能……那是絕對沒有地。必須要有這樣的決心,不然還有啥鬥爭的信心。
一會兒幻想一下回去能得到什麼待遇,一會兒想念一下謝玖和孩子。一會兒又詛咒一陣李二陛下不停打噴嚏,這一晚,衛螭就這麼胡思亂想着,迷迷糊糊地過的,實在是全身都疼,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根本睡不着。疼急了還真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第二天,是被肚子餓給餓醒的,爬出艙門,已是中午,那姜將軍就坐在船頭,捧着本書,十分裝13的在那裡看書。衛螭咧了咧嘴。打招呼:“姜將軍中午好啊。”
姜將軍放下書卷,擡頭望着衛螭,淡笑道:“衛大人午安,睡得可好?”
衛螭翻了個白眼兒道:“姜將軍這話問的我真是心酸,如果姜將軍也像我這般全身青紫,估計就能明白我的夜晚是怎麼過的了,整晚垂淚到天明啊。”
姜將軍只是淡淡笑笑。不置可否,道:“末將已命人準備好了飯菜,一直給衛大人熱着,衛大人請洗漱一下準備用飯吧,另外。提醒衛大人一聲,爲了趕路方便,請衛大人換一下衣着,順便做個小小地修飾,還請衛大人配合。”
衛螭默默嘆了口氣,嗯了一聲沒說話,徑自叫人帶着去洗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人家已經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了,如果他再不識時務。日子只怕就難過了。
洗漱之後開始用餐,衛螭胃口很好的吃了一大碗麪條,吃得飽飽的,除了昨晚睡眠不好眼睛略帶血絲之外,換了乾淨的衣服,看不到衣服下的那些青紫,還真有些風度翩翩、精神抖擻的樣子。姜將軍道:“衛大人風度翩翩,相貌非凡,如此顯眼,看來還需要再做一些修飾。”
衛螭直接道:“要啥配合就說,不用拐着彎兒罵我,就算你罵我英俊,我也沒法兒反抗,也沒法兒不讓你貼假鬍子!”
姜將軍只是笑笑,叫人拿來假鬍鬚,給衛螭貼上。待一切搞定,衛螭就着水光看了看,老實說,區別不大,就是嘴脣上多了一道八字鬍,給他準備地衣服居然很華貴,一看就是有錢公子哥的裝束。話說,逃跑不是應該低調麼?爲啥還給他穿這麼高調的衣服?衛螭滿臉疑惑的看向姜將軍,有點想不明白了。姜將軍還是笑,也不解釋,只是叫了人來,吩咐道:“吩咐大家按計劃行事。”
於是,在衛螭開始疑惑,後來驚訝的目光中,船上的所有人都換了裝束,全部換成了官兵的服裝,本來只是普通大船地船隻也換了裝束,掛上了代表身份的旗幟,桅杆上高高飄揚的李字和漢字,讓衛螭的驚訝變成了震怒,指着姜將軍道:“漢王的旗幟,你們……你們……”
姜將軍微微一笑,躬身朝衛螭行禮,道:“末將姜瑞,漢王府帳下偏將,奉我們王爺命請衛大人過去聚幾天,我們王爺命末將轉告衛大人,在京城承蒙衛大人多次照顧,一直無以爲報,不親自把衛大人請去,心中過意不去。”
衛螭閉了閉眼睛,定了定神,努力保持冷靜,擡頭看看周圍地變化,苦笑道:“誰是這次行動的主策劃?衛某要鄭重表示欽佩,這樣一來,只怕衛某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搜捕的官兵面前,也沒人會仔細查探。真倒黴,說說,衛某這次是漢王府啥身份顯赫的人?”
姜瑞躬身道:“漢王府漢王殿下第三子毓公子,身受漢王殿下喜愛,性喜山水、巡遊,漢王殿下生日在即,奉命歸府爲王爺賀壽,請公子配合。”
衛螭撫額長嘆道:“姜將軍尚未告訴在下誰是此次行動策劃?”
姜瑞道:“此次行動由不才姜某主持,謝衛大人誇獎。”
衛螭嘆了口氣道:“你們漢王爺要做大事了吧?”
姜瑞眼睛閃了閃,表情不變,依舊淡然從容:“這就不是公子應擔憂的事情了,這一路上,還請公子多多配合,不然……”
“唰”一下,一支羽箭擦着衛螭的耳邊而過,釘在艙門上。衛螭又是一嘆,意味深長地看了姜瑞一眼。道:“在下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弱書生而已,玩兒得最溜的刀就是手術刀,其餘地。別無所長。姜將軍也不用如此威脅我,我就是想反抗,除了自殺,還真沒辦法,連跳河都做不到,不過呢,我還沒活夠呢,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姜瑞露出一個滿意地微笑,朝衛螭拱手道:“如此,末將就放心了,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衛螭懶得再說他什麼,別有意味的看着他,道:“與我說話是很簡單。就不知與將軍說話簡單不簡單。我已經放心,將軍是否放心呢?想得到的東西越大,付出的必然也就越多。往往以爲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到頭來卻突然發現原來一成把握都沒有,人往往喜歡高估自己。這是人的劣根性。我已做好了準備,放心了,將軍是否已做好了準備。放心了呢?”
姜瑞沉默了一陣,答非所問的道:“雖說水路比陸路近,比陸路快,但旅途疲憊,公子身嬌肉貴。請好好休息,如若公子因而有何不妥,末將回去在王爺面前可擔待不起。”
衛螭也沒了再說的心思,縮回船艙裡,鬱悶得想把所有東西都砸了,但還是控制着理智沒有這麼做,如果他這麼做了。豈不是明着告訴人家他已經沒轍了嗎?不。一定不會這樣地!一定還有辦法,只是他暫時沒有想到。冷靜,一定要冷靜,衛螭,拿出外科醫生的素質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
姜瑞見衛螭沒多說什麼就縮回船艙,也未聽到艙內有何異響,低着頭,不知默默在想什麼,良久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再沒任何表示,只是吩咐收下加快速度,儘快趕回漢王府。
水路要走五天左右,衛螭昏迷了一天,到得今天,已過了兩天,路程可說已走了大半。待得走完了水路,就到了漢王府的地界,剩下的兩天陸路,基本可以說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控之內,真要跳水逃跑麼?以衛螭那從未外泄過,只被秦威取笑過的狗刨兒式泳姿,衛螭實在沒信心可以橫渡漢水。
衛螭在艙內靜靜坐了一下午,到得吃晚飯的時候,衛螭走出艙門,吩咐道:“我要賞月,飯菜就擺在外面吧。”
姜瑞默默看他一眼,道:“是,公子請稍待。”
不一會兒,在衆人地忙碌之下,一桌色香味兒俱全的美食就擺好了,衛螭就着小凳子坐下,拎着壺酒,一個人自斟自飲,不經意的回頭,卻發現了那個叫進財的侍衛,臉皮緊了緊,朝他招手:“來來,過來,叫旺財是吧?過來,這一船都是陌生人的情況下,難得有個臉兒熟的,來,過來,陪我喝一杯。”
那個進財看了姜瑞一眼,弱弱喊了一聲“大哥”,姜瑞點點頭,淡淡的對衛螭道:“公子,都是您地屬下,何來陌生、熟悉之說,請公子慎言,以免傷了屬下等的心。”
衛螭隨意的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嗦,來,旺財,過來,陪公子喝酒,這是命令。”
那進財走了過來,低着頭坐下。衛螭面帶微笑,給他倒了一杯酒,道:“姜將軍是個有心人啊,知道公子我酒量不好,最喜歡喝葡萄釀,準備的都是上等的,來,嚐嚐,真地很不錯,如果再有些烤肉配上,那就更好了。”
進財悶頭灌了一杯酒,也答話,只要衛螭給他倒酒,就一口乾下去,啥都不說,連衛螭故意叫錯他名字也不搭理。衛螭喝了一陣,心中覺得忒沒勁,笑笑的看看進財,又看看姜瑞,一個悶着頭不說話,一個臉上帶着假假的淡笑站在船頭裝酷,真是叫人倒胃口。衛螭嘆道:“行了行了,我這被你綁的人都沒憂鬱呢,你們倆就憂鬱上了,煩死人了,能不能高興點兒,讓我這將死之人看了能高興些?你們這麼哭喪着臉,公子我實在是煩啊!”
衛螭突然站起身,把所有酒菜連着桌子,全給一腳踹到江裡去了,扯着嗓子開始吼:“老婆,我想你!兒子,我想你!閨女,我想你!”
“吼什麼吼!鬼叫啥?”那個老八衛螭都不順眼,如果不是姜瑞攔着,只怕已經暴揍了衛螭N次了。衛螭直接一嗓子吼回去:“是啊,我就是鬼叫呢,這不,立馬兒就叫出來一隻鬼來了。”
“你敢罵老子,老子要揍你!”說着,老八就要上前打人,衛螭冷笑着看着他,夷然不懼。姜瑞一把拉住老八:“老八,不許壞事,不然我馬上叫人把你扔江裡去!”
那老八一下就焉兒了,只能罵罵咧咧的走開,瞪了衛螭一眼,乾脆轉別處去了,免得看見衛螭心頭火起。衛螭也不搭理他,一屁股坐船邊,揮着手喊:“再給公子我來壺酒!”
姜瑞叫人重新給衛螭拎了一壺葡萄酒來,衛螭又開始自斟自飲,喝了一陣,似乎胸中的鬱悶終於揮發乾淨了,站起來,走到姜起旁邊,道:“算了,算了,你爲了你的主子,我就是那個倒黴地,咱倆本來無冤無仇地,恨你也沒用。唉,男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情,不想做也得去做,想做的事情,有時候想到死都沒機會做,男人何苦爲難男人呢?”
姜瑞眼光深沉地看着衛螭道:“公子很睿智,能想明白自是最好。”
“想明白也是死,不想明白也是死,與其憋悶死,還不如樂呵呵的死,起碼咱心頭爽快些。來來,姜將軍,話說我以前也做過軍事發燒友,在我臨死之前,讓我做個明白鬼吧,咱們來玩軍棋推演吧。”衛螭乾脆盤腿坐下,仰頭望着姜瑞。
姜瑞滿臉的疑惑:“軍事發燒友?!軍棋推演?!何物?末將不明白。”
衛螭噴着口水道:“乖,不明問就問吶,你不問我怎麼給你解釋呢?只有你問了,我才能告訴,你不問我是不會告訴你滴!來,坐下,聽先生給你解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咱就來說說古往今來的名將們。”
姜瑞表情一呆,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望了衛螭一陣,無言的學着他盤腿坐下,靜靜的聽着衛螭說。衛螭道:“看這次綁架我的計劃就知道姜將軍是那種胸中自有千萬兵、熟讀兵書的智將,是靠腦袋打戰的人,這樣的人,最是難對付了!”
姜瑞朝衛螭拱拱手:“衛大人過獎了,末將只是粗略看過幾篇兵法,略懂門道,不敢在衛大人這樣的大學士面前班門弄斧。”
衛螭臉上一滯,很是鬱悶的道:“我說姜將軍,咱就不能當成普通的軍事愛好者之間的討論,友好的進行麼?別拐着彎兒罵我成不?俺沒學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京裡只要是常跟在陛下身邊的人,誰不知道我是半文盲?一直在別人傷口上撒鹽,一直提別人的傷心事,那是很不道德的,很損陰德的事情哎!”
“噗嗤”一聲,卻是在一旁悶頭裝木頭的進財沒憋住笑出來了,衛螭白他一眼,沒說什麼,也沒責怪他,姜瑞嘴角卻是抽抽了一下,力持鎮定的道:“是末將失禮了,請公子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