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免瞭如此多的土貢,怕是內侍省難以爲繼……”
田福低下頭,輕聲道。
“也對,田忠掌管內侍省,你作爲義子,自然清楚一些!”李嘉點了點頭,問道:
“我當然知曉內侍省的壓力,但具體的,還是讓你義父過來說吧!”
“喏——”田福連忙應下。
田忠之前雖然卸下皇城司的擔子,但內侍省作爲掌管整個後宮的衙門,依舊繁忙無比。
別的不提,雖然李嘉這幾年來再也沒有招募過宦官,從而保證地方勞作力的充足,但由於滅國太多,皇宮中的宦官宮女還是聚積不少。
如蜀國、南平、南唐,周楚等,成百上千,宮女還可以放出去成婚,但宦官沒有一技之長,就只能在皇宮裡過活。
這幾個國家加在一起,再加上南漢自己的,長沙皇宮的宮女超過了千人,宦官則超過兩千人大關。
爲此,李嘉讓不少宦官識字,分配到了少府寺,管理監督各地田莊,散去了不少人。
不過,田忠依舊忙活的腳跟不着地,平日服侍皇帝的任務,就交給了他的義子田福。
這不,剛處理完事務,就聽聞皇帝接見,立馬就收拾一番,跑了過來。
“奴婢見過陛下!”田忠跪在地上,臉上滿是笑意。
“起來吧,你也是大忙人,今次叫你過來,也是有事問你!”
李嘉見其汗流浹背,不由得有些憐惜,輕聲道:
“先擦擦汗,我今日去宰相們一起,決定將所有的土貢豁免,不知內侍省能否支應?”
“陛下聖明,土貢的確是需要罷免了,突兀就罷免土貢,內廷雖然有不少存貨,但日後的支出,怕是大起!”
田忠拿着布擦了擦汗,心中卻對罷免土貢越發的憤恨,他喘勻了氣,細細地爲皇帝分析道:
“內廷所用的蠟燭,屏風,吃食,布料,桌椅板凳,香料,大半都是地方貢俸,乃至於此,內廷每月開銷,就約莫五萬貫,若是豁免了土貢,內廷外出採買,一月支出,就須得二十萬貫!”
“也就是說,我平日裡的吃用,大部分都是百姓們供奉的,內廷採買的很少咯!”
李嘉頗爲吃驚,土貢竟然佔據了內廷的大頭。
難怪平日每月只有五萬貫,嬪妃的月俸,加在一起就有萬貫之多,再加上有品級的宮女宦官們,以及他們吃食,日用,五萬貫的確不多。
罷黜土貢,用二十萬貫也算合理。
皇帝臉上陰晴不定。
罷黜土貢,內廷的支出,一年起碼得兩百萬貫,的確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如果皇帝營造宮殿,亦或者愛好歌舞等其他活動,支出肯定大增。
這也是爲何歷朝歷代的皇帝,明知道土貢害民,但依舊默不作聲的緣故,無外乎財政壓力罷了。
“陛下,別的不論,內廷香料需求的緊,各色香料在長沙雖然昂貴,但在地方卻是便宜,差價百倍,罷黜其他的土貢,但香料可例外……”
似乎看出了皇帝心中的糾結,田忠小聲的蠱惑道,臉上略微帶着笑意。
李嘉心中的確猶豫。
平日裡的佩戴的香料包,吃飯用的調料,驅蟲的藥,對於衣被的薰陶。
更大的用處的,則在於日常的薰香,唐代薰香非常盛行,朝堂宮殿、娛樂宴會、居室帷帳、處處瀰漫着幽香,朝堂焚香已經成爲宮廷禮儀的一部分。
《新唐書》記載“朝日,殿上設躡席、薰爐、香案……宰相、兩省官對班於香案前,百官班於殿庭左右。”
所以,海上絲綢之路的一部分,就是香料,達官貴人都離不開它。
李嘉用大腦想一下,就知道奢侈的背後,香料佔據了大頭,一年起碼得花費幾十萬貫。
“罷了!”李嘉艱難地搖了搖頭,咬着牙說道:“讓少府寺經營船隊,日後的採買,讓他們多弄些香料罷了,省得打擾地方百姓!”
“內侍省自今日起,就罷免所有的土貢,轉運使司衙門也不再徵收,你們也不要驚擾地方了!”
轉運使司雖然代收不少,但仍舊有一些是內侍省去徵收的,甚至內侍省覺得地方哪種東西好,就決定孝敬皇帝,納入土貢的名單中。
“喏!”田忠頗爲不甘,土貢的背後,不僅參雜着地方官的利益,內侍省也有許多,貿然的失去,令人極其不爽。
忠誠歸忠誠,但與金錢是兩碼事,忠誠之外賺點錢花,也是正常。
“奴婢告退!”田忠心裡罵娘,臉上笑得極爲開心。
“嗯!”李嘉點頭道:“田福去送送你義父,順便讓少府寺的李安國過來,朝廷的夏稅都到了,少府寺可不能耽誤!”
“奴婢曉得了!”田福應承下,與田忠一起離去。
“這是哪個龜兒子提的主意?”見出了房間,田忠在也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問道。
“義父,是,是陛下親口提的,幾位相公也滿口稱讚!”田福輕聲道。
“啪,口誤,罪過——”田忠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嘴巴,讓路過的宮女宦官驚奇不已。
“陛下這又是怎麼了?”田忠笑容盡失,皇帝的主意,他哪裡敢改過,嘆了口氣,說道:“這不知斷了多少人的財路,內廷支出大增,不過是些許賤民罷了,陛下何苦來哉?”
“陛下的想法,咱們怎麼知曉!”田福看着不甘心的義父,輕聲道:
“您也得一刀兩斷,儘早罷了土貢,皇城司和射聲司耳目多的很!”
“我當然曉得!”田忠搖搖頭,一臉嚴肅道:“皇帝是啥心思,咱們服侍了好幾年,當然曉得,只是,可惜的很!”
“好了,你去派個人去少府寺吧,別跟着我了!”
“那孩兒去了!”田福行了一禮,這才離去。
“哎——”田忠心裡哪裡放得下,搖頭晃腦,心疼得很。
這邊,少府寺在長沙城中,宦官走了兩個時辰,才堪堪傳了口諭。
等到李安國來到嶽麓山時,天已經黑下,只有皇帝的書房中,依舊閃爍着蠟燭,飄着幽香。
“臣,李安國,見過陛下——”李安國連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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