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致仕,須得明確一點,年齡。”
李嘉一邊聽着,一邊感慨道:“這的確是個問題。”
說着,皇帝將手中的線裝書放下,站起,雙手靠後,徐步而行:“猶記得,太宗實錄記載,當時朝堂上下,官吏之數,只有七百三十人,全國七千餘人,但卻有貞觀之治,而到了玄宗時,領取朝廷俸祿的,卻有一萬八千餘人,光是地方郡縣就一萬六千人,數目着實驚人。”
到了晚唐,則官吏人數一直在增加,只是朝廷輸出的俸祿卻越來越少了。
當然,這種冗官還不算什麼,宋朝只有唐一半的國土,但中央內外朝官卻有一萬七千餘人,全國總數超過五萬。
李嘉粗略的計算了一下,中央內外官吏,約四五百人,地方州四十九,縣四百餘,總數約有六千人了。
添了轉運使司和巡捕司,增長一些也是正常的。
再拿下吳越,那麼光是南方,就得有七千官員。
這還不算那些不入流的吏員。
“陛下明鑑!”兩人點頭稱是。
“你之前也說了,六品以下致仕後皆無祿米,而全國數百的縣令,縣長,豈不大肆貪腐?”
李嘉感嘆道:“既然如此,兩位卿家又有何見地?”
皇帝明知故問,李淮也不怕得罪人,思慮片刻後,直接道:“七十致仕,太過晚矣!人生七十古來稀,微臣建議,可明文規定,降爲六十。”
“六十?”李嘉笑了笑,看向胡賓王,說道:“你覺得呢?”
“李學士所言正是,但微臣覺得,這隻適合朝廷重臣,如五品以上可行只,地方官吏業平日案牘勞神,奔走不定,精力難免不濟,可降之五十。”
胡賓王看了一眼李淮,瞧着他一臉淡然的表情,這才鬆了口氣。
“五品以上六十,以下五十。”李嘉思慮片刻後,沉聲道:“這倒是個好法子。”
說着,他的聲音越發的歡快起來,胡李二人也感受到這種氣氛,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既然這樣,那麼,爾等就入值上陽殿,專辦於精簡官數,而且,還兼辦貪腐一事,尤其是要注意,江南地區,乃重中之重,貪官污吏與庸官昏官,皆要治罪!”
李嘉看着二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喏!”兩人一個只是學士,一個是副總運使,在帝相和諧的境況下,可謂是權力皆無,此刻突然有了這般旨意,瞬間心癢難耐,低頭拜下。
當然,入值上陽殿,也不過臨時處理朝廷官吏一事,事成後,就大概率閒置。
但,此時可是朝廷近臣,皇帝特使,其權勢炙手可熱。
李嘉看着兩人興奮地離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這件事辦的好,接下來,自然會有源源不斷地事物前來,反正只是個臨時機構,想撤也很簡單。
這邊,政事堂中,趙誠正心神不寧,對於手中的奏疏也心不在焉起來,屁股坐不住。
“相公,可是座椅不合身?”一旁服侍的堂後官,輕聲問道。
“沒有!”趙誠搖搖頭,說道:“只是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與我切壺茶吧!”
“喏!”堂後官點頭應下,殷勤地去泡茶了。
“首相可是椅子不適合?要不換一個?”孫釗目光一凝,笑着說道。
“不用,椅子也就是椅子,再換一個也是如此。”趙誠也笑了笑。
王寧則看了兩人,搖搖頭,又繼續處理奏疏。
新進的宰相,原吏部尚書鄧斌,他是崔泉的人,如今催相公致仕,所以只能賠笑作小。
過了一會兒,突然就有堂後官急切地說道:“諸位相公,陛下有旨意到。”
趙誠眼眸一喜,隨即收斂,快步而去。
孫釗若有所思,但腳步不慢,也緊隨而去。
王寧與孫斌二人,則自然也不敢懈怠。
很快,政事堂前,出現了內侍省少監田忠的身影,他手裡端着聖旨,提溜着裙襬,笑着說道:“列位相公有禮了,奴婢這是替陛下來宣旨的!”
“少監有禮了!”幾位宰相也不敢拿大,拱手說道,隨即撩了撩衣襬,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門下侍郎、同平章政事趙誠,近日來勤勉盡責,頗有古聖賢之心……”
“特加進爲弘文閣大學士——”
“微臣叩謝皇恩!”趙誠一臉喜色,又帶着點惶恐,接過了聖旨。
“既然宣下了,那麼奴婢就不打擾諸位相公們處理政事了。”田忠笑着說道。
政事堂所有人都看着趙誠手中的聖旨,震驚到無可附加,這是什麼意思,皇帝親自進其爲學士,這不亞於直接宣告,他就是政事堂的首相。
極大的增強了趙誠岌岌可危的權勢,爲他弄了把金椅子,意義極其重大。
孫釗心有不甘,頗爲羨慕地看了一眼聖旨,皮笑肉不笑道:“趙首相倒是好手段,果然高明,聖人親自進爲學士,但,可不要太得意,不適合的椅子,終究不適合。”
“適不適合並不重要,只有我能坐,其他人坐不了,這就足夠了!”
趙誠笑得很開心,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自今日起,這椅子,動彈不得了。”
“╭(╯^╰)╮那也未必!”孫釗揮了揮衣袖,不以爲然地離去,轉身過去,臉色極爲難看。
“哈哈哈!”趙誠得意一笑,也揮了揮衣袖,轉身離去。
看着兩人的背影,王寧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政事堂齷齪不斷,難了,難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看奏疏,着實也難靜下心來,他怎麼看不出來,趙誠恬不知恥地向皇帝求助,才坐穩了首相的位置。
但孫釗又怎麼肯罷休,定然心口不服,政事堂更多事了。
失去聖心,政事堂又爭權奪利,拉幫結派,他實在是煩躁的很。
軍機處皇帝不再蒞臨,也漸漸荒廢。
一步錯,步步錯。
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沒多大意思。
毅然決然地丟下筆,起身而去。
“什麼?你要下放地方?”
李嘉看着這位四十來歲的宰相,他一臉的疲憊,但雙目卻炯炯有神,極爲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