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李慕雲很清楚魏徵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估計也是老老頭兒深思熟慮的結果。
老傢伙並不傻,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這一點從平日裡聊天的隻言片語中可以得出結論。
贊同和親有很大可能會得罪皇帝的結果,估計老魏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就應該猜到,可是這老傢伙依舊這樣做了,爲的只是他心中所謂的最小代價換來和平。
這種人你沒有辦法說他是一個壞人,但也不能說他是一個好人,思來想去李慕雲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一個好心辦壞事的‘傻、、逼’。
小丫頭慕雨見李慕雲回來悶悶不樂,關心的問道:“公子,出什以事了?”
心裡想着魏徵的事情,李慕雲脫口而出:“沒事兒,遇到一個好心辦壞事的傻缺。”
“啊?!”慕雨怔了怔,眼中盡是迷茫。
李慕雲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坐到榻上道:“總之就是麻煩的代名詞,你別管了,接下來幾天給你放假,去老夏那裡領些錢,去城裡逛逛吧。”
若是放在以前,慕雨聽說可以進城去逛逛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現在見李慕雲愁眉苦臉的樣子,她哪裡還有玩樂的心思,眨巴着大眼睛道:“公子,要不……咱們還是回朔州吧,這王爺咱不稀罕當了。”
李慕雲苦笑道:“你以爲是你家公子喜歡當這個破王爺麼?不怕跟你說,如果不是顧慮那些靠着你家公子吃飯的傢伙,老子早就掀桌子不玩了!”
進了長安這纔不到一個月,事情便多了一大堆,佛門和道門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又多了一個和親的問題,這還是前幾天硬生生推掉了去草原解決毛紡品生意的事情,否則事情更多。
想當初在朔州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結果到了長安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人心浮躁,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就得被長安城裡那個頤氣指使、站着說話不腰疼的皇帝折騰死不可。
慕雨雖然聰明,但一時間還是不能理解李慕雲話裡的意思,瞪着大眼睛不解的道:“既然不開心離開也就是了,我覺着您如果要走,陛下應該不會爲難您吧?”
“這與陛下是否同意沒有關係,你知道眼下有多少人是靠着咱們生活麼?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那個毛紡工坊你知道吧?如果咱們走了,你覺得那些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慕雨皺着眉頭認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不知道,估計會無家可歸吧!”
李慕雲攤開手:“你看,這還只是一個毛紡工坊,你再想想咱們的其它生意,如果咱們閃人了,這些人要怎以辦?”
這回慕雨良久沒有說話,好半天才喃喃道:“您是一個好人!”
李慕雲尷尬的看了小丫頭一眼,無奈擺手道:“去去去,一邊玩去,用不着給你家公子發好人卡!”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李慕雲都自認算不得好人,事實上他兩世所有的外號加在一起也沒有任何一個與好人沾邊的。
前一世就不用說了,屠夫、血殺、幽靈殺手等等外號一大堆,就算這一世,據他自己所知同樣也沒有什麼好名聲落下。
一個讓人鬱悶的長夜過去,次日,當太陽星將第一縷陽光投向大地,李慕雲再次被人從熟睡人叫醒,半睡半醒間恨聲道:“丫頭片子,如果你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接下來你的幾天假期便取消了!”
慕雨抿抿嘴,有些委屈道:“公子,是您的那些學生來了,都在前廳等您呢!“
李慕雲想都沒想,翻着白眼重新一頭扎回榻上,嘴裡咕噥道:“老子有個屁的學生!”
然後,不等慕雨說什麼,又一個激靈坐起來:“你是說太學的那些學生?其中有個姓田的,還有姓龐的對不對?!”
剛剛轉身準備離開的慕雨被嚇了跳,機械的點頭。
李慕雲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靠,這幫小兔崽子,老子怎麼把他們給忘了,快,快把衣服拿來。”
自從那些傢伙在朔州實習了一年離開之後,李慕雲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儘管這些人剛走的時候他覺得有些玩不轉,但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
再後來他雖然來了長安,但接二連三的發生那麼多事,他又把那些學生的事情放到了一邊,如果不是這些學生找上門來,估計他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想起自己先生的這個身份。
前面的客廳裡烏泱泱聚了一屋子人,熱鬧非常!
這些人隨着年齡的增長,再加上一年在朔州的實習,人生觀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在某殺手的影響下身上多少都帶着些玩世不恭的氣質。
卻見這幫傢伙一個個彷彿到了自己家般,這裡瞧瞧,那裡看看,七八個人聚在院子裡,紛討論要不要把院子裡的幾棵樹嫁接一下,看看能不能讓寒瓜長到樹上,顯然是受了李慕雲老家院子裡那棵嫁接果樹的啓發。
而客廳裡更亂,裴行儉、龐文龍他們幾個最能搗蛋的看好了牆上掛着的字畫,這些字畫都是李慕雲從李二那裡借來充門面的,雖然不是什麼名家名做但也不是凡品,若是被這幫混蛋拿走的確也是不小的損失。
而更可惡的則是那一推在客廳一角衛生間排隊的傢伙,這幫人對那裡面的抽水馬桶起了興趣,玩了個不亦樂乎,甚至還有幾個猥瑣些的,爲了多玩兒幾次正在拼命的喝水,看樣子是準備造尿。
李慕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終於忍不住暴發,大聲吼道:“靠,你們這幫驢日的,都特麼給老子住手!”
“哎,先生來了!”
“呼啦“一下,就好像後世調皮的學生髮現班主任老師突然推門進來一般,所有人全都各歸本位,或坐或站,一個個表現的根沒事兒人似的。
李慕雲被這些傢伙氣的吹鬍子瞪眼,腦子裡想到的卻是後世自己上學時候的自習課,估計那個時候從外面進來的老師也是與自己有着相同的感覺吧。
“你們不好好在家裡溫書,跑到老子家裡來折騰什麼,等過了上元節就要進行春闈大比了,你們難道不知道?!”
裴行儉看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李慕雲,舉手發言:“先生,您來長安怎麼也不來上課啊!咱們班可是一直都由代課的先生代着呢!”
“什麼?”李慕雲愣了一下。
衆學子一頭黑線,龐文龍嚷嚷道:“先生,您該不是真把我們都忘了吧?但學裡可還給您留着位置呢,咱班這都快要畢業了,您這當先生的卻曠工好幾年!”
李慕雲詫異道:“不是,你的意思是咱班沒有班主任?我還是你們老師?”
“對啊!”衆學子齊齊點頭。
“我靠,山長那老頭兒怎麼突然開竅了?竟然還給老子留着位置!“李慕雲先是驚訝,接着喃喃道:“難道是看老子教的好?”
田雨禾看着自以爲是的李慕雲,糾結的說道:“那個……不是的,是他們不敢得罪您,換句話說,就是整個太學把我們都放棄了!”
李慕雲終於是明白太學那個校長是啥意思了,敢情這家情打的是惹不起躲得起的主意,表面上看似乎很重視他,就算他不在太學出現也依舊給他留着位置,但實際情況卻是根本沒有人來管理這班學生,這該死的老狐狸,果然是良心大大的壞了。
如果李慕雲不來長安,估計這一班的學生到最後除了有數的幾個人能夠通過舉薦混個一官半職,其他絕大多數這幾年的書就等於白讀了。
衆學子這個時候也被田雨禾勾起心事,看着沉默不語的李慕雲,一個個情緒低落起來。
半晌卻見龐文龍站起來,揮舞着手臂道:“你們這些慫包到底在想什麼,放棄就放棄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子就不信那些沒有被放棄的就能有出頭之日。”
“就是啊,每年能過春闈的一共就那麼三、四十人,而且就算是考過了也不一定有官職分下來,還不是有大把的人跟咱們一樣。”又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因爲位置的關係,李慕雲並沒看到是誰。
不過此起彼伏的互相打氣聲卻將他從沉思中喚醒,擺手示意衆人安靜:“你們有點出息好不好,就這麼一點破事兒就亂了陣腳,一個個還特麼好意思說是老子的學生?”
田雨禾苦笑說道:“先生,這麼多年的書白讀了啊,家裡的希望都在我們身上,若是不能出人頭地,如何面對家中父老。”
“切,這有什麼,老子就不信除了春闈就沒有別的出路,先生不是說過,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龐文龍大咧咧的接過話頭,末了諂媚的對李慕雲笑笑:“先生,您說是吧?”
“是個屁!”李慕雲瞪了龐文龍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
“呃……”龐文龍馬屁拍在馬蹄子上,尷尬的撓撓頭。
李慕雲沒有再搭理龐文龍那個二貨,轉頭對衆學子問道:“說說吧,你們這幫傢伙怎麼想起到我這裡來了?是爲了春闈的事情?”
“不是。”裴行儉搖搖頭道:“這不是昨天先生在東市那邊狠狠教訓了吐蕃人麼,衆同窗這才知道先生已經到了長安,所以打算藉着休沐過來看看先生。”
李慕雲點點頭,哼了一聲道:“哼,算你們這幫傢伙有點良心,還記着有老了這麼個先生,既然這樣,老子就幫你們一把,給你們一個上進的機會。”
“啊?!”原本被田雨禾說的情緒有些低落的衆人錯愕的擡頭,看着李慕雲,等着他的解釋。
以李慕雲的地位來說,的確有能力幫助他們,唐初時期雖然李二爲了打壓世家豪門大力推行科舉,但舉薦依舊還是主流,每年補充的官員只有很少一部分會從春闈裡通過考試的學子中挑選,大部分還是通過那些高門大族舉薦的。
而李慕雲再怎麼說也是郡王的身份,的確有舉薦的資格,現在差的就是他能舉薦多少人,畢竟一個班二十來人,總不能一下子全都舉薦上去。
想到這裡,所有人的心都熱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這位先生,想等着看他接下來會怎麼說,看看誰會最先被舉薦上去,另外就是被舉薦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能混進太學的學子都不是傻子,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李慕雲雖然是他們的先生,但若說無條件的舉薦他們上位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而李慕雲接下來一句話瞬間讓所有人全部石化:“你們這幫王八蛋命好,老子的王府,除了一個管家,還空着一大堆的王府官員的位置,不嫌棄職位低的,一會兒走之前都到慕雨丫頭那裡報名去,想要哪個位置你們自己商量。”
二十來人瞬間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譁’的一下,徹底亂了套,一個個互相詢問想要確定剛剛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等他們最終確定並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以後,二十來人面色嚴肅的站起來,鄭重的對李慕雲施了一禮:“弟子,謝過先生,先生大恩弟子等無以爲報,今後一切以先生馬首是瞻!”
看着一羣年齡與自己相仿,但卻滿眼都是感激的學子,李慕雲的心裡也多少有些觸動,不過這段時間他散漫慣了,自然不會與他們好好說話,於是擺手不耐煩的道:“滾犢子,先別高興的太早,老子告訴你們,這只是暫時的,若是有誰做錯了事,那就自己捲鋪蓋滾蛋,別等着老子親自趕你們,明白嗎?!”
好在一羣學生都已經習慣了李慕雲的不着調,齊聲保證道:“請先生放心,若是有誰做錯事,不用先生來趕,衆同窗也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