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杯……”
趙寒捧起酒杯,對杜鬆雲和房遺直道:
“在下要敬二位大人賞臉,能於百忙之中抽出空餘,前來參與趙某提出的此次會面。
在下先乾爲敬。”
他一仰頭,把酒乾了。
“謝趙法師。”杜鬆雲淡然一句,也把杯中的酒乾了。
房遺直卻是把杯緩緩放到嘴邊,喝了下去。
趙寒又斟了一杯酒,對杜鬆雲道:
“度大人您如此守信,把這偌大的大都督府空出來,作爲我等今夜良晤的所在。
您那支府兵大軍,也早早潛伏在了城中的某處,準備等此次會晤之後,再來一次更大的‘慶典’。
此外,您還有兩萬大軍,正從周遭的和、滁、楚三州、日夜兼程趕來,要爲此次揚州的事助興。
杜大人您這一番籌備,可謂隆重之至,在下深感萬幸。
來,這第二杯,在下敬杜大人。”
趙寒端起了酒杯,笑望着對面長案後的杜鬆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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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鬆雲本來也斟了酒、準備端起來,可聽了趙寒的話之後,他突然停住了。
爲了今晚這個“換人”的大事,杜鬆雲確實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大都督府裡,雖然看似空空如也了,可卻是暗藏了玄機。
而那些被調走的大都督府府兵,當然也沒有閒着。
那支大軍正是潛伏在了城裡的某個地方,隨時等候杜鬆雲的號令,將要進行一個重大的行動。
此外,杜鬆雲讓孔懷亮去帶來的、鄰近三州的府兵人馬,也正是在趕來的路上。
不日,那兩萬餘的大軍就會兵臨揚州城下,幫助杜鬆雲,完成這次揚州的大事。
這所有的謀劃,杜鬆雲都進行得非常的隱秘。
可怎麼,這趙寒剛見面敬了杯酒,就全部都說了出來,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要說大都督府府兵的調動,這趙寒是因爲暗中安排了斥候、偵查到了,那還可以說得過去。
可是,其他三州的府兵調動,乃是皇上秘旨準了的事。
在這城裡,除了孔懷亮和杜鬆雲他自己,就再也沒有別人知道。
這趙寒,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杜鬆雲飛快思考着,可神色卻是淡然不變道:
“趙法師真是智可通神。
不錯,此次會晤是何等重要之大事。
趙法師您親率手下幾大化外高人,以衛察司一司之人馬,聯合李府家丁、漕運衙門以及城中數百名突厥武士,嚴陣以待。
那杜某,又豈敢不隆重待之?
趙法師,此杯,你我共飲如何?”
“甚好。”
趙寒和杜鬆雲對視一笑,各自捧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彷彿,這兩個人對於對方今晚的各種謀劃,都已經瞭解得非常的透徹了一樣。
連續兩大杯下肚,趙寒的臉色一點不變。
他淡笑着,環顧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堂,道:
“杜大人,回想起來,當初與您和穆公子在那個浮屠鬼塔裡,第一次相見。
又怎能想到,後來你我竟然會在這揚州城中重逢,還有了這麼一番,有趣的經歷。”
杜鬆雲也是一笑。
時至今日,對於趙寒曾救過他一命的事,他也無須隱瞞了:
“趙法師,當初在那鬼窟之中,您救了杜某一命,此恩杜某至今不忘。
看來,今晚您是興致大發,想對杜某有一番賜教。
那杜某,當然就是要洗耳恭聽了。”
“大人說笑了。”
趙寒笑道,“杜大人身爲當朝三品大員、太子之師,揚州黜陟大使,統領江南一州之重鎮,地位何其的顯赫。
這‘賜教’的帽子太大,在下可戴不了。
在下只是,想表達一下對大人您的欽佩之情罷了。”
“哦?”杜鬆雲道,“怎麼說?”
趙寒道:
“李希愚李大人在這揚州,已經坐鎮了多年。
杜大人您此次微服前來,一到揚州、便拿出聖旨,奪了李大人的長史之位,入主大都督府,掌控了揚州的統領大權。
照常理說,既然您是奉旨辦事,也掌了兵權了。
那下一步,那就應該是按聖旨所說,立即把李大人拘捕起來,押送長安受審。
可您卻沒有,反而讓李大人入主了衛察司,繼續帶着人辦案。
當然,這貌似是因爲,當時在下曾經勸說過您,而您也當場答應了的緣故。
還別說,當時我真以爲您是中了計。
可後來在下才發現,您這根本就不是中計,而是‘將計就計’。”
“是麼?”
杜鬆雲道,“杜某本來確是要抓了李希愚的,可看在趙法師您的面子上,才暫時放了他。
這顯然是杜某中了法師您的計,又何來‘將計就計’一說?”
“很簡單。”趙寒道,“因爲您此次來揚州,表面上是奉旨破案,並將涉嫌貪腐的李大人,抓捕送京。
可您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杜鬆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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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字——權爭。”
趙寒的話,說得淡淡的。
可這兩個字裡蘊含的,卻是那一場事關長安朝廷、大唐皇室乃至整個大唐天下的,太子李承乾和四皇子李泰之間的,奪嫡之爭。
只不過,這裡面涉及太廣太重大,趙寒纔沒有明說而已。
杜鬆雲聽了,淡然不語。
房遺直的臉上,卻泛起了一陣冷冷的神色。
趙寒卻像沒看見,繼續道:
“杜大人您的這個計謀,可算是城府極深了。
說起來,大人您應該是很感謝,這樁‘女鬼沉江案’的。
當初您第一次聽到,在李大人管轄的揚州里,突然出現這麼一件奇案的時候,心裡一定是非常的喜悅。
因爲,身在長安朝堂的您,每天都在想着怎麼尋找一個突破口,把你們那一邊權爭對手的勢力,徹底打倒。
而這個沉船案,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於是乎,一個龐大的計劃,就在您的心中形成了。
首先,您先利用‘沉船案’的傳聞,暗中唆使那些支持你們的大臣,上奏。
他們聯名參劾李大人,假造案情、徇私枉法,在長安朝廷上,營造了巨大的聲勢。
揚州乃大唐天下重鎮,本來沉船案影響了漕運,就已經讓長安很不安了。
這突然又來了件‘封疆大吏貪腐’的事,那皇上他,豈能等閒視之?
這聖旨當然就會立即下來,就會有人被派去監督調查。
這樣一來,杜大人您就順水推舟,領了這個差事。您以揚州黜陟大使的身份,捧着那份破案抓人的聖旨,來了揚州。
可是從頭到尾,您根本就沒想過,要把李大人送往長安。
在您的計劃裡,李大人只不過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罷了。
您明明可以抓了李大人,可偏偏放了他、還給了他衛察司的五百人馬,這看似是您急於破案,所以才做的舉動。
可其實這背後,卻是您的一個重大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