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空淡然一笑,又對着迷霧的另一個方向,道:
“兌尊者,離兄已然現身了,可否請您也屈尊,與貧僧見上一面?”
哼……
迷霧右邊的後方遠處,一個巨大的狐狸形狀黑影,也隱隱現了出來。
神識之樹上的冰芒,頓時也暴烈了起來,又和赤光互相僵持着。
狐形黑影的身上,兌老那把冷漠的小孩聲音,傳了出來:
“白澤,我知道,你今日到這裡來,就是想阻撓我二人之事。
我勸你,儘早死了這條心。
上古之時,連你的主子、那個女媧老妖婆,都沒能把我們怎麼樣。
你白澤就是她手下的一個小小護法,還只是個傳承下來的血脈轉世。
你,也敢來送死麼?”
神識大樹後方的虛空之中,一左一右、兩個巨大的黑影,凜凜然俯瞰着地上,智空那個枯瘦的身軀。
那一道道的赤光和冰芒,不斷肆虐着,整個靈臺天地都爲之震動。
智空不動如山,道:
“謝兌尊者出來相見。
尊者所言極是,貧僧法力平平,又怎能與二位之上古血脈神力,相比較?
今日,貧僧冒昧造訪,並非是爲了什麼阻撓之事。
貧僧此來,是想與二位,談一個約定。”
“約定?”兌老冷冷道,“就憑你?”
“我說小毛精,”離兄笑道,“他等了這麼多年,才和咱們見上一面,話都不讓人說完可還成啊?
白老弟,你別理他,繼續說。”
“謝離兄。”
智空道:
“貧僧知道,二位是看中了這個趙姓少年,他這個千年不遇的天命宿軀。
二位欲先奪其神識,進而佔其軀殼,藉以重塑二位之肉身,再在這個世上,重現上古昔日的無上神威。
對此,貧僧不想阻攔,也無力阻攔。
貧僧只想請求二位,眼下暫時放下干戈,先將這趙姓少年的神識放開,放其一條生路。
待過了一段時日之後,二位與此少年日後之事,貧僧再不插手涉足。
如此一個約定,不知二位尊者,意下如何?”
虛空之中,一片寂靜。
“哼哼,”兌老的小孩聲音道,“我憑什麼,要聽你一個小小護法的蠢話?”
智空沒有回答,只說:
“謝兌尊者直言所思,離兄,那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離兄笑道,“我想聽你把話說完。”
這意思,似乎他好像看出了智空,還有什麼話要說。
智空淡淡一笑,道:
“謹遵離兄之命。
兌尊者您問,爲何要聽貧僧的愚鈍之言。
其實,這並非貧僧的話,而是爲二位着想。
自太初乃至今世,這紅塵之間,一念便有三千法界,一葉便是十方衆生。
空空色色,有有無無。
‘空’,便是有‘色’,‘有’,卻又近乎‘無’。
二位乃是見過上古開天闢地之人,此間的道理,便不用貧僧解釋,想也應該明白了。”
智空的話裡,滿是佛家的偈語機鋒,常人都聽不明白。
可兌老卻好像已經瞭然於心,冷冷道:
“我知道,你是說,我們爭奪這個蠢兒的天命宿軀。
如果用力過了,這蠢兒的神識就會破損,軀殼就會崩壞。
那我們的‘有’,瞬間就會變成了‘無’,變成你們這些和尚說的,‘四大皆空’了。
對麼?”
“兌尊者高明。”智空道。
“那好辦,”兌老冷冷道,“你叫那個老東西,退出這天命宿軀之外,這爭奪之事,自然就解決了。
這蠢兒的神識與身子,自然也就好起來了。”
智空淡然道:
“如若二位中的任意一位,肯爲對方退讓哪怕一步的話,這趙姓少年,又何至於今日之田地?
兌尊者,如今之事,其實非常簡單。
貧僧懇請二位,暫時同時退出這少年的神識之外,讓其重獲新生,渡過了這一段的時日。
那日後的事,一切皆由天命、任憑二位處置,貧僧絕不再幹預其中。”
“日後不干預其中?”兌老道,“你以爲今日,你就能干預了麼?”
這意思,顯然就是拒絕了。
智空淡然一笑道:
“貧僧該說的話,都說遍了。
如若,兌尊者您依然不肯答應,那貧僧,就只能強人所難了。”
“你可以試試。”
兌老冷冷一聲。
虛空中,狐形黑影的身軀之上,好像有一條尾巴般的東西,輕輕揚了一下。
這一刻,神樹上、迷霧裡,乃至整個靈臺天地之中。
所有的冰芒,猛然一耀。
天地之間,一層層茫茫的冰霜生長了出來,整個內府靈臺,彷彿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遠古的冰川之地。
智空的頭頂、四周和地上,連同他枯瘦的僧人軀體上,也瞬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變成了一個雪人。
被這麼可怖的法力包圍着,智空的神色,卻還是淡然如常:
“兌尊者‘千澤寒冰’的神力,果然一點都不減當年,貧僧佩服。”
他說着,單手捏成一個佛門手印,手上佛光一閃。
此時,外頭的小屋裡。
智空的軀體正靜坐着,雙目輕閉。
一道綿長的佛光,把他的眉心和趙寒的眉心,連在了一起。
此時,趙寒身上的佛光忽然一動,流轉着,渡入了身旁洛羽兒的身上。
洛羽兒的全身,頓時也被佛光籠罩住了。
她的胸前,那把小木劍脫離了她的手掌,被佛光烘托着,緩緩飄上了半空。
木劍的劍尖,微微垂了下來,正對着洛羽兒的頭部。
木劍的劍體之中,隱隱然,有一點光亮了起來。
那正是在上邽城中,曾經幾次出現、保護了洛羽兒的,神秘幽光。
彷彿在那個劍體裡,有個小小的、石頭一樣的物事藏在了裡面,幽光就是它發出來的。
幾乎就在同時,趙寒體內的靈臺之間。
智空神識凝成的軀體上,他那隻佛光縈繞的手裡,也出現了一塊小小的石頭形狀。
那石頭通體晶瑩如玉,一抹的青色,有種世間少見的清澈。
這小石一旦出現,靈臺裡,所有的冰霜和冰芒就像見到了什麼忌諱一般,忽然一下黯淡了下來。
虛空之中,那狐形黑影似乎稍微一愕。
彷彿,智空手裡的那塊青色小石,讓它忽然想起了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來。
可這種愕然很快消失了,兌老冷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就說,你爲何如此囂張,竟敢一人來挑戰我們二人。
原來,你是找到這東西來助法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一個護法的傳世,是如何能駕馭得了此物的。
白澤,我勸你,最好把你畢生的法力都用出來。
不然這一次,你便是有來無回!”
虛空中,狐形黑影的身形一動。
這一刻,天地之間。
那片無邊的冰霜,忽然瘋狂生長、拔地而起,變成了一座座的冰山,同時向着地上智空枯瘦的身軀,鎮壓而下!!
整個靈臺天地,瞬間猶如萬古冰川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