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被逼到了絕境,那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的。往好的方面說,這個叫做潛力激發,小宇宙爆發;換種不太好的說法,就是狗急跳牆。無論哪一種,面部表情都有一種共性,基本上都是苦大仇深,蛋疼菊緊的神韻……
但陳可逸現在的做法,似乎這兩種說法,都不太沾得上邊。至少看他的神情,還沒有到那種癲狂猙獰的程度,還顯得有些淡然,從容。
陳老爺子就有些看不透了:莫非,這傢伙真的有這麼強大的自信?
“放開手腳去幹吧,我給你保駕護航。”雖然心裡依然犯嘀咕,但老爺子在關鍵時刻,卻有一股子果斷的氣勢,頗有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味道。
說來也是,都到這樣的時候了,再去懷疑,考證什麼的,不是閒的蛋疼還是咋地?
陳可逸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病牀上昏迷不醒的夏冰。
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幾乎看不到什麼生機,與平時那個魅力自信的身影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讓人不禁感嘆生命的脆弱。
陳可逸嘆了一口氣,拿出銀針,準備幹活。
“我幫你守着外面,你放手去幹吧。”陳老爺子別過頭去,不想看陳可逸鍼灸的過程,因爲是腿傷,要鍼灸的話,按道理說應該要脫掉夏冰的褲子才行。人家小兩口當然無所謂了,自己怎麼能看?
不過陳可逸卻是沒半點脫褲子的打算,倒不是說忌諱什麼,關鍵是沒什麼用,鍼灸只是障眼法而已,要不是體內的水珠發揮作用,哪怕他是華佗在世都沒用。
還有一個因素,夏冰的腿傷得那麼重,一旦掀開褲子。看到的局面必然是觸目驚心,讓人心裡徒增難受,甚至影響正常發揮。
考慮到夏冰的雙腿估摸着已經千瘡百孔,慘不忍睹了,自己的針也沒必要往腿上紮了,便直接扎到了手臂上。
幸虧老爺子是背過身去了,要是親眼目睹這一幕,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麼樣子:不是治腿麼,怎麼扎手了?老話都說,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怎麼到了陳可逸這裡,還反着來了,莫非當真是所謂的手腳連心?
這樣奇葩的醫學理論,整整領先時代,至少二十年以上的節奏……
咦,老爺子既然沒看,那哥還用什麼障眼法,有病啊?陳可逸乾脆連針都不用了。直接將手指伸進夏冰的嘴裡,催動體內的水珠,灌了進去。
好在現場也沒人看到,否則這樣重口味的場景。怕是要把人給嚇尿了。
腿受傷了,你伸手去嘴裡幹什麼,得虧是對病人,要不還容易讓人產生一些少兒不宜的聯想。有傷風化呢。
“好了。”水珠灌入夏冰體內之後,陳可逸就打完收工了。
“這麼快?”老爺子這纔回過頭來,看了看現場的情況。發覺什麼變化都沒有。
這也太神速了吧,要是手腳慢點的,光是脫褲子穿褲子,都不止花這麼點時間,更何況還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和時間來進行鍼灸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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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老爺子不太懂,但他至少明白鍼灸是很耗時間的,別的不說,上次陳可逸爲他治療的時候,那叫一個耗心耗力,至少忙碌了半個多小時。
這一次呢,半分鐘都沒到,就是眨了幾下眼睛的工夫,就大功告成了?這事怎麼想怎麼透着詭異。
老爺子一分析,得出一個最大的可能性:陳可逸脫開夏冰的褲子看了一眼,便直接知難而退,放棄治療了。這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連最權威的專家,手術也失敗了,陳可逸帶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最後一搏,但看了一眼之後,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哎,你也盡力了,千萬不要自責。”老爺子輕輕搖了搖頭,勸說了一句。
其實他一直都不看好陳可逸的鍼灸能管用,但走投無路之下,也只能讓陳可逸放手試試。老爺子雖然覺得不靠譜,但心裡也在期待創造奇蹟;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冰冷事實證明了他的判斷。
“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陳可逸一時之間沒明白老爺子所說的自責,到底是什麼含義。想一想,他確實有些自責,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確是自己的責任:要不是自己不小心,夏冰就不能掉落下去,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樣的田地呢?
至於老爺子所以爲的放棄治療,倒恰恰不是那麼回事。水珠灌進去後,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痊癒,但是命能保住,這點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你這個心態不行。”陳老爺子見陳可逸難受成這個樣子,都一個勁地自責了,心裡多少有些不落忍,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的意志太消沉,便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什麼坎過不去?鼓起勇氣來,面對明天。不管生活怎麼對待你,你都得活下去。”
汗,說得好嚴重的樣子,頗有點“如果生活欺騙了你……”,老爺子怎麼也偶爾搞起心靈雞湯那一套了?
“爺爺你別在這裡耗着了,先回去休息吧。”陳可逸說道:“她一時半會也醒不來,乾耗着沒必要。”
廢話,她哪是一時半會醒不來……老爺子對陳可逸的措辭有些無語了。
“今天不回家了,就在醫院裡住下了。”
在老爺子看來,夏冰已經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因此自己怎麼說也不能走,至少明天早上要最後看一眼,也算是送她一程了。
如果老爺子再年輕點,精力允許的話,今夜他甚至願意守一個通宵,但畢竟年紀大了,而且自身的健康狀況本就讓人擔憂,不可能熬夜,於是只能選擇在醫院裡住下了。
陳可逸還想勸老爺子回家住,但在老爺子的堅持下,宣告無果。
“咱們先出去吧,讓其他人輪流進來看一下。”老爺子心想這最後的告別儀式之前,還是讓所有人都先看一看。
兩人輕輕退出了特護病房,然後夏老和謝家老爺子就進去了,再接下來,就輪到夏冰的父母……
人很多,但排列都是井然有序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悲傷,其中不少人還落了淚。
這麼多人,要全部探視完,時間週期還是挺長,陳可逸怕老爺子頂不住,趕緊勸說老爺子先休息。
醫院裡倒是大開方便之門,提供了許多房間供衆人休息,只是在這樣的時刻,也沒多少人還睡的着。在輪流探視了昏迷的夏冰一番後,大多數人都選擇在特護病房的門外侯着,守一個通宵。
不過話得說回來,“沒多少人”,本身就意味着:還是有那麼幾個人睡着了。
除了幾位上了年紀的老爺子之外,陳可逸也光榮地加入了這個行列,讓人大跌眼鏡:不是吧,這種時刻,他居然還睡得着?
是沒心沒肺呢,還是太絕情?
夏家的一些人嘴上不說,但心裡對陳可逸,難以避免地有些意見了。
陳可逸這麼一覺,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天色矇矇亮。他伸了個懶腰,翻身下牀,出了房間,走到了特護病房的外面,見到所有人都先到了,包括幾個老爺子也都早來了,一羣人擠在走廊裡,神情說不出的悲傷。
見到陳可逸最後一個姍姍來遲,許多人心裡說不出是滋味。
“你怎麼搞的,居然還能睡得着?”連謝欣蘭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輕輕地數落了兒子一番。當然,在一定的程度上,這個行爲也是給別人看的。
“爺爺教育的,要樂觀地面對明天。”陳可逸回道:“所以要睡好。”
“簡直是亂教孩子。”謝老冷哼了一句。
陳老爺子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小子怎麼把我的話給誤解了,他不是對語言很有研究的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啊?
這時,院長和主治醫生都來了。
“我去看看病人的情況,再診斷一下。”主治醫生的面色十分凝重。在他想來,產生奇蹟,基本已經沒希望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站好最後一班崗。
不過在他看來,這最後的一班崗,確切地說,更像是在走過場。
衆人自覺地閃開了一條路,主治醫生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外的所有人,心臟都快頂到了嗓子眼,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都心知肚明,醫生這一次進去,就算是蓋棺定論了。
片刻之後,醫生突然從病房裡出來了,表情極爲詭異:彷彿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的樣子。這讓衆人心裡一沉:難道是被嚇到了?
但是作爲一個醫生,經驗豐富的專家,居然被嚇到,也太不堪了吧。
“你們這些家屬怎麼搞的?居然沒有人及時通知我?太不負責任了!”醫生突然板着臉問了一句,讓衆人更是心裡咯噔一聲:通知什麼?難道冰冰已經停止呼吸一段時間了?
突然之間,就有低聲的抽泣,進而帶動起一陣一陣的哭聲。
“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了,我昨天都跟你們說了,如果發生什麼事,就要第一時間通知醫生,不能耽誤最寶貴的時間!”醫生有些氣急地說道:“你們倒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連病人醒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