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河岸蘆葦蕩前出現了一道奇特的景象,一位騎着毛驢的女子與一位面目略醜的男人對視佇立,久久不動。不知情的人見到眼前這一幕都還有些不可置信以爲女子與男子是好久沒有見面的情侶,嘴裡或許還說上一句:“好女竟然被牲口咬到了。”
王麻子的手心已經出汗了,雖然眼前的女郎不言不語,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但王麻子卻感覺到那股雖沒有故意散發卻格外可怕的氣勢。他成爲殺手已經有不少年月,曾經也無數次暗殺掉比自己還強大好幾倍的人,但面對眼前這個女子,他甚至念動手的念頭都已經失去了,此刻的他已經喪失了失去刺客的勇氣。
終於,也不知不過多久。女子輕輕拉了拉青驢,準備望着蘆葦蕩繼續前行離開。這時候王麻子也動了起來,他不想動卻不得不動。
踏着奇快刁鑽的步法,王麻子整個人如同飛燕一樣向着女子快速接近,他的雙手合十,不斷積聚真氣,就在王麻子快接近女子的時候,一股可怕的掌氣自雙手間爆射出來。這掌氣如垂落而下的瀑布,兇悍絕倫,直接擊向女子的背後。
忽然,青驢忽然大叫了一聲,調轉了身體,女子淡淡出手,右手持着那插着冰糖葫蘆的長棍就望着真氣聚集地往前推。女子的手還沒有伸直,插在長棍上的冰糖葫蘆就紛紛離開了長棍,如同暗器利箭向着前方射出。
在王麻子眼簾。一瞬間似乎有無數暗器向着他全身上下各處打來。王麻子已經流了冷汗,他馬上翻身閃躲,準備尋找機會離開。剛纔女子已經將他的計劃徹底打破了,他已經沒有任何刺殺眼前女子的能力,現在他只想走。
可,隨着兩根冰糖葫蘆刺進他肩上肋骨,這一切都已經成爲了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離開這裡了。
一連串的冰糖葫蘆打在王麻子身上,王麻子瞬間就成了一個篩子。鮮血就從王麻子身上那插滿冰糖葫蘆的小孔中慢慢流出,沾染紅衣裳。血流在地上,一滴一滴,繼而慢慢匯聚。
這時候死亡對於王麻子來說或許算得上一種恩賜。
王麻子面上汗滴如雨。他的眼神卻分外淡定,波瀾不驚。王麻子似乎早就預料到有這個下場。他的眼神與女子的眼神對視,望着這個導致他如此悲傷下場的女子,他還是神色平靜。眼中沒有任何仇恨。
女子坐在青驢之上。默默望着生命力漸漸逝去的王麻子,忽然開口道:“我已查明在過去三年間,你曾暗殺掉二十一人,其中十三人算得上最大惡極,而三人則算得上行善積福之人,今日你有如此下場,也算是還了昔日的因果吧!”
王麻子咧了咧嘴,蒼白的面上掠過一抹不屑。他冷笑道:“世間真有因果循環嗎?倘若真有那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無辜之人枉死,也不會有那麼罪大惡極之人逍遙法外!因此我從不相信因果。我只是希望活着,很好的活着!”
對於王麻子的反駁,女子平心靜氣,她輕聲道:“這世間的因果循環已經亂了,因來得太早,而果卻來得太遲。不過既然我已經來了,那因果循環自然也當重整。”
王麻子沒有說話,他沒有再嘲諷眼前這個女子的狂妄。實際上他已經沒有任何能力說話了,身上的鮮血不但外流,已經將他的精氣幾乎耗盡。
王麻子躺在地上,望着藍藍的天空,臉上掛上了一抹微笑。黃昏,巷弄深處,一所並不引人矚目的內院門檻上安靜坐着一個女子,外院的柴門是開的,女子望着柴門外,像在等人。
王麻子以前回來得早,見過一兩次,而後因爲好奇,早些回來,也經常見到那場景。那時他站在院外望着坐在院內門檻上那女子,原來她一直都在等我呀!
那一刻,王麻子那醜陋的臉竟溫柔了不少。
從那以後,不管王麻子做什麼事,他都希望可以早些回家。就算殺人後也一樣,他希望和女子早些在一起,他不希望女子等待。
回到家裡,女子早已經準備好飯。
兩人就那麼靜靜坐着,粗茶淡飯,一樣愉快。
今天他接到了這趟任務,王麻子看見任務上信息的時候還一陣遲疑,可“還你自由”這四個字的獎勵卻如同魔鬼在誘惑他,因此他終究還是來了。
他希望自由,他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他希望可以讓妻子過上安靜,祥和,舒適的生活。擺脫那張大手是絕對重要的。
他來了,可他失敗了。
騎青驢的女人實在太厲害了。
王麻子朝着天空伸了伸手,眼中似乎看見了那在柴門前溫度等待他的妻子,輕嘆道:“姜華,對不起,我不能回來了!”
女子騎着毛驢,站在這片蘆葦蕩中,望着已經失去氣息的王麻子。女子慢慢從青驢上走了下來,對着王麻子鞠了一躬,嘆道:“世間萬字,唯情甜,唯情苦。”
“哈哈,果真不愧是與達摩祖師有關係的得道高士,短短十字就已經道出情之真諦,小王實在佩服!”伴隨着一陣拍掌聲,一位青年慢慢沿着一望無際的蘆葦向着女子走了過來。
青年身體修長,一米八左右,長相俊逸溫醇,那一張足矣吸引任何女人的臉面流露着淡淡的笑意,身上那高貴的氣質不需要刻意表示就已經表露無遺。
青年身後亦步亦趨跟着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老者鬚髮盡白,面若黃銅,腳步也並不太利索,他半閉着雙眸,望着前方。他的視線時不時與女子對視,女子都會生出平地起驚雷的感覺。
這個看似老態龍鍾,風都可以吹到的老者可並不是平凡之輩。
女子再度跨上青驢,優雅向着兩人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初到濟州,就能得晉王殿下這番盛情款待,小女子實在受寵若驚,錯愕不已呀!”女子的聲音並不算清脆悅耳的完美音質,而是帶着淡淡的沙啞。這淡淡的沙啞卻似乎有種奇特的魔力,引人忍不住繼續傾聽。
青年輕輕一笑,道:“或許在姑娘眼中並不值得,但在小王眼中卻是非常值得的。倘若時間重來,小王還希望以幾倍於先前的款待來迎接姑娘的到來!”
女子淡淡一笑,輕輕理了理額角那垂落下來的青絲。不過他這一番平常的動作卻引起了青年和老者的凝重。女子淡淡笑道:“從西域到京城,從京城到濟州,晉王你倒是鍥而不捨,不過我卻已經累了,今天更累了。”說到這裡,女子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麻子。
沒等青年接話,女子繼續說道:“不知王爺想要小女子還是小女子手中的寶物呢?”
青年心機城府鈞算得上上上之選,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心神一激動。不過青年掩飾得很好,誠懇說道:“小王奉陛下之名取姑娘手中的寶物。不過姑娘一身本領高超絕倫,獨步天下,倘若姑娘願意留於晉王府,自然勝於寶物十倍,本王願以尚賓之禮以待先生。”
這句話是晉王的真心話,眼前這女子孤身能夠從他的天羅地網走遊刃有餘如此之久,其才智天上地下有幾人可以媲美。如此人才倘若用在於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對於人才,晉王一向多多益善。倘若是高士,晉王也不介意學三國時期的劉備行三顧茅廬之禮。
這一刻,一直站在晉王神色的老者,忽然睜開了雙眸,他的眼睛在也不是渾濁一片,此刻他的雙眸爆射出一片璀璨精光,冷冷望着青驢上的女子,忽然說了一句:“王爺,動手!”
女子含笑,她感覺到一股強悍絕倫的氣勢正快速靠近。
女子望着那大片的蘆葦,笑嘆道:“果真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