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橘弦愕然一愣。
似乎完全沒有想到王庸這一掌會如此的猛烈,竟然打穿了他的防禦。
羽生橘弦耳中傳來一陣細密而清晰的骨裂聲音,如春蠶噬咬桑葉。羽生橘弦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的頭骨正以蛛網般的速度裂開。
“要死了嗎?”羽生橘弦心中發出一陣嘆息。
他曾經修過枯木禪,連坐三年,也是那時候他自以爲參透了生死的秘密。
可是現在他才驀然發現,原來真正的死亡跟所謂的坐禪死亡,完全不同。
枯木禪的要義是“如枯木石頭去,如寒灰死火去,方有少分相應”。
而枯木禪最難的一點不是坐成一截枯木,而是可以枯木逢春,“死而復生”。
在華夏的《五燈會元》裡記載過這樣一個故事:一位老太婆修建了一座寺廟專門供奉一位高僧,那位高僧修行的就是枯木禪。平常時候給高僧送飯的是一位二八佳齡的美麗女子。
有一天老太婆跟送飯女子說:你送飯之時找機會抱住他,試試他修行到了何等地步。
女子依言行之,在送飯之時從身後抱住了高僧。高僧卻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女子問高僧什麼感覺?高僧回答: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意。
女子很敬佩,覺得高僧已經坐禪到了高深境界,完全摒棄了俗欲。但是女子將發生的事情告訴老太婆之後,老太婆卻很生氣,說二十年來供奉的竟然只是一個俗漢。
於是一把火燒掉了寺廟,將那個高僧趕了出去。
老太婆之所以如此生氣,是因爲真正的枯木禪需要的不是死,而是活。那個高僧做到了大死,卻做不到大活。
枯木禪兩個境界是殺人刀、活人劍。既殺得人,又活得人;既活得人,又殺得人。一刀一劍,能殺能活,方有息妄顯真之用。
羽生橘弦比故事裡的高僧天資聰穎了太多,他僅僅用三年就領悟了殺人、活人的奧秘。
也是那時候他的精神力量得到質的飛躍,具備了傳說中的他心通。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輸了。
不是輸在更厲害的同類人手裡,而是輸在一個完全沒有開竅的麻瓜手裡。
在羽生橘弦眼裡,王庸這種人就是麻瓜。
噗!
羽生橘弦嘴巴一張,噴出大口鮮血。
他的眼眶、鼻孔、耳朵,全都往外流血,模樣極爲可怖。
而更多的鮮血則來自羽生橘弦的頭頂,血液將頭髮染紅,結在一起,一縷一縷。
鮮紅之中夾雜着微微的白色,那是震裂的**。
王庸心意把加持之下的全力一擊,直接將羽生橘弦的顱骨震碎。
如果不是羽生橘弦體力強大,恐怕此刻早已經斃命,沒有時間感受死亡的感覺了。
王庸收回手掌,看着羽生橘弦,悠悠道:“我早說過,你空有體力,而不會打法。剛纔但凡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武者,都不會被我如此輕易的逼進角落。希望你來生好好修行宗教,不要再染指武道了。你不適合。”
似乎是良藥苦口的勸誡之言,可在羽生橘弦聽來卻無比的諷刺。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將眼珠子轉動到王庸臉上,嘴脣嗡動,說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語:“古老神社……會替我報仇的……”
王庸眉頭一皺。
古老神社?那又是什麼東西?
不過已經不重要,難不成因爲懼怕那個古老神社的報復,王庸就心甘情願的躺在地上,任由羽生橘弦屠戮?
王庸不是弱智,就算弱智也不會那麼做。
“你廢話太多了,你該走了。”王庸聲音中帶着冰冷之意,手刀驀然揮出。
正中羽生橘弦喉結,只聽喉結碎裂之聲傳出,羽生橘弦氣管裡發出一陣嗬嗬之聲,然後仰面倒在地上。
摔倒的一剎那,整個顱骨轟然碎裂,紅白兩色流淌一地。
“他真的死了?”羅剎女驚魂未定的站起身,問。
羽生橘弦表現的實在太過強勢,以至於羅剎女直到現在都不肯相信羽生橘弦已經死亡。
她生怕羽生橘弦還有什麼隱藏的招式,會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偷襲兩人。
王庸看羅剎女一眼,回答:“首先這個世界上沒有神,其次就算是神,也是需要生命力支撐才能存活於世。羽生橘弦全身生命力都已經流盡,不可能活過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把火把他屍體燒了。骨灰復活,我想這種伎倆神話故事裡都不存在。”
羅剎女面色蒼白的乾笑一聲,擺手:“算了。”
只是嘴裡這麼說着,臉上卻有隱隱神色,似乎真的準備這麼做。
看的王庸一陣無語。
不過王庸也理解此刻羅剎女的心態,她驟然遭遇一個遠遠超出她認知層次的人物,多多少少會有些接受無能。
就像是古代巫婆神漢們控制村民的方法,只要安排一些人爲的神蹟,並且宣稱自己能做到任何事情。那麼村民們就會下意識產生敬畏,即便在巫婆重病加身,只需要一根指頭就能戳死的情況下,村民們依舊畏畏縮縮不敢有所動作。
這就是巫婆已經超出村民的認知世界,他們害怕巫婆的未知能力,害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遭受巫婆殘忍的報復。
“對了,羽生橘弦死前好像說了四個字半步入化。是說的你嗎?你已經摸到化勁的門檻了?”羅剎女轉移話題道。
王庸聽罷,也是驟然一愣。
先前他只顧着跟羽生橘弦玩命了,根本就沒注意他是不是真的邁入了半步入化。
不過好像他從暗勁三重到半步入化,也沒做過什麼努力吧?
沒做什麼就自己達到,未免有點天上掉陷阱的不真實感。
王庸試着感受一下體內的勁氣,只覺丹田之中生出一股力量,纏纏綿綿如濃稠的水銀,緩緩推向身體其他部位。
“來,你打我!”王庸對羅剎女道。
“你確定?”羅剎女問。
“確定!記得用最大力量!”
羅剎女見王庸肯定,加之她也好奇王庸是不是真的邁進了半步入化的境界,不再詢問,而是直接奮起一掌。
只聽風聲殷然,一掌直接拍向王庸。
王庸輕笑一聲:“你這掌可夠用力的!真不怕打死我?”
嘴上這麼說着,身體卻是一動不動,任由羅剎女的掌力落在自己身上。
而羅剎女見王庸真的不躲閃,心中不由閃過一抹後悔。她這一掌力道不小,即便王庸身體強悍,恐怕也少不得吃些苦頭。
可讓羅剎女沒想到的是,她的手掌才碰到王庸肌膚,忽然就感覺王庸體表生出一股堅韌黏滑的力道,將她的掌力盡數卸去。
一瞬間,羅剎女有一種手捏泥鰍的錯覺。
王庸好像變成了一個大泥鰍,滑不溜秋,再大的力道打到王庸身上,都會被滑開。
“這……就是化勁?”羅剎女驚問。
王庸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是,也不是。我剛纔卸掉你掌力之時,卻是用上了一些不同於暗勁的東西,那些東西應該就是所謂的化勁。只是還不完善,所以只能叫做半步入化。”
“那也很厲害了!”羅剎女道。
她認識王庸才多久?王庸竟然就在這短短時間裡一下子從暗勁二重邁入了半步化勁。這種速度,就算是那些天才少年也得甘拜下風。恐怕只有百年前的那幾個武學宗師才能相比。
“化勁到底是怎樣一種力道?”羅剎女又問。
“如果比喻的話,就像是水。柔軟無形,摸上去沒有一點阻礙。可是當所有的水凝聚在一起,迸發出來的時候,卻能沖垮大壩,沖斷山嶽。化勁算是暗勁的終點,將所謂的暗力發出的力量,練到無聲無息。這種勁力的最大好處是發力快速而又兇猛,如電閃雷鳴。練到最高深處可以渾身上下無處不能發力,催身如炮,身體一動就像是一枚炮彈一般炸出去。”
“你來。”
王庸招呼羅剎女上前,輕輕搭在羅剎女肩骨之上,然後微微發力。
羅剎女表情驀然一變,身體一晃,明明沒有產生什麼跌飛出去數米的恐怖效果,羅剎女的面色卻變得蒼白。
好半晌,她才緩過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王庸看着羅剎女一笑,道:“明勁打人,別人只覺骨頭肌肉全都痛,但是沒什麼異樣感受;暗勁打人則是如被巨錘轟擊,身體內部有一種震盪之感,臟腑也會受傷;化勁打人則是勁力一催,對手當即大腦空白,如被高速列車撞上,落地之後還不知道自己怎麼被打飛的。剛纔你是不是一瞬間有這種感覺?”
羅剎女點點頭。
確實,王庸發力的剎那,她感受到一股絕望的力量,讓她連抵禦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要不是王庸收手,恐怕她當場就得飛出去。
直到現在,羅剎女才明白了原來暗勁跟化勁之間有着這麼大的差距。
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看來要加油了!”羅剎女暗暗發誓。
旁邊的王庸卻是沒再關注羅剎女,而是目光放空,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現在已經確定,王庸的確進入了半步入化的境界,距離真正的化勁只差臨門一腳。
只是這種境界是怎麼達成的?睡了一覺就有了?實在有點太過科幻,太過匪夷所思。
王庸想不通。
而且,王庸緊接着還發現了一點:他剛剛全力施展兵王心意把之後,似乎並沒有產生多少虛弱感。
好像兵王心意把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副作用,以前的虛弱狀態都是王庸的幻覺。
見鬼了!王庸忍不住心中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