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耳朵聳動,辨別着徐子安逃跑的方向,隨即衝出門。
在左拐右拐的巷子裡連續衝刺,時不時伸手一攀,如一隻猿猴越過低矮的圍牆,直接出現在另一個拐彎處。
很快,王庸就看見了徐子安逃跑的身影。
這是篾街最後一段路程,不像之前的七拐八繞,而是筆直通往繁華的城南大街。
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更有許多剛剛吃飯出來散步的人行走。
如果被徐子安逃到街上,王庸就徹底沒了擊殺徐子安的機會。
“徐子安,你往哪裡跑!”王庸驀然大喝一聲。
一開口就是大團的氣息爆出,好像佛家獅子吼,甚至都能看見一道隱約白氣,如劍般貫穿空氣。
這是對於暗勁的另一種運用,只不過是用在了聲音之上。
經過放大的聲音轟隆隆滾動在空氣中,頃刻間就傳達到徐子安耳中。
徐子安倉皇奔逃的步伐陡然一滯,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腳下踉蹌,一下跌倒在地。
人耳能夠接受的聲音分貝是有上限的,當超過了那個上限,負責身體平衡的內耳前庭就會失去作用,影響到人的行走站立。
像是奔跑這種劇烈動作更是難以維持,所以徐子安才一下跌倒。
只是效果有限,徐子安旋即就站了起來,看看前方人流,一咬牙就飛奔而去。
距離大街不到二十米了,只要跑過這二十米他就能活下去!
王庸當然也知道這點,可是他距離徐子安究竟還是遠了一些,想趕上去已經有些來不及。
情急之下陡然看見旁邊牆上掛着一串風鈴,一根半米長的銅管插在牆體之中,風鈴隨風搖曳,發出叮叮咚咚的悅耳聲音。
咔嚓,王庸一伸手將風鈴拔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徐子安後背就擲了出去。
嗖!
猶如張弓搭箭,王庸身體彎成一張極度彎曲的大弓,力量猛然爆發而出,風鈴急似流星飛向前方。
空氣吹過銅管發出嗚咽之聲,銅管上面掛着的幾個風鈴卻跟靜止了一樣,沒有一絲聲響,直到噗一聲透入徐子安身體,才聽那幾個風鈴重新叮噹作響起來。
“嗯!”徐子安悶哼一聲,整個人被王庸投擲的巨大力量帶動,撲向前方。
噗通一聲栽倒在街口,後背肩胛處一串風鈴兀自搖曳,一股鮮血滲出來染紅了最近的一顆鈴鐺。
徐子安手腳並用,就像是爬出礦洞的遇難者,一點點往城南大街上挪動着。
一邊爬還一邊喊:“救命!救命!”
幾個散步的人聽見呼喊立時圍攏過來,卻都站着不敢做什麼救助行爲。
萬一是碰瓷的呢?萬一送到醫院被訛詐上了呢?
王庸遠遠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一抹可惜之色。
只差一步就能擊殺徐子安了,沒想到這小子的求生意志這麼強,最後時刻強忍劇痛爬行到街口,還故意吸引了一羣人圍觀。
衆目睽睽之下王庸怎麼敢動手殺人?只能無奈的搖頭,轉身沒入夜色中。
而此時徐子安正趴在地上看着身後,當他看見王庸身影消失後,才長出一口氣。
今天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王庸竟然恐怖如斯,帶了四個帶槍的手下都沒能擋住他一招,瞬間就被王庸打趴。
而喊來的援軍魏縉更是不堪,吹得很厲害,在王庸手底下卻連十招都沒走到。這還是當初那個被姚星元吊打的王庸嗎?
這才過了幾天啊,王庸怎麼就不僅傷勢全好,還功力大增呢?
徐子安想不明白。
不過現在能不能想明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仇恨他記下了。早晚有一天他要把王庸活剝,讓他死的痛苦不堪,甚至做了鬼想起徐子安三個字還會顫抖。
“先生,需要幫忙嗎?”終於,有人湊上前來問了徐子安一句。
但是徐子安眼中濃濃的殺意卻將那人驚得連退幾步。
徐子安艱難的從口袋裡摸出錢包,將裡面一沓錢甩了出去。
“送我去醫院,這些錢都是你的。”
在金錢的刺激下,加上確認徐子安不是故意碰瓷,人們這才七手八腳將徐子安擡上車,送往醫院。
篾街白靜住處。
王庸剛回到院子裡,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好像是進了屠宰場。
王庸眉頭一皺,明明走前還沒有這麼重的血氣的。
徐子安的幾個手下王庸都沒下殺手,魏縉雖然死了,可他是內傷,不至於血腥味這麼重。
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而且現場也不見了白靜蹤影。
進屋一看,王庸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只見白靜正拿着槍在沒死的幾個人身上補着子彈,原本還有些生命氣息的幾人頓時身體一陣抽搐,徹底死亡了。
鮮血流淌的滿屋子都是,白靜一身衣服上濺滿了鮮血,看上去駭人無比。
“你在做什麼?”王庸愕然問道。
白靜轉身看見是王庸,這纔將警惕之色褪去,回答:“這些人留着是後患,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來好了。殺一個人是殺,殺十個人也是殺。總不能等他們被警方發現,把我們身份暴露出去吧?”
王庸本能的皺皺眉頭,雖然覺得白靜這麼做未免殘忍,可究竟也說不出什麼指責的話來。畢竟白靜也是爲了他好。
白靜拎着槍走一圈,確認沒有活口了。這纔將槍扔在地上,從抽屜裡拿出幾張卡揣進口袋,走出了屋子。
“那個大個子的屍體也扔進屋裡吧。”白靜對王庸道。
“你是想製造黑澀會火拼的場面?”王庸立馬明白了白靜想法。
魏縉是蘇市有名的涉黑分子,如果他死在這裡,加上這麼多把槍,警方一定會往黑澀會火拼這個方向偵查。
“對。”白靜說着,又吃力的從偏房裡提出一桶汽油。
一點點灑向屋內,等王庸將魏縉屍體也扔進房中後,白靜摸出一個打火機,小心翼翼點燃一塊破布,扔了進去。
轟!
破布一沾到汽油就冒出尺高火焰,火焰瞬間引燃了整間屋子裡潑灑的汽油,一道道火線呼啦啦蔓延開去,將整間房子吞沒。
而火焰中的幾具屍體被灼燒的一下從地上坐起,就像是復活了一般。
王庸知道,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火化場在焚燒死者遺體的時候經常會遇見這種情況,第一次見會害怕,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熊熊火光沖天而起,這間木質的房子本來就容易着火,在刻意引燃下更是快速燃燒起來。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糊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
王庸看着此情此景驀然一愣,卻是讓他想到了當年在某地區見過的一次慘烈場面。
那次也跟現在一樣,火焰將無數屍體焚燒。不同的是,那次的屍體是被從頭到尾燒死的,而現在卻是死了後才被燒的。
當時兩個動亂小國之間發生衝突,雙方大打出手,甚至有一方直接動用了凝固***。
凝固***一種以固體汽油燃燒爲殺傷的一種**,也叫納磅彈。屬於內裝凝固汽油,爆炸時能發出高溫火焰的燃燒**。
這東西非常狠毒,爆炸後會形成一層火焰向四周濺射,發出1000度左右的高溫,並能粘在人身上長時間地燃燒。
凝固***爆炸後的慘象異常殘酷。飛濺到人身上的凝固汽油就象豬油膏一樣,粘稠耐燒。如果人用手去拍打越拍火越大,如果在地上滾動滅火會弄得全身是火。而且一旦在人身上着火較多,邊上的人要儘量遠離着火人,因爲着火人的奮力掙扎很容易把燃燒油塊甩到旁人身上形成二次殺傷效應。
當時那場戰鬥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死在幫戰友滅火上。
事後再看戰場,只剩下一具具燒的不成人形的屍骸,即使王庸見慣死人,也沒能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而那個下令發射***的小國首領還談笑風生,爲自己的傑作而自豪。
當時王庸就覺得那個首領過於冷血。
眼前的白靜卻又在時隔幾年後再次給了王庸那種感覺。
從容處死傷者,又點火焚燒。王庸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女人竟然能作出這種事情來。
“走吧,火勢大起來了,警察很快就會趕到。”白靜看着火勢淡淡說。
彷彿此刻那個歷經鐵血的人不是王庸,而是她。
王庸收回思緒,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子。
故意在巷子裡穿梭,繞了很遠才從另外一條巷子裡繞出去上了大街。
白靜在路口站定,對王庸道:“謝謝你今天救了我,我知道,說什麼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太假,我也沒什麼能力救你。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咱們就此別過吧,我會找個蛇頭偷渡出國,萬一今天的事情包不住,你儘管往我身上推。徐子安那邊估計也不會聲張,畢竟他手上也沾了人命。”
經歷一場生死之後,白靜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光膽量變大,連思想也變得冷漠清晰起來。
王庸點點頭,沒說話。
他不想知道白靜要去哪個國家,更不想說什麼一路順風的客套話。
兩人本來就是風雨中的兩根浮萍,偶然撞到了一起,根系產生了糾纏。糾纏解開,還是各自零落一方,再無瓜葛。
這便是人生,這便是因果。
沾染上“因”,便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