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次難得一見的盛會啊!昔年有鵝湖之會,誕生了兩位著名的哲學家。現如今王庸跟千葉真昔兩國漢學家的聚會,不知道會留下什麼樣的美名。”
有秉承着中立態度的南韓學者一邊觀看着電視直播,一邊感嘆。
時至今日,大部分南韓學者對於王庸的怨恨早已消散大半。
而那些兀自忌恨王庸的,在觀看了今天這場直播之後,也是徹底服了氣。
王庸在論聖之中展現出來的博學多才,遠遠超越其年齡。只聽言論,恐怕沒人會相信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說出來的話,更多的人會以爲這是一位“知天命”的老儒師的話語。
忌恨這樣一個人,是徒然浪費時間跟生命的事情。因爲在王庸未來的生命歷程裡,那些王庸的手下敗將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跟王庸交手的機會。
“鵝湖之會?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那麼幾分意味。只是昔年鵝湖之會的兩位大師,都創立了屬於自己的思想理論。王庸跟千葉真昔雖然已經是目前最強的兩位漢學家了,但是仍舊距離那兩位有些遙遠啊!”另一個南韓學者感嘆。
兩人言辭中頻頻提到的鵝湖之會,卻是發生於南宋時期的著名事件。
當時朱熹跟陸九淵各自創立學說,但是互不相容,大有不死不休的局面。
於是呂祖謙邀請了朱熹跟陸九淵兩人,意圖調解兩人學派之間的分歧。而這次盛會實質上是一場客觀唯心主義跟主觀唯心主義的辯論。它在華夏哲學史上地位尊崇,首開書院會講之先河。
會上,雙方就“教人之法”展開爭論。朱熹認爲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別的方法,只有多讀書,多觀察,充分發揮格物致知的作用,從書中認識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
而陸九淵則認爲格物致知是一種“窮功夫”,對着一張凳子坐上一天,也不能領悟出什麼道理來。必須體察己心,認識到人類心性的本質,這樣善與惡、是與非就全都自然浮現了。
兩方激辯三天,雖然陸九淵跟其兄弟陸九齡一度佔據了上風,但是最終兩方仍舊誰也沒能說服誰,只能不歡而散。
調解沒有達成,可是這次辯論卻給後世之人產生深遠影響。
在東洋備受推崇的陽明心學,就是王陽明繼承了陸九淵的理論發展而來。
至於朱熹的程朱理學,更是發展壯大,一度成爲南宋之後幾個朝代的主流思想。
鵝湖之會的影響可見一斑。
兩位南韓學者用“鵝湖之會”類比王庸跟千葉真昔,卻是將兩人擡到了相當高的位置。
只是此時的兩人,卻沒心思瞭解外界的評論。
兩人論聖已經足足一個小時,華夏曆朝歷代的聖人幾乎全都被兩人論了一個遍。
而這期間,山頂上的人也越聚越多。
那些從其他兩條路線上山的遊客,雖然遲到一個多小時,卻也終究趕了上來。
山頂之上被佔據的滿滿當當,組委會不得不採取措施,分流人羣,以免發生踩踏事件。
搶先一步佔據了好位置的遊客,全都帶着淡淡的茫然,問:“這兩人要論到什麼時候?照這樣下去,恐怕再論一個小時也分不出勝負吧?”
“不好說,目前來看,兩人誰也沒有表露出敗象。恐怕最終要以一方被難住,或者他的言論出現重大錯誤,纔會結束。我看一個小時都懸,兩個小時也不夠。”
“兩個小時?那可天都要黑了!這種論學看一個小時還行,看兩三個小時那就要人命了。不行,再不結束我得下山了。”
山頂遊客們初始還看的興致盎然,只是隨着時間流逝,遊客們的耐心也在流失。
可沒有人催促王庸跟千葉真昔。
大家都知道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場比賽,沒有理由因爲遊客的不耐煩而放棄。
“差不多了,看大家都失去耐心了呢!最後一個問題,單單從‘聖’這個字來解釋,你覺得何解?”王庸看一眼四周遊客,道。
千葉真昔究竟年齡大了,這一會快節奏的思想對撞,讓他流露出明顯疲態。
聽王庸提出最後一個問題,千葉真昔不由振奮起精神,微微思考一下,隨即手指蘸着雪水,在石桌上寫下一個大大的“聖”字。
“聖,左邊耳朵,右邊嘴巴,乃耳聰口敏,通達事理之意。結合下邊的‘王’字,便是言行達到一定高度,法傳天下的王者。就如孔子,三千弟子,教化百世。這便是聖人,也即人中之王。非彪炳千秋、流芳萬古之人,而不稱聖。”
千葉真昔回答。
話音剛落,頓時迎來一片喝彩聲。
“好!聖人就是真正的王者!他們不像是某個朝代的皇帝一樣,只能統治幾十年,也不像是某個皇朝一樣,只能存續百年。而是不管天地怎麼變幻,人世怎麼滄桑,聖人的言論始終都亙古不滅。朝代更迭無數,聖人卻屹立不倒。這就是聖人!”
“沒錯,如果說古代封建社會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吹噓讚歎的人傑,我想除了那幾位聖人,再無其他。什麼掃六合並八荒的始皇帝,什麼統率圓桌騎士征戰大陸的亞瑟王,在聖人面前全都不值一提!聖人就是天空中的恆星,永遠光輝明亮,永遠高懸夜空!”
幾個東洋遊客情不自禁說道。
顯然,這幾人對於漢學有着不錯的理解,幾句話都說的頗有道理。
“是這麼個道理。”山頂上的遊客相繼點頭,覺得千葉真昔描述的很對。
不少華夏遊客雖然明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其實心中也是暗暗贊同的。
華夏數千年的歷史無疑就是千葉真昔那段話的最好佐證。
從黃帝開始,多少個朝代覆滅了,多少個氣吞六合的帝王死去,可唯獨幾位聖人始終閃耀在華夏曆史長河中,如永久不滅的星辰一般,指引着整個民族的腳步。
這些人,奠定了華夏的民族內核,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萬古之王,而非那些一朝一代的人間帝王。
千葉真昔這個答案回答的太恰如其分了,根本就沒有給王庸留下補充回答的餘地。
這次,王庸似乎凶多吉少,要死在自己主動提出的問題上了。
果然,王庸聽了千葉真昔的答案,久久不語。
好像被難住了。
東洋民衆見狀,不由露出淡淡喜色,旋即收斂。
有前車之鑑,他們卻是不敢高興太早了。王庸連續幾次反轉,已經把他們脆弱的神經摺騰的經受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萬一王庸再來一次反轉呢?
東洋民衆是真的害怕了。
“王老師怕是不好回答了。”一個華夏留學生搖搖頭,道。
“是啊,王老師就不該主動提問的。千葉真昔把答案說了,王老師要是隻爲追求不同,隨便說個不一樣的答案,多半要輸。在大家心裡,千葉真昔這個答案纔是足以服衆的標準答案。”另一個留學生感嘆。
再看王庸,依舊不動聲色。
只是嘴角泛着一絲笑意,裡面好像有淡淡的玩味。
千葉真昔被王庸這個笑容弄得有些不自在。
因爲王庸這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一隻模仿人類的猴子。
可千葉真昔不認爲自己的答案如此無稽,他有十足的信心。
“該你回答了!”千葉真昔聲音低沉,忍不住出聲提醒王庸。
“哦。”王庸這纔不慌不忙點點頭。
然後同樣手指蘸水,在石桌上寫下一個字。
聖。
同樣的字,不同的寫法。
千葉真昔寫的是繁體字的“聖”,而王庸寫的是簡體的“聖”。
雖然都是同一個字,可在此刻表現出來的意義卻完全不同。
華夏遊客看見王庸寫出來的字,全都眉頭皺起,不懂何意。
東洋民衆則是訝然不解,問:“這是什麼字?”
“是華夏簡體的聖字,跟千葉老師寫的是同一個字。”有人解釋。
“哦,簡體啊!”東洋民衆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
在他們看來,華夏幾十年前進行的漢字簡化運動,分明就是一次文化倒退。
許多字被簡化的莫名其妙,完全喪失了繁體字的意味。
就像是這個聖字,繁體的聖,意義非常明顯,也非常符合聖人之道。
可是這個簡體的聖呢?
上邊一個又,下邊一個土,這是什麼鬼?
又打下一塊土地?倒是蠻符合華夏現在對待周邊國家的策略嘛!
東洋民衆忍不住發出一陣鬨笑。
而鬨笑聲中,不少華夏遊客面紅耳赤,臉上浮現淡淡憤怒。
一個留學生眼睛圓睜,指着那個說華夏簡體字壞話的東洋人,道:“你們只知道嘲笑華夏簡體字,但是你們知道簡體字幫助華夏解決了多少文盲嗎?帶來了多高的社會效率嗎?不信你們寫一個‘憂鬱的烏龜’試試!能在一分鐘內寫出來算我輸!”
“哼,不就是憂鬱的烏龜?寫就寫!”那東洋人不服氣,蹲下來就在雪地上寫起來。
衆人見狀,趕緊讓開一塊地。
只是,三十秒過去,五十秒過去,一分鐘過去,那個東洋人額頭隱隱出現冷汗。
耗時一分鐘,他竟然連第一個字都還沒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