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期待啊!王老師你快點翻譯!”四班學生立即催促道。
王庸卻擺擺手,說:“直接告訴你們答案那就沒意思了,讓你們自己翻譯一次,相信你們的體會會更深。哪位同學願意第一個站起來?”
“這……我英語不好,我還是不獻醜了。”
“我雖然能看懂意思,但是變成詩句我就不行了。我也不獻醜了。”
“我倒是行,不過我得花點時間整理下語句,讓翻譯出來的文字看上去更像是一首詩。”
嘰嘰喳喳,一羣學生卻是沒有一個能夠第一時間站出來的。翻譯英語詩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讓他們這羣孩子不思考直接翻譯,確實難度有些大。
於是王庸將目光看向了潘森。
“潘森先生,您呢?”
本以爲潘森會拒絕,誰知被點到名的瞬間,潘森就站了起來,好像根本就預料到王庸會點他一樣。
潘森看着黑板,沉吟片刻,隨即翻譯道:“你說你喜歡雨,但是下雨的時候你卻撐開了傘;
你說你喜歡陽光,但當陽光播撒的時候,你卻躲在陰涼之地;
你說你喜歡風,但清風撲面的時候,你卻關上了窗戶。
我害怕你對我也是如此之愛。”
啪啪啪,王庸帶頭鼓起掌來。
不得不說這麼短時間內,潘森竟然如此迅速將其翻譯成了規整的詩句,雖然有些地方並不嚴謹,可已經非常難能可貴。
這首詩就算是不考慮英語原句,僅僅將其當成一首現代小詩,也能獲得上報的資格。
四班學生紛紛轉頭,發出驚歎的“哇”聲,卻是對這個外國人有了些好感。
因爲潘森作爲外國人卻在漢語上完全碾壓了他們這羣華夏學生。
“很厲害!謝謝潘森先生的精彩翻譯。”王庸感謝道。
潘森卻沒坐下,而是帶着一抹質疑,問:“恕我直言,雖然我承認漢語翻譯出來也很好。可是要說比英語原詩更優美,我並不這麼認爲。相信在座諸位也一樣想法吧?”
“好像是哦,跟王老師剛纔的朗誦比起來,一點韻味都沒呢。”有學生小聲道。
“你傻呀,那是王老師的朗誦加分,又不是這首詩本身的韻味。換個人朗誦你再試試!反正我覺得漢語美一些。”
“我倒是覺得不相伯仲,各有千秋。要說完全碾壓,似乎還差一點……”
一時間衆說紛紜,持各種觀點的都有。
潘森則靜靜看着王庸,等待王庸的回答。如果王庸回答不出來,就證明王庸失敗了。
王庸衝潘森一做手勢,道:“潘森先生請先坐下,我並沒有說翻譯只能有一種吧?比起潘森先生的翻譯來,我覺得或許我的更美一些。”
潘森一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四班學生聽王庸說有更美的,不禁凝神屏氣,準備傾聽到底美到什麼程度。
看着臺下衆人,王庸緩緩漫步在講臺上,如一個徜徉在三月微雨裡的江南詩人。
“你說煙雨微芒,蘭亭遠望;
後來輕攬婆娑,深遮霓裳。
你說春光爛漫,綠袖紅香;
後來內掩西樓,靜立卿旁。
你說軟風輕拂,醉臥思量;
後來緊掩門窗,漫帳成殤。
你說情絲柔腸,如何相忘;
我卻眼波微轉,兀自成霜。”
聲音輕柔,如春雨滴答,燕語呢喃。衆人一下子就被王庸的聲音吸引,眼前彷彿出現一幅畫面。
華夏文化中特有的水榭亭臺式的浪漫,緩緩展開在衆人心裡。讓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尤其潘森,在王庸第一句吟誦出口的時候,就整個人愣住了。
等到王庸整首詩吟誦完畢,他兀自處於一種呆滯中。
好像大腦被一道閃電擊中,一下子宕機了。
半晌,他才緩緩醒轉,長長吐出一口氣,幽幽道:“好美。”
對於華夏文化有着深刻研究的潘森,第一時間讀懂了王庸吟誦裡的意境之美。
只是王庸對於潘森的衝擊並沒有就此結束,而是如洶涌潮水,一浪又一浪的接連而來,將潘森的心靈衝擊的滿滿震撼。
“下面是詩經版。
子言慕雨,啓傘避之。
子言好陽,尋蔭拒之。
子言喜風,闔戶離之。
子言偕老,吾所畏之。”
“更美!”潘森震驚之餘說道。
《詩經》作爲華夏詩詞之祖,每一首詩裡都蘊含着驚心動魄的簡練之美。王庸這個《詩經》版將這種簡練美髮揮到了極致,翻譯的簡直讓人驚豔。
此時,潘森心中已然隱隱有些歎服。
可講臺上的王庸見狀,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別急,還有離騷版。”
“君樂雨兮啓傘枝,
君樂晝兮林蔽日,
君樂風兮欄帳起,
君樂吾兮吾心噬。”
潘森已經徹底被驚呆了。
他沒想到,一首簡單的英語詩翻譯,王庸竟然連續給出了三種不同的形式,每一種都讓他驚歎,讓他爲之迷醉。
如果王庸並沒有拿英語對比,只是簡單吟誦這三種漢語詩句,潘森還不會有這種強烈感覺。
可是一對比之後,潘森瞬間產生一種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感覺。
漢語之美確實超越了這世界上其他語言。
只是,就這樣承認失敗嗎?
潘森還在猶豫之時,卻聽這時候一個同學猛的從凳子上站起,驚醒一堆滿臉沉醉的同學。
別的同學剛纔都被王庸的吟誦所吸引,陷入其中。這位同學卻在刷刷刷奮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現在,她站了起來,拿着寫完的東西,道:“老師,我也有一種翻譯版本。”
王庸手一伸,道:“尹夏同學,請說。”
尹夏在衆人的驚訝中,念出了自己的翻譯。
“江南三月雨微茫,羅傘疊煙溼幽香。
夏日微醺正可人,卻傍佳木趁蔭涼。
霜風清和更初霽,輕蹙蛾眉鎖朱窗。
憐卿一片相思意,猶恐流年拆鴛鴦。”
卻是一首七律。
“好!對仗工整,用詞達意,不着一字盡得風流!用我們美國方言講就是‘連我的腳後跟聽了都有感覺’。”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潘森。
潘森滿臉的歎服,不吝嗇溢美之詞誇讚道。
“潘森先生謬讚了。”尹夏衝潘森一點頭,謙虛說。
“不,如果說之前王老師三種翻譯將我的心打動,你這一首卻是直接將我征服!華夏語言之美,全都在了你這一首七律之中!”潘森認真道。
而坐在潘森身邊的校長跟教委同志聽了潘森的話,不由面露喜色。
直接征服?豈不是意味着潘森認可了王庸的話?認可了一中對於華夏語言方面的教學能力?
這麼優秀的學生,可是我們一中教育出來的!
“我就知道你行!”校長心裡暗暗道。卻是忘了之前是怎麼憂心忡忡、擔驚受怕的。
“這位老師很有能力嘛!我看完全可以當做一個市裡的典範來樹立。”教委同志悄悄對校長說。
跟之前批評王庸的話截然相反。
而此時王庸也被尹夏的即興發揮給震驚了一下。
這小妮子在詩歌方面的天賦真的是讓人嫉妒。不止作曲好,就連寫詞都時常有讓人驚豔之作。
這首七律雖然是建立在王庸之前三首基礎上,總結出來的。可也不能掩蓋尹夏那橫溢的才華。
王庸對於尹夏未來的成就愈加期待了。
“哼!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也會!是吧花花?你來一首,打擊一下她的氣焰!”鍾心撅着嘴,衝荼蘼道。
荼蘼搖搖頭:“尹夏這首詩連潘森先生都歎服,我確實比不了。不過我也有一首其他版本的,相信也不差。”
說着,荼蘼站起身,道:“王老師,我寫了一首江南吳語版本的,請老師跟各位同學聽聽。”
“弄剛歡喜落雨,落雨了麼搞布洋塞;歡喜塔漾麼又譜捏色;歡喜西剝風麼又要丫起來;弄剛歡喜唔麼,搓色唔黴頭。”
荼蘼祖上正是蘇杭,吳儂軟語形容的就是那邊的美女。
嬌美的外貌配上軟綿綿的方言腔,卻是讓這個別出心裁的版本同樣取得不俗效果。
一衆男生直嚷嚷,要融化在班長的酥軟聲音裡了。
“很好,尹夏同學跟荼蘼同學的版本都是上佳,各有特色。還有同學有其他版本嗎?”王庸問。
“有!”鍾心一挺胸膛,將跟年齡不相稱的飽滿胸部挺的波濤洶涌,說。
“那咱們就聽聽鍾心同學的。”
“我這個叫做女漢子版本,聽好了!你有本事愛雨天,你有本事別打傘啊;你有本事愛陽光,你有本事別乘涼啊;你有本事愛吹風,你有本事別關窗啊;你有本事說愛我,你有本事撿肥皂啊!”
鍾心剛剛唸完,就聽噗通噗通栽倒聲音不絕,一衆男生被這首女漢子版本徵服的五體投地。
就連王庸也是滿頭黑線,不知道該怎麼“誇獎”下鍾心好了。
好半天,王庸才反應過來,尷尬的道:“鍾心同學這首,嗯,也很……好。算是一種發散版本,值得鼓勵!”
鍾心見王庸只是鼓勵她,不由不高興的嘟着嘴,坐下了。
經過鍾心這麼一鬧騰,四班學生的思維倒是徹底被打開了。
一時間各種版本的都有,再次印證了漢語的博大精深。
潘森坐在教室後面,聽着一個個版本,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只剩下一個大寫的服字。
這次華夏之行,他服了,徹底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