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鶴趁着朱雀不注意,偷偷溜出來,在大街上閒逛。
再過幾天,他和朱雀就要上梅南山白鹿道院正式入學,因此想趁機再逛逛這繁華街市。
但不由自主的,沈鶴卻朝着宿家姐妹的小院走去,等他恍然發覺時,已經到了宿家姐妹的小院門前。
不出意料的,遠門緊閉,門口落葉成堆,一片無人照料的蕭殺景象。
哎……沈鶴嘆了口氣,悵然若失,帶着失落的心情離去。
昨日回家,家僕報告說,自己託人送去的銀兩,被宿家姐妹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他有些氣惱。
原本,他在茶詩大會上故意問三皇子要一所宅院,當然不是如他所說的那樣,緊緊是爲了自己精心修習,而是想給宿家姐妹一個安身立命的落腳之地。
沈鶴也不知道爲什麼,對宿雨亭如此牽掛,即便知道她可能是妖以後,仍然還是忍不住想替她多做點事情。
尤其是得知宿家妹妹宿雨簾也要上山學道,未來只會把宿雨亭一人留在這偌大的黃帝城中,想起不免有些擔心。
宿雨亭那雙明亮純淨的眼神,此刻有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乾淨,澄澈,溫柔,知性,滿足了一個男人對女性的所有幻想。
可就是這樣一個清秀乾淨的女子,怎麼會是妖呢?
沈鶴不禁又嘆一口氣,轉念又想:若非是妖,人世間又怎麼會有哪個女孩擁有那樣讓人憐愛的眼神呢?
帶着複雜的心情,沈鶴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原本熱鬧繁華的街景,此時在他眼裡反而顯得雜亂而嘈雜,擁擠而市儈,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沈公子,你是在找我嗎?”一聲熟悉的呼喚聲,在他身後響起。
沈鶴猛然轉身一看,宿雨亭手裡端着一籮筐新鮮的蔬菜,青翠欲滴,頭上纏着深藍碎花頭巾,額頭上香汗淋漓,顯得特別動人可愛。
“啊……我,我是特意過來謝謝你。”沈鶴突然心跳加快,有些反應不過來,趕緊隨便找了個藉口。
“沈公子平白無故謝我幹嘛?”宿雨亭問道。
“多謝你贈的建木枝,才讓我在昨日的茶詩大會上立於不敗之地。”沈鶴見不遠處有一座酒樓,心裡猜測宿雨亭可能已經落魄到了在酒樓乾貨的地步。
“物盡其用罷了,不用……”
沈鶴不等她說完,立即上前奪過她手裡的菜筐,丟在了地上,拉着她的手向前疾走。
宿雨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他牽着走了十多米才紅着臉想要掙脫,但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沈公子,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帶你去找一所稱心的宅院,再給你找個輕鬆點的營生,我不許你在酒樓那種地方打雜。”沈鶴頭也不回的說道。
“沈公子,你冷靜點。”宿雨亭拼命拉住了沈鶴。
沈鶴這才發現自己剛纔有多衝動,這種舉動在古代的大街上十分惹眼,四周已經有人開始指指點點了。
“對不起,宿姑娘。我一時情急。”沈鶴不好意思的道歉。
宿雨亭搖搖頭,咬着下脣,眼睛看着地面,說道:“既然不是同路人,就別再管我了,好嗎?”
沈鶴是聰明人,當然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們之間已經沒了可能,再過多來往,只不過是徒增雙方煩惱而已。
兩人長久的沉默着,半晌沒有說話。
感情中,男人的勇氣反倒通常不如女人豁得出去。
宿雨亭見他半天不說話,只好開口說道:“我妹妹雨簾性子魯莽,在白鹿道院學道,還請你多多關照,雨亭先謝過了。”
說完,她微微施禮,轉身離去。
如果幸運的話,那筐剛在井邊洗好的瓜菜還應該在遠處等着自己。
此時的宿雨亭,多麼希望沈鶴能夠突然追上來,再一次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可惜,這樣的事情,只可能出現在戲文裡而已。
突然,她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雙肩,強行扳了回來。
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沈鶴果然站在她的身後,近距離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同路人有什麼關係?天下河道萬千,最終歸於大海,不管是你我是否同路,最後都會殊途同歸。”
沈鶴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許我的朋友受到委屈。更何況,以你現在的處境,雨簾妹妹又怎能在白鹿道院安心修道呢?”
宿雨亭垂下眼簾,心中一暖,眼淚也隨之掉落下來。
“好了,別哭,聽我的安排,好吧?”沈鶴柔聲勸道。
宿雨亭睜開朦朧淚眼,看了一眼沈鶴,咬着嘴脣使勁點點頭。
整整一上午,沈鶴不辭勞苦的帶着宿雨簾在黃帝城各處去看宅院,最終在城西附近找到了一個僻靜小院。
院子雖然空了一段時間,但三進三出的院落,雅緻靜謐,稍加打掃非常適合宿雨亭居住。
宿雨亭除了感覺院子有些大,其他地方也很滿意,沈鶴就愉快的定了下來。
隨即找人把宿家姐妹的東西全都搬了進去,一直忙到天黑,總算把她安頓了下來。
“這裡還有些銀票,你先拿着,如果不夠,我會讓府裡再送些過來。”
沈鶴塞給宿雨亭幾張銀票,大約有300兩左右,按照大玄王朝的貨幣兌換,相當於一家人一年的開銷。
“不,這些銀兩,雨亭不能要。”宿雨亭堅決推辭。
沈鶴說道:“如果你不要銀兩,那我就爲你開個小小的醫館吧,我記得你有些醫術是吧?”
“我雖然略懂藥理,但卻沒有行醫碟照。”
“這個好辦,我明天讓老爹給你去辦一張,此處距離我家不遠,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去找我爹。”沈鶴拍着胸脯保證。
“沈公子,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只有把你安頓好了,我才能安心……哦,不對,雨簾才能安心在道院修行啊。”沈鶴說道。
宿雨亭看着忙碌了一整天的沈鶴,臉上還沾滿了乾貨留下的污漬,不由伸手幫他擦拭,沈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兩人正執手相望之際,突然宿雨簾跳了進來,大聲抱怨道:“姐姐,姐夫,你們搬家都不跟我說一聲?”
兩人趕緊分開,尷尬的看着夾在他們中間的小個子雨簾。
宿雨簾揹着小藥簍,仰頭看着他們兩人,噘嘴瞪眼十分不滿。
“糟了,姐姐今天忙了一整天,把你給忘記了。對不起妹妹。”宿雨亭彎腰捧住了妹妹的臉,柔聲說道。
“哼!”宿雨簾把臉別過去,繼續生氣。
“妹妹,你看,沈公子給我們找的宅院多漂亮,你喜歡嗎?”
宿雨簾把藥簍往旁邊一扔,“切,別我們我們的,他是給你找的院子,又不是給我找的。”
沈鶴見她搞笑,故意逗她:“那我改天也給你找一個院子,你和姐姐分開住,別再來打擾我們了,好嗎?”
宿雨簾信以爲真,大叫着抗議:“啥?你居然想拆散我和姐姐?信不信我給你一火球?”
兩人正在打鬧,宿雨亭看到妹妹捲起的褲管下,腿上有一處明顯的傷口,趕緊問道:“雨簾,你腿上的傷是哪裡來的?”
宿雨簾低頭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說道:“今天在林子裡採藥,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一個怪物,我躲閃不急,被它抓傷了,後來我用火術打跑了它。”
“你採藥的林子裡,怎麼會有怪物呢?”沈鶴和宿雨亭異口同聲問道,說完,兩人相視一眼,享受着不期而遇的默契感。
“不僅有怪物,好像還有一個發瘋的道人,一邊走,一邊唸叨着聽不清的話。”宿雨簾說道。
“道人?”沈鶴感覺哪裡不對,繼續問道:“什麼道人?他念叨什麼?”
宿雨簾翻着白眼回憶了一下,說:“就是一個披頭散髮的乾瘦道人,看不清臉,他似乎在說,鎮妖樓……什麼計劃,報復什麼誰?”
“哎呀,我當時正在樹叢裡尿尿,也不敢出來看個仔細。”宿雨簾說的沒有耐心,徑直跑去找東西吃了。
留下沈鶴和宿雨亭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
宿雨亭想了想,說:“聽說有些道人在外修行,走火入魔之後,也會做出一些反常舉動,甚至會在野外陷入癲狂,有時甚至會因靈氣無法控制而自爆身亡呢。”
“可他說的鎮妖樓是什麼意思?”沈鶴問道。
“鎮妖樓?”宿雨亭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距離黃帝城有一江之隔的江渝州有一個赫赫有名的道門聖地,蟒山,山上有個太行道宮,那裡有個鎮妖樓,相傳鎮壓着不少厲害的妖獸。”
“太行道宮?鎮妖樓?計劃?報復?”
沈鶴把幾個關鍵詞放在一起,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