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嬋成親了,娶的是雅容側駙莫謙的胞弟,莫言。
其實皇帝早有意給顧卿嬋做媒,但被顧卿嬋婉拒了,只說她當日逃出之時,自己的原配駙馬爲了救她而亡,她思念故人,無心成親。她既然如此說了,皇帝也就不好再勉強。如今顧卿堯都已經成親許久,她這個做姐姐的就不好再拖。是以,不久前,由雅容做媒,顧卿嬋這婚事也終於是定下來了。
這是大喜之事,初蘭也爲她開心,自顧卿堯嫁過來之後,她便一直是一個人,如今也算有人相伴了。可除了顧卿嬋大婚那日她去喝了杯喜酒,初蘭一直也沒得空去拜望,倒不是因爲別的,只因爲元衡莫名的大病了一場。
只說元衡將近滿月,一日夜裡忽然沒來由的發熱起來,哭鬧不止。初蘭緊着着人請來了張醫官,可看了之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可能是受風着涼了。初蘭納悶兒,這府裡上上下下如今最最着緊的就是他,身邊多少個人伺候着,如何就能受涼了?
初蘭心裡擔心,又不敢給他亂吃藥,就忙着差人去請胡太醫。誰知胡太醫來了,元衡這熱卻竟是退了,也不哭鬧,安安靜靜的又睡過去了。這倒是更讓初蘭害怕,怎麼這病來得這麼邪乎?胡太醫看了,只說讓她們不要擔心,小孩子身上本來就比大人們熱,身子又單薄,極容易受寒的。來得快去得也快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初蘭這才放了心。
送走了太醫,初蘭不放心將元衡交給下人們守着,定要陪在牀邊看着才踏實。不單單是她,德郡王和顧卿堯也是跟着急了半宿。初蘭堅持着讓德郡王回去歇着,德郡王幾次囑咐,若有什麼事兒趕緊着去叫他,這才勉強回了屋。
初蘭又不忍顧卿堯跟他一起熬着,可見顧卿堯真是把元衡當自己兒子一般的緊張,就又怕說讓他回去的話惹他多心。就由着他跟自己一起守着,及至後半夜,兩人才輪流着在牀邊歪了一會兒。
第二日,德郡王又說小孩子眼睛乾淨,元衡這別是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嚇着了。便就讓人去請了法師,收魂做法,移改風水,整整鬧了一日。法師叮囑說近期府中不可喧鬧,衆人不敢大意,一連數日閉門謝客,這滿月就更是不敢操辦了。
如此,又過數日,見元衡並未有什麼異樣,衆人放心,府中諸事纔算恢復照舊。
數日之後,雅容來探,關心詢問了一下元衡的病情。聽初蘭一說,便就笑着寬慰道:“我看前幾日你府裡鬧得這麼大,又是做法又是謝客的,我還當元衡得了什麼大病,真真把我嚇死了。小孩子嘛,頭疼腦熱的也是常事兒了。我記得元朔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常常鬧個病痛什麼的,你看如今,他可比誰不歡實?倒成了混世魔王了。”
初蘭道:“是了,我前兩日倒是有些急了。我只一看他病了,心裡就什麼似的,直恨不得這病生在我身上纔好。”
雅容笑道:“可不是嗎?天底下哪個做母親的不是這樣的?元衡又是你第一個孩子,手忙腳亂的是常有的。我才生元朔那會兒也是一樣。怕他冷着、怕他熱着,捧在手裡、含在嘴裡的那麼護着。如今可倒好,養出這麼個小魔王來。所以我與你說,等將來元衡長大點兒了,可別跟我當日似的一味寵着,大了可就不好管了。”
不管如何英武颯爽的女人,一旦說起自己的孩子,便就盡是溫柔了。初蘭這會兒聽着雅容的話,也笑着點道:“瞧姐姐把元朔說的,我聽說他最近就很好,說是長進了不少,安心讀書,也不到處找人耍招比試了。”
雅容一笑,道:“這纔是一物降一物呢。”
“嗯?”初蘭不明。
雅容道:“說起這人來,你也認識,就是那洛飛。”
初蘭聽了洛飛的名字,便愈發好奇起來,只聽雅容道:“元朔這孩子自小被我慣壞了,加之母皇又極疼他,平日裡耍混誰敢惹他?偏生那洛飛就不吃他那套,元朔也不知怎麼想的,定是要和他過不去,幾次三番的去招惹他,可每每都是吃了大虧回來。時間長了倒也是學乖了,最近可不就老實些了嗎?”
初蘭聽了,又是擔心,忙問道:“他可沒把元朔怎麼樣吧,我瞅着他好像是個蠻橫的人,只怕下手沒個分寸。”
“就是這樣纔好!”雅容道,“也讓元朔長長記性,別以爲天底下沒人敢收拾他了。至於洛飛,只要他給元朔留條命,就任他怎麼去收拾,我到還得謝謝他呢。我果真是沒看錯人,且不說將來戰場上如何,他把我家裡這小魔王收拾了,就算是替我解了大憂了!”
初蘭隨笑,心道洛飛這性子確實是收拾元朔的不二人選,也難得雅容有此胸襟氣量,若換做旁人,如何捨得自己的孩子讓人家欺負的。別說旁人了,她自己怕是就做不到。又道洛飛跟了雅容,倒算是遇着伯樂,也算是他的福氣了。
兩人說笑了一陣,雅容邀初蘭明晚去她府裡晚宴,說是請了顧卿嬋夫婦,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大家一起坐一坐。初蘭自沒有理由回絕,顧卿嬋前日還來探望過元衡,倒是她一直沒機會去過去拜望呢,心裡正是過意不去,這會兒自然是應了。
次日傍晚,初蘭及顧卿堯便往雅容府上赴宴,倒真如雅容所說,沒什麼外人。大家閒聊一陣便就入宴。雅容自座主位,駙馬阮澤瑞和側駙莫謙一左一右相陪。初蘭夫婦和顧卿嬋夫婦陪坐兩側。宴上衆人敬過幾輪酒,便就各坐桌前吃飯,雅容又安排了幾個彈琴唱曲兒的助興,衆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倒也隨意。
只說顧卿堯這會兒倒是有些彆扭,一來他不好熱鬧,本也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面,二來卻是因爲雅容之故。自與初蘭大婚之日後,他這倒是頭一回見了雅容。他自覺對雅容動心,故而心裡如何也覺忐忑不安,才聊天飲酒之時,竟是一直不敢正眼去看雅容。這會兒衆人各自吃飯,欣賞歌舞,他才偷偷的往雅容那桌望去,卻是正看見雅容側頭和莫謙耳語。
對於莫謙這個人,顧卿堯是不識其人,只問其名。當日雅容便是爲了娶這莫謙,才斷了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緣分。莫謙於他,也算是個“情敵”吧。只這會兒顧卿堯看那莫謙,卻也沒有半點兒厭煩之心,只覺他果真是個俊雅的佳公子。見了他在雅容耳邊說笑,也並未有何酸澀,只在心中偷偷生出個心思,心道若是當初沒有這莫謙,那這時候坐在雅容身邊與她說笑的,可不就是自己了嗎?
他生了這個想法,便就遐想起來,可又如何也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再要細想,又覺自己這想法鄙陋得很,在心中咒罵自己,怎的竟有這種骯髒的想法了,他下意識的側頭去看初蘭,只見她正專心聽曲兒,纔是鬆了口氣。
可他這會兒見了初蘭,剛剛的心思卻是又起了,思量着若自己當日跟了雅容,那這會兒坐在初蘭身邊的又會是誰呢?是她原來的駙馬?還是別的什麼人?他只這麼想着,腦中竟是不自覺的勾畫出一幅場景來,只看初蘭與那男子並肩而坐,時而低語,時而調笑,好不親熱甜蜜,自己則只是遠遠的坐在雅容身邊看着他們……
顧卿堯想着想着,就覺得委屈,心裡頭犯堵。
“想什麼呢?”忽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顧卿堯的遐想,他回過神來,見初蘭正一臉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顧卿堯只覺羞窘萬分,臉上一紅道:“沒,沒想什麼啊。”
“沒什麼?”初蘭眉梢一挑,調笑道,“我看你又撇嘴又皺眉的,可是誰給你氣受了?”
顧卿堯更覺窘迫,滿臉漲紅,微微有些惱羞成怒的道:“誰生氣了!”說着就緊忙把頭別過去,再不敢看向初蘭。
初蘭被他這麼一堵,更覺莫名,怎麼好端端的竟是惱了?她正奇怪,轉頭間正見雅容和莫謙在說笑,不覺一怔,再又看了一眼顧卿堯,心中便覺明瞭,敢情你是吃她的醋呢?
初蘭將酒杯往桌上一撂,一晚上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