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張志海看着營地裡的傷兵，耳中聽着此起彼伏的哀嘆聲，心中非常煩悶。
這次試探性攻城告一段落，以慘敗告終。
朝廷精銳和剛收上來的土匪皆有出動，人數不多也不少，可惜無論哪路都好，根本無法攻上城牆。
李無常手下的士兵分工很明確。
長弓隊，他們不是隨隨便便就動手的，專挑密集的隊伍下手，一兩輪箭雨下過之後，伴隨着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密集的隊伍馬上變得稀疏。
砸物隊，他們下手的對象自然是那些在雲梯上攀爬的朝廷士兵，石頭、開水，甚至是糞水，隨便挨中一樣都沒有好日子過。
還有精英隊，類似帶刀侍衛，他們打擊的對象是經歷千難萬險才爬上城牆的硬點子，一旦有人成功上牆，他們就會馬上衝過去圍毆，招招陰狠致命。
指揮人員和運送物資的就沒什麼好說的，前者觀察局勢發出命令，後者將東西拉上城牆就行。
一切顯得極有秩序，看上去遊刃有餘。
由於張志海這次是試探性攻擊，所以出動的人員並不多，所以李無常也採取分批作戰策略，這一隊累了就歇息一下，讓另一隊頂上。
張志海甚至還看到李無常和姜明倫在城牆上悠哉悠哉地走來走去，偶爾還會拿起一塊石頭往下砸，出手必定建功，每每都能引起城牆上的一片喝彩之聲。
在這種情況下，張志海此戰的戰果很差，只耗了李無常一些守城物資，還收穫了法帥軍無情的嘲笑。
房陵北城牆下一片狼藉。
屍體、鮮血、殘肢斷臂、箭矢、石塊、糞汁等混雜在一起，氣味令人作嘔。
而房陵城還是老樣子，看上去巋然不動，令城外的人感到絕望。
“張將軍，看來陸賊部下的戰力不可小視啊！”謀士來到張志海身邊，出言感慨。
試探性攻城是他提出來的，主要是看看李無常的手下是什麼水準，若是水準不怎麼樣的話，那就可以考慮進行大規模進攻了。
現在看來當然是不可能的。
張志海道：“陸西法麾下士兵的單論戰力比不上咱們的精銳，但是他們頗有套路，配合也默契，看來陸西法的確有他自己的一套。”
頓了頓，感慨道：“唉，當初在馮翊剿匪的時候，他就初露鋒芒了！”
那時候，李無常還是個獨立校尉，小小的幾百人隊伍弄得有模有樣，士兵的個人戰力並不強，但是在作戰的時候能夠各司其職，極有效率。
“說說看，還有什麼其他辦法可供一試？”
沉默半晌之後，張志海又發問。
謀士沉聲道：“如今房陵城上下一心，加之城內沒有我們的人手，連渾水摸魚的江湖人士也遭遇清剿，以咱們的現在的條件，從內部破城顯然不可能。”
這是老生常談了，謀士又提一遍，張志海不解何意，淡淡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謀士輕咳一聲，小心問道：“將軍，屬下想問一下，陸西法小賊不久之前遇刺一事……”
之前穆天峰談起李無常遇刺一事的小道消息，張志海直接就說那是真的，而且語氣非常肯定，那時候謀士就感覺張志海肯定知道內情。
張志海聞言，瞬間明白過來。
敢情還是想搞小動作啊。
張志海想了一下，如實回答：“我只知道是齊王的人手，九個七品巔峰到八品初階之間，清一色的劍術高手，不過不歸我調遣，連他們行動的具體消息都不知道。”
頓了頓，小聲囑咐道：“不要亂傳，齊王知道了會不高興。”
神色和語氣都非常認真。
謀士心中一怔，馬上點頭稱是，臉上旋即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既然有那麼多高手在暗中潛伏，爲啥不配合攻城大軍啊？
就算他們不聽張志海的調遣，來個互通有無也是好的啊。
那隊高手既然在刺殺李無常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除了身手了得之外，對房陵城的具體情況總歸是非常清楚的吧。
拿出來分享一下，指不定能找到什麼破綻呢。
張志海當然明白謀士的疑慮，當即解釋道：“齊王做事向來如此，除了向陛下負責之外，沒有任何理由主動配合咱們……或許他有其他打算呢。
說實話，那隊殺手我本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還是晉王小心透露出來的，說讓我心裡有個底就行了，不要抱有什麼期望，也不要亂傳。”
謀士生出了一股八卦之心，他很想問晉王是不是什麼時候開罪了齊王，連露個消息都得偷偷摸摸的。
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看來還真是無法從內部搞計謀了！”
謀士收懾心神，道：“硬攻的話，機會也不大……那就只能打消耗戰了！”
張志海皺眉：“消耗戰，消耗陸西法的守城物資嗎？這不大行的通吧，你也看到了，陸西法那廝挺雞賊的，就說那個射箭隊，他們是一支箭都捨不得浪費，稀疏的隊伍他們都不帶理睬的……
石頭？那玩意值什麼？
就算沒有石頭，他們還有開水，情報你也清楚，城裡的水井本來就很多，而且陸西法拿下城池之後又開了不少，根本就是打算大幹一場，就算不是開水，一大桶倒下來，咱們的士兵也有的受啊。
對了，還有糞水，殺傷力雖然不大，但是被淋個滿頭滿臉也挺噁心的，不少死裡逃生的人都說了，他們寧願挨箭支都不願意面對糞水，爬牆的時候吐的一塌糊塗……
而且，就算咱們把他們的守城物資都耗完了，咱們的人怕是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謀士聽到張志海的分析，緩緩道：“將軍說的屬下當然明白……屬下的意思是跟他們耗糧食，而不是攻城耗那些守城物資！”
張志海道：“那可要上面……支援物資了？這不大好吧？”
謀士挑挑眉，道：“將軍該有些薄面吧？……咱們招安了這麼多土匪，也算是一大功勞啊，而且，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整整隊伍。”
張志海沉默。
他當然有些薄面，否則也當不上這次的主將。
不過要出東西，那也是梁州出，雍州和荊州都出不了。
呼……呼……
突然傳來一陣陣涼風，令人渾身舒爽。
驀地，天地之間一片煞白。
“轟隆！”
振聾發聵的雷鳴聲引起了一陣驚呼。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