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卿也真不給佟秀才面子,幾句話一出佟秀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她本身也不是個壞脾氣的主,不過是嘴欠心活,喜歡調侃客人,尤其像佟秀才這種自稱文人墨客,明明兜裡沒幾個錢,還非要遵循君子遠庖廚的窮書生。
話說當年,她家夫君和小妖精跑了後,大家以爲一個婦道人家自己必定過不下去要回孃家受氣的,她還不是硬抗下了鳳凰居的買賣,如今做得風生水起?
誰敢小看女子,她便小看了誰去。
柳老闆重整笑顏再問兩人要點些什麼。佟秀才靦腆,只道全聽身邊這位的。
“不知這位客官怎麼稱呼?”柳老闆眼尾悄悄上掃,打量起秀才身邊這位,長相秀氣,身材卻是強壯魁梧得很的小哥,她一時笑得曖昧難掩。
“我叫戴瑜!”
“帶魚……”
好凶殘的名字!
頃刻間,似是帶有濃郁的大海氣息的東南亞海風狂卷而來,掠過柳老闆的秀髮。她彷彿看到豔陽西下,在金色的海岸線上,一艘漁船乘風破浪,船上的人兒有着健壯黝黑的小麥色肌膚,強勁有力的臂彎正在搖動着船槳,身後不時傳來嘹亮悠長的號子聲……咳,看來這人家是世代海里打魚的,難怪身才這麼好,她不由得又多看了戴瑜幾眼,跟廚房的阿喵見了晾在竹竿上的鹹帶魚一般,眼神勾人。
YY時間一過,柳老闆長咳一聲纔算拉回了神,恢復一副商人嘴臉,她精明的看向桌前端坐的兩位客官,進入正題:“我鳳凰居的美食不說網羅天下百味,也可稱得上珍饈佳餚數不勝數,兩位點什麼菜,可想好了?”
再次提起點菜,佟秀才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顫抖的牙關“的的”作響。
這是不讓她點啊,還是不讓她點呢?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點菜啊?戴瑜決定視而不見,啓口就說:“那個,給我來一桌……”剛要點,只感身邊人突得雙手握拳,寬大的衣袖下剛好露出他緊攥的手指,關節已是發白發青。
戴瑜一抹額頭,心道休想賺同情分!
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大爺該點什麼就點什麼,想吃哪樣一個都不會少!
“我要……”
心裡正活動着,卻側眼剛好看到佟不舉先桑因怕菜價太高驚呼起來而緊緊抿起的嘴脣,那是一片蒼白無血色,貧血又腎虧,誰遇上都想喂他倆烏雞白鳳丸,外加幾盒太太口服液呀!
“……來兩碗陽春麪。”敗給他了!說真的,讓人這般爲難,戴瑜心裡過意不去。
這般,佟秀才也纔算鬆了一口氣。
看他這架勢,戴瑜一直不鬆口,他能活活憋死自己!靠,至於嗎?一頓飯而已!可菜這麼點她可虧大了,“不過話說回來,不舉兄,我那碗陽春麪得加肉加蛋加菜!”
“一定一定。”第一次發現佟秀才眼睛會放光,亮晶晶的,真像語文課本上寫的那樣,是一雙照進天上繁星的眸子。
加了再多的配料,依然是碗清湯麪,但對於連續幾天以山芋蘋果等非正常正餐食物果腹的戴瑜來說,這已經算是吃到正常的飯食了,她表示非常欣慰。但想起家中的那三位嗷嗷待哺的同胞,她這碗麪又吃得不那麼輕鬆了。
“等等!”戴瑜突然叫住欲走的老闆娘,佟秀才也爲之一愣。她看着從佟秀才身後路過的小二手上的托盤,連忙喊道:“那個我也要吃!”
順着戴瑜的眼光,佟秀才看到那托盤中羅列着三張烙得金黃酥脆的牛肉餡餅,熱乎乎的應該是剛出鍋,還打着油響,走過之處皆香氣四溢,處處留香,那味道彌散在空氣中久久揮散不去,讓看到的聞到的都是欲罷不能啊!
被戴瑜這麼一指,路過的店小二也愣住了,心道,這位客官倒是會吃,鳳凰居中最拿手的除了各式精美的菜餚,再就是這獨門秘方的牛肉餡餅了。
“給我打包!快點啊!”戴瑜說完,繼續低頭大口胡羅面。
“打包?”小二不明所以的重複着這兩個字,表示胃酸不夠不能消化。
戴瑜一揚手:“就是說……我要包好了帶走。”
看到那盤餡餅,佟秀才的臉立刻就垮了,“什麼?你要餡餅!啊!你真的要餡餅?”
戴瑜一臉嫌棄:“我說我要餡餅!你有意見啊?” 怎麼就這麼不待見他啊,瞧讓餡餅把他嚇的!
“那個餡餅!”佟秀才瞪圓了雙眼,一時心頭焦慮難平,他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幾乎一開口就要哭出來了:“……好。來幾張?”
忍住!有些話他一個大男人終是說不出口。
而戴瑜心頭想得是另一碼事:哦,到館子吃請,連大菜都沒叫,吃你幾張餡餅總不爲過吧?可看着佟不舉如被人嫖了卻沒給錢似的表情,戴瑜總感覺哪裡不對。
吃過加肉加蛋加菜外加三碗湯的熱乎乎的陽春麪後,兩人再溜達回土地廟時,賣糖葫蘆的攤子總算出來了。戴瑜對於沒宰成佟不舉這件小事並不是十分在意,畢竟日子還常着嘛,只要他還在古代一日,這事兒沒完!
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拎着五斤餡餅戴瑜歡欣鼓舞地回家了。
到了王奶奶家交貨,糖葫蘆不錯,但王奶奶表示物流太慢了,差評!
同時王奶奶也預約了三天後的糖葫蘆,同樣是兩文錢,算是確認了長期合作關係,話說帶薪神馬的幹起來總是非常帶勁。然後,王奶奶又交代戴瑜明早到村西頭小白菜家送趟信,薪資什麼的沒提,看來可以面議。
臥賽,這便活連上活了。
因爲心情極好,戴瑜出門時,還特意給趴在地上滿懷期待的臘腸狗從肉餅裡撿了顆特大的牛肉丁:“等大爺賺錢了,少不了兄弟你的!吃吧,吃吧,多吃點!”她一時說得激情澎湃,唾沫橫飛,腳踢門檻,揚手立誓,結果臘腸一慌,肉丁掉坑裡了……
臘腸狗:〒_〒
別的不多想,手中的餡餅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話說什麼都不如肉肉的魅力大,當三雙純潔的眼睛與五斤牛肉餡餅相接時,時間頓時停止了。
“呀!是鳳凰居的牛肉餅!”
“唔!真是鳳凰居的牛肉餅!”
“哎瑪!就是鳳凰居的牛肉餅!”
兩熊孩子外加一熊老人在戴瑜進門時,很識貨的嗅出這肉餅的出處,如傳話筒般你一句我一句地歡呼起來。
“喲呵!老幾位鼻子不錯呀!”
正屋裡除了咀嚼、吞嚥和吧唧嘴的聲音再無他音,直到五斤餡餅化做兩斤半時,盤坐在炕上的戴老頭扶着凸起的肚子終於發聲了:“哎呀媽呀,要撐破肚皮哩……”
“噗~”戴瑜一個沒忍住差點噴了,“少吃點吧,死麪的倒飽,剩下的明天你們幾個接着吃,沒人跟你們搶。”炕邊上坐着的兩個熊孩子早就笑得臉上開了花。
“啥?你明天還要出門?小魚兒~”戴老頭每日一萌時間到。
“明天我要去村東頭小白菜家送個信,你們在家老實待着。”說完,戴瑜不放心又囑咐了兩句:“尤其是你!啊,老爹,你可答應我不再賭了!”
“不賭,不賭,全聽你的。”老爹嘻嘻一笑,剛好露出門牙上掛着一條蔥綠的蔥吐子呢,戴瑜瞬間想減肥了……
莊稼人晚上沒什麼娛樂活動,戴瑜早早就躺下了。
她細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兒,掂量着手中那枚輕巧的銅錢,上下拋接把玩着,這算是她來這世上自己動手賺來的第一筆收入。又想想自己本身的能耐,一不會寫擅畫,二不能說會道,在上一世還能打打比賽,秀秀散打技能,但身在古代……親們,聽好了,這可是在我威武的大古代!特麼人家是有大俠出沒的好吧?飛檐走壁和咱們平日裡騎自行車玩滑板一樣稀鬆平常,和有內力輕功的俠客相比她瞬間渣得一塌糊塗。
也就是說,她除了一身蠻力再無長處了,未來能爲戴家還債的方法基本上也就靠體力了。當然,跑了兩天鎮上,她現在還在腿抽筋,體力明顯的也和前一世不能比啊……搞好身體素質,興許以這一身男裝她能把債全還上也說不定呢?想到這個,戴瑜興奮得半宿沒睡着覺。
看來體能訓練必須跟上!
轉天,她起得比前一日早了半個時辰。
一大早,戴瑜從竈臺邊拾囉出沒用的米袋子,又到她家獨有的敞篷圍牆之外拔了滿滿一大盆草全揣進麻袋中。她上手掂了掂,似乎不夠分量,果斷又揣了四五把石子裹在草中。再掂,嗯,她這下滿意了。
想將袋子懸在自己住的側屋的房樑上,在屋裡轉了一圈,仰頭望着那細成一根蛋酥卷的橫樑,戴瑜不死心的估算了一下,要不試試?
說幹就幹,手揚繩落,這就將麻袋以一繩之力當空懸掛於屋中。
按說沙袋什麼的她熟悉的很,別說打,就是動手做也是手到擒來。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想找塊皮子是不可能了,莫說牛羊,戴家連只雞都不稱(就是有,姐也沒錢)。
看着自制的簡易“沙袋”很有型地在空中旋轉的那一刻,戴瑜突然精神了,她似乎回到了前一世,肌肉、型男和混合着汗水與激情,讓人血脈噴漲的健身房。戴瑜可以說是興致勃勃,掄圓了膀子揮出了這一拳,強擊在沙袋上,一瞬間那拳漂亮的將沙袋擊出老遠。
哦賣噶的,女子散打冠軍戴瑜又回來了!
她心中的吶喊幾乎就要突破喉嚨,衝破雲霄,卻被一聲不太合時宜的短呵所取代……因爲下一秒沙袋又朝她無情地飛擊回來……
所謂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原理在此時被演繹得淋漓盡致。沙袋飛出多遠,便以幾倍的速度飛回來,那個動力加速度一點沒保留全招呼在戴瑜臉上,那打得一個落花流水,鼻涕橫流啊!
靠,原來散打精神是回來了,身體本能可一點都沒恢復啊……
一條鼻血掛在鼻下,她認清了現實。這身子底子不是不行,是太差了!輪倒她想給差評了!礙於老天是包郵來的,又沒三包,她只能照單全收。
其實打沙袋和打人沒什麼兩樣,你打完人家,人家也會來打你的嘛,你要躲呀!戴瑜在心中默唸了幾遍運動技巧,她好不容易從土坑低下扒着坑沿爬起來,還想再戰,只聽屋子上方“咔嚓”一聲響得清脆,接着整個沙袋從天而降,再一次將她利落地呼回地上!
躺在大地之上,塵土飛揚,戴瑜雙手抱着壓在胸口上的大麻袋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她冷笑着,她鄙視着,她笑傲蒼天,以正義的精神與邪惡的作者君神交幾個回合:比起第一天漏房頂,第二天倒圍牆,拆個橫樑算什麼?
此時天上飄過五個字:這都不叫事!
哎?也許這是上天的指引,要不也別練體能了,順勢當個泥瓦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