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花精嬋兒
整個神州大地已知的大秘境有四處,其中之一便位於蜀山派的地盤。因此身爲蜀山弟子,穆蘭自然也知道“秘境”的存在。
在穆蘭的概念裡,秘境應該是如同仙境般靜謐祥和的場所纔對,然而事實卻是相差甚運。與其說是靜謐詳和,不如說是生機澎湃更加準確。隨着林守在秘境裡穿行,幾乎每踏出一步都會有新奇的發現。
比如說,踏進森林後看到些耀眼的光點在飛舞,走近後發現竟是一種姆指大小的金甲蟲。那鑲着銀邊的背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煞是好看。穆蘭本想湊近看看,然而林守卻慎重的提醒她不要隨便靠近。介紹說那種金甲蟲會噴吐危險的強酸液,而它們最常見的食物便是某種腐蝕性的礦石。
再比如說,在森林裡前行時,偶爾會看到些紅白相間的卵狀物。開始還是爲是某種鳥蛋,然而走過的時候突然就膨脹起來,幾秒鐘的時間,迅速長成一人多高的巨大蘑菇,然後爆散成無數袍子。若不是林守及時拉開,恐怕免不了被噴得灰頭土臉的下場。
路過一叢灌木時,在枝葉的縫隙間陡然發現一雙圓瞪的兇瞳,和一張凶神惡煞的猙獰獸面。悚然一驚,反射的擺出架勢,誰知林守卻笑着揮揮手,上前去把那東西趕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碩大的蝴蝶,那猙獰獸面只是其翅膀上的花紋,穆蘭算是虛驚一場,不禁爲自己過度反應而汗顏。
“那叫‘朱蝶’,最喜歡吃朱果開花時的花密。只要發現它的蹤跡,附近一定有朱果在。那是療傷愈命,恢復疲勞的好東西,不過現在沒有空去找就是了……”
林守頗爲遺憾的對穆蘭介紹着,跟着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兜裡拿出幾顆白白的果子,直接丟進嘴裡,彷彿代替朱果般的咀嚼起來,還順手遞了一顆給穆蘭。
“穆師姐,要嚐嚐嗎?”
“這是什麼?”穆蘭好奇的接過,只見是一顆莫約橄欖大小的白果。
“這是小參果,算是這裡比較常見的野果,剛剛來時隨手摘的。”林守這樣說着,又丟了一顆進嘴裡,邊嚼邊說。“早上被老頭子逼着修行,都沒吃什麼東西,先拿這個先墊墊。”
“說得也是……”其實穆蘭也有些餓了,卻不好意思學林守那樣直接往嘴裡丟。她拿着小參果,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然後才放進嘴裡。慢慢的嚼着,只覺得有淡淡的甜味溢出來,沒想到味道意外的還不錯。
“說起來啊,穆師姐,你先前捆住呂肆的那個索標是什麼?好像蠻不錯的樣子。”林守嚼着小參果,用感興趣的聲音問出這個問題。
“索標?啊,你說‘捆仙索’嗎?”
穆蘭把藏在左袖的索標拿了出來,林守吹了聲口哨,接過來細細打量。
被稱爲“捆仙索”的索標,前端是如姆指大小的白銀標頭,標頭呈三棱形,表面雕刻着精細的符紋,想來便是這捆仙索能自動束縛目標的咒力源頭。標頭後面連着纖細的黑索,那黑索顯然也非凡品。
如果林守沒有猜錯的話,那黑索應該由是超高強度的碳素纖維編織而成。一根頭髮絲粗細的碳素纖維便足以吊起一輛小汽車,黑索由碳素纖維互相編織起來,上面還附着強化咒力,其強度恐怕要吊起輪船也沒有問題。
“雕琢得好細……精細到這種程度,已經超出法器的水準了吧……”
懷着跌宕起伏的心情,林守仔細評鑑着捆仙索。如果說先前紫金破魔鏢還勉強可以歸類到“咒具”類裡,那手裡的這卷捆仙索便已超出“法器”的水準,而接近於“法寶”的形制了。
“他奶奶的狗大戶啊,真不愧是土豪世家出身,可惡……”
懷着各種各樣的羨慕嫉妒,林守對着捆仙索大流口水。
“那個,林師弟……”穆蘭爲難的聲音在旁響起。“這捆仙索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並沒有多餘的備用,所以……”
“咦?啊啊,是的……當然,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絕對沒有想要的打算,絕對沒有。”林守欲蓋彌彰的搖着頭,依依不捨的把捆仙索還給穆蘭,又忍不住打聽着。
“穆師姐,你說這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那個,莫非當上執行幹員的,每個人都配着一件?”
“是的。”穆蘭點點頭,乾脆爲他仔細解釋起來。“不止是捆仙索,先前的破魔鏢,還有鬼見愁等等,都是正道會配給幹員的標準裝備。因爲我有青鴉劍在,所以用不到太多……那個,林師弟,你在聽嗎?”
“我……我在聽……”
強壓下嘔血的衝動,林守艱難的點點頭,然後深吸了口氣,努力摒棄雜念,把鬼見愁拿了出來。正打算再確定下呂肆的方向,卻見着鬼見愁的指針竟又左右搖晃起來。林守稍稍檢查了下,確定這次不是濾波器的問題。
“因爲太靠近目標,鬼氣彌散,所以探不出來嗎……好吧,穆師姐,你在這裡等等,我到上面去搜索看看。”丟下這句話後,林守便縱身攀着前面的古樹,一溜煙的爬了上去,看樣子是打算從樹上搜索呂肆的行蹤。
“等等,林師弟……”
穆蘭叫之不及,只好在原地留下來。這處青河秘境裡存在着太多她聞所未聞的事物,想想先前遇到的種種驚險,穆蘭一時間也不敢隨便亂走,然而擡頭看着林守消失的樹冠處,卻感到很是無奈。
“怎麼會變成這樣……”
……
自被師門派遣到正道會任職以來,穆蘭便以執行幹員的身份活躍在除魔伏妖的最前線,歷經過千百次實戰的洗禮,也處理過許多件棘手的任務。那壹級執行幹員的頭銜,便是她實力和功績的證明。
“化鬼”呂肆是正道會通輯的危險要犯,此次追捕呂肆的行動本來應該是由她來主導,造師門協助的纔對,然而眼前的狀況卻完全反了過來。這種感覺令她很不適應,只是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怎麼說,是她擅自闖入了造師門的禁地,能得到對方的諒解已經算不錯了。再說,秘境裡的種種她也並不瞭解,要想順利的逮到呂肆,確實也只能藉助林守的力量。
很奇妙的感覺,像這種依賴着某人的心情,不知已經多久沒有過了。身爲正道會的壹級幹員,穆蘭多數時候是獨自進行調查活動,偶爾也會負責指揮小隊進行活動。早已習慣被人期待和被人依賴的感覺,像這樣突然置身於相反的立場,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算了,暫時就靜候音訊吧。”
儘管不太滿意目前的無力處境,穆蘭還是作出信賴林守的判斷。只是光是空等着也無濟於事,穆蘭決定先到周圍去轉轉,想着也許能意外發現呂肆的行蹤也說不定。
穆蘭沿着樹徑閒逛,信步來到一處灌木林前。
雖說是灌木林,然而裡面也有些格外高大的植株。穆蘭在一株彷彿巨大菖蒲草的古怪植物前停下,用驚歎的目光打量着生在菖蒲草莖上的衆多花朵。花朵有紅有白,有青有紫,擁簇在草莖頂端,散發出陣陣迷人的香薰。
無法判斷眼前嬌豔的花叢有無危險,穆蘭打消了湊近細嗅的念頭,正準備移步離開,目光晃過花叢,意外注意到裡面的某個東西,不禁停了下來。
“咦?那是……”
只見盛大的花叢中,有一微微搖晃的細小身影。那身影約有巴掌大小,背後生着如同蝴蝶般絢麗的羽翅,一對纖纖玉足從半開的花苞裡伸出來,半個身子則陷進花苞裡,好像被困住似的拼命搖擺着。
聽着花苞裡面發出“嗯嗯”的悶哼聲,穆蘭不禁生出惻隱之心。謹慎的走上前去,用指頭仔細捏着小傢伙的衣角,把她從花苞裡給拽了出來。
隨着“啵”的一聲輕響,小傢伙從花苞裡彈出來,跌坐到穆蘭的手掌上。然後用力搖晃着腦袋,把沾在頭髮和身上的花蜜給甩了開來。穆蘭舉手擋着亂濺的花蜜,透過指尖的縫隙裡打量着小傢伙的模樣。
巴掌大的身材和背後的絢麗羽翅,小傢伙看起來像是花精的一種,然而在那件草葉編成的綠衣上,卻徒然斜掛着一塊碩大的古董懷錶——懷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幾乎佔據了小傢伙的大半身高,給人頗不搭調的感覺。
“……大姐姐,你是誰啊?”
小傢伙仰頭看着她,好奇的問着。
“我叫穆蘭,你是?”捧着小花精,穆蘭用溫和的聲音報上名字。
“我是嬋兒。”小花精用舌頭舔去手上的花蜜,抖抖羽翅站了起來,偏頭打量着穆蘭。“我沒見過你呢,大姐姐,你不是這裡的人嗎?”
“是的,我是……不小心進來的。”穆蘭謹慎的回答着。
“不小心進來的?奇怪,這裡應該只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來啊……”小花精嬋兒揮舞着羽翅飛了起來,拖着碩大的懷錶,圍着穆蘭轉了幾圈,好像在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嗯……大姐姐不像是壞人。”似乎作出判斷,嬋兒重新落回穆蘭的手掌上,並好心的提議着。“既然大姐姐是不小心進來的,那你想出去嗎?嬋兒可以帶你去找出口哦。”
“咦?出去?”沒想到小花精會提出幫助,穆蘭稍稍吃了一驚,然後搖搖頭拒絕着。“謝謝你,嬋兒。不過我不是一個人進來的,和我同時進來的還有另外一人。他是我正追捕着的危險逃犯,我要逮到他才能離開。”
“逃犯?”嬋兒歪着腦袋,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啊,難道大姐姐追的就是那怪傢伙嗎?”
“怪傢伙?”
“嗯,早先也有個嬋兒沒見過的怪傢伙從這裡走過。”嬋兒皺着眉頭回憶着。“那人看起來半人半鬼的模樣,又醜又髒,身上還散發着格外難聞的味道……我看見他一路慌慌張張的,好像在躲着什麼似的,難道就是大姐姐追捕的壞人嗎?”
“就是他!那就是呂肆!”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得到線索,穆蘭頓時興奮起來。“嬋兒,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你看到他向哪邊逃了嗎?”
“嗯,我看看……”嬋兒把揹着的碩大懷錶放下來,然後費力的打開表蓋。雖然明知不是時候,但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還是讓穆蘭不忍輕笑出來。
“那人經過這裡是……大約在八分前,逗留了半分鐘左右,然後又朝着那邊逃了。”嬋兒看完懷錶,指着森林西側說道。
“是那個方向嗎?謝謝你,好嬋兒。”
穆蘭向小花精道過謝,正準備拔腿追過去,突然想到另一件要緊的事情。林守這時還在樹上搜索,要是他回來沒看到自己,不知道會不會生氣?然而繼續等待的話,呂肆很可能因此逃掉,要是有辦法留訊息給他的話……
穆蘭苦惱着,目光落到正收起懷錶的小花精身上,頓時有了主意。
“好嬋兒,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