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嬪妃,衆大臣在上面看着取樂
今日的排座,皇帝首位,左右便是太后和皇后,秦墨是一女官,又是國師,身份特別,平日在大殿上,都是居於百官之前列,並不與百官爲伍,皇帝之下便是國師,居於首輔之上,這樣看着,秦墨說是皇帝的寵臣也不爲過,所以,皇后之下就是秦墨的位置,秦墨之下才是衆妃嬪。
今日既是秋獵的好天氣,皇帝的意向便不是打獵,就看着操持箭射的好時候,衆皇子紛紛站於高臺前,要在這皇帝面前一展自己的騎射風采。
練武場外就是一小小的狩獵場,如果後要狩獵,便也可以稍後比試。
這連王爺便是不去的,因爲他沒有想在衆人面前展示自己才能的意向。
皇子們都是自願去高臺比試,展示,然後,如果成績優異,定能在皇帝老兒,衆嬪妃面前大放異彩。
皇子們的較勁,也就是後宮皇子生母—這些嬪妃的較量。
素來京中人人都傳連王低調,不喜展露在人前,如今一看,卻是真的。
秦墨居上位,端着一杯純金的蓮花杯,內有酒水,淺斟酌飲,一面視線鋪排下來。
這恰還是開席,宮人魚貫出入,還有人在淺淡說笑,氣氛一排祥和。
皇帝老兒在上位笑,秦墨的距離斜過去,隔着那連王不遠,今天的宴會,雖說是比試,場面倒是壯觀,宏大,給人一種壓抑之感,秦墨擡杯喝酒時莫名的驅使讓她看了眼對面。
而對面,赫連壁那俊美的臉上,一面沉穩之色,便朝自己看過來。
原來自己視線還未落他臉上,他就已然擡頭在看自己。
撞上的視線,突然四目相對,秦墨的眼微睜,心卻急跳了一拍,再將酒杯落下時,自己早不敢再將頭擡起,餘光,只覺得剛纔那股灼灼眼眸,落在自己的側臉上,還未移開。
好沒意思,雖然心裡這樣說一句,宮女隨即遞了扇子過來,雖然十月,這樣一羣人坐着,又是在戶外,下午,陽光正射高臺,還是有點熱,恰好有個東西幫秦墨這樣擋一擋。
好久,終於那側面的視線移開了。
秦墨似乎纔沒那麼緊張了。
今日這比試,大臣來了不少,一些皇族親貴也來了秦墨原本是上坐,天熱,身體便直起來,往下來,看底下那烏泱泱的一堆人,坐在那宴席最下的,那人,秦墨看着忽而怔住了。
白衣銀冠,身體纖長而壯士,雖是側面,卻掩不住那精緻五官中的一絲殘冷。
秦墨優雅的搖着扇,他的目光沒看自己,自然看的方向是高臺,秦墨冷笑一聲,慕容莊,呵呵,今日,他也來了。
昭貴郡王府,他就是昭貴郡王爺。
這些是秦墨入了京城後,動用人脈才細細查明的,昭貴郡王府的王爺是京城昭貴王府的世子,是先帝冊封的異性王之一,十五歲就出去另立王府,母親昭貴王妃出生名門,與現在宮中的淑妃是同胞姐妹,恰好這淑妃和惠妃又是表姐妹,一先一後入宮,淑妃生皇三子,惠妃生皇五子,昭貴王爺手握兵權,這一門倒是顯赫的很。
這慕容莊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秦墨倒是也一點不奇怪。
他的身份原本就高貴,而曾經在隨州,他是故意對自己隱瞞了身份的。
而這慕容莊今日坐在這裡,定然是給他的兩表兄弟助威吶喊的。
皇帝膝下現有八個皇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和二皇子連王都是皇后所出,三皇子淑妃出,四皇子皇貴妃出,五皇子惠妃出,六皇子,七皇子是兩個嬪所生,八皇子,也就是剛剛出生這位,便是貴妃所生了。
慕容王府一家一直追隨的都是三皇子,五皇子的勢力。
皇帝喜歡五皇子,宮內外皆知,連秦墨這個朝臣,也對內幃之事兒瞭解一二。
只說上次皇帝祝壽,秦墨親自在場的,太子和三皇子送的禮都是各宮各府精心準備的,太子是一掛前朝遺留的精美屏風,而五皇子是去蘇州託人找了一塊天然雕琢的壽石,上面有個壽字,皇帝非常喜歡,當晚當着滿文武大臣的面,好好的把五皇子誇獎了一番。
說五皇子年少,卻最爲用心。
當晚,不少朝臣紛紛附和五皇子
這些,秦墨是自己親眼所見的。
這昭貴王府選擇跟隨五皇子,既是因爲血親,也是因爲五皇子得皇帝喜歡,說不定就有繼承大統的一天。
所有的這些皇子當中,皇帝是最不待見太子的,並說不出什麼緣由,秦墨來這宮中久了,雖然人們都閉口不提,但是總覺得這不待見的裡面是有隱情的,皇帝不待見太子,連並皇后二皇子不喜歡,而皇后雖然生的皇子都是宮中年歲最大的,但本人卻正值中年,年輕貌美,有風華之貌,只可惜,皇帝只是敬重,並不親近。
今日一道來的,還有嘉興侯府世子和南安郡主,都是來佔地觀看的,便是顏尤夜,還有京城慶親王府,另外一些公伯世家之子,只是這些便入不得正席位上,便就在場或看或臺上比試。
操練場上馬匹跑起來…
“陛下親下諭旨,今日比試有三場,第一場是比武,第二是騎射,第三是擊鼓,比武以上高臺爲據點,若被擊落高臺則爲輸——!”
那宣旨太監便先上前,揭開黃色的龍紋緞子。
一一高聲宣讀完後規則後,才說道“所有的武將,比賽之人,點到爲止,切不可傷人——!”
老臣都摸着髯須相互滿意的點頭,說笑。
這秋高氣爽,大雁高飛之季。
秦墨只覺得這內裡席位安靜的有種壓抑感。
從比賽場中,傳來的戰鼓鼓聲切切嘈嘈,密如雨聲。
這便是比賽開始了。
一開始是京中守衛裡的士兵,都是挑選出來的,個個英勇勇猛。
在臺上激烈廝殺。
每到熱鬧出,這觀看臺上便有人拍手叫好。
秦墨對這個東西並不是這麼感興趣。
經過幾番比拼後,後面的人越來越武功高強,皇帝就特別看重了一個穿天青色長衫,身高適中,五官立體,分明英俊的一男子。
在臺上連連將幾個人打下擂臺。
“他——!”這皇帝神色一凝,眼眸卻是眯起“他是誰家的孩子——!”
皇帝一看這裝束,也不是今日從這隊伍裡挑選出來的。
底下不少人聽見這話朝上位看去,那皇帝身邊的劉公公,聽皇帝如此一問,早把目光投向那臺上,眯眼。
“回稟皇上,奴才也是這樣一看,並不識的,今日這主場是禮部安排的,禮部必然知曉,奴才這就遣人去問——!”
皇帝眯眼,不置可否。
片刻,那太監身邊的人回來。在太監耳邊低頭。
太監叫了那小的下去,遂對那皇帝道“回稟皇上,這公子原本是文忠侯家,大兒子,世子,文忠侯這纔不是得了第三個公子麼——!”
“哦——”皇帝在旁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他家的,再去問問,可有婚配了,這孩子不錯,人才,武功——!”
片刻,那公公又回來了,在皇帝耳邊“雖說二十又二,但是並沒有婚配,據說這文忠侯夫人比較挑媳婦,文忠侯懼內,一便把這公子的婚事兒耽擱了——!”
聞後,那皇帝點點頭。
點頭完,便朝秦墨這邊看了眼,秦墨原本在嗑瓜子,莫名看這皇帝朝這邊瞟了一眼。
但是,見他對自己眼中似有笑意,自己便將頭轉開。
“國師——!”
突然,這皇帝便笑了。
秦墨因爲他這一笑,手一抖,差點一顆瓜子落到盤中。
秦墨轉頭,所有聽見皇帝叫這一聲國師的人也轉頭。
雖然皇帝的聲音不大,但是音量沉穩,很有一種滲透力,所以,那臺上便有不少人將頭轉頭來。
其中,也有那連王爺。
秦墨的餘光瞟到的。
秦墨手抖,是因爲見着這皇帝一笑,這皇帝從未對自己這樣笑過,笑的幾分情趣,幾分和婉。
秦墨放下手中的瓜子,擦了擦手立馬上地上中間來,跪下。
“皇上,喚微臣可有何事兒——!”
內裡一下很多聲音靜下來,空闊中,聽見皇帝的聲音似有若無的迴盪。
“如果我沒有記錯,國師年歲二十有一了,一直讓在殿前,卻忘了你的年齡,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尤其國師還天姿國色,長留在我這老頭子身邊,耽擱了婚配的年歲,最後倒是我這老頭子的錯了。”
秦墨擡手往上,心卻咯噔了下。
心裡只是尋思,這老頭子要說什麼。
“今日,要不我就把這文忠侯世子婚配給你,你覺得如何,我今日看着啊,這文忠侯世子,人才,武功都不錯,極配你,你覺得怎樣,我立馬把這世子宣上前來——!”
秦墨瞬間只覺得額上一排冷汗,身子微抖,連一直擡起的僵硬的手都抖了起來。
秦墨開口正要回絕,那隻,她的聲音到底壓不過皇帝的聲音,那皇帝已經在裡叫太監把那男人喚了來,喚到御前來。
“你叫李文成,年二十三歲——!”
“回稟皇上,是——!”
“李文成,這個名字不錯,你剛纔在臺上表現很勇猛,朕很喜歡,如今,我將國師賜你爲妻,你可願意——!”
那男人朝這邊看了一看秦墨的側臉,低頭
“回稟皇上,文成願意——!”
“皇上——!”
“皇上,啓稟皇上,微臣是不願意的,微臣與文忠侯世子本就不認得,更談不上合拍,微臣。微臣是絕對不會答應這賜婚,還請皇上收回旨意——!”她尋思着詞,因爲緊張,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此刻,她猜不着皇帝是心思,皇帝是否能猜着她的,她卻不在意,總之,她不會隨便就嫁給一個男人,她的性格就不是這樣的,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做她夫君,讓她隨隨便便就嫁給一個男人,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秦墨啊,你可要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不嫁人,文忠侯在京城家世不低,這公子也如此優秀,你是我國的國師,就是愛重你我才這樣的做的——!”
“微臣知道皇上好意,可是——!”她頓了頓“可是微臣一定要找個兩情相悅,然後知心人,想要與他白頭偕老,可是這侯門世子,並非不好,只是微臣。微臣從未與世子有認識,今日這樣賜婚,太唐突——!”
皇帝的目光在秦墨身上停留久久,最後,見秦墨的態度堅決,好久,才長嘆一聲“好,也罷,今日原本就是興起說說——!”
皇帝笑,秦墨在下面閉了一下眼,才輸了一口氣。
其實,老皇帝賜婚,心中是有自己一番算計,秦墨雖能幹,但是到底是女子,這掌管焱國上下農田,米糧,換句話說,掌握了焱國的經濟,這樣的女子,不讓她定下來,安個家,這皇帝心中總有些不踏實。怕她跑掉,跑去別國給別國效力。
但是一見秦墨的態度,分明是拒絕,老皇帝也只得算了。
“皇上,如果要給國師賜婚,就賜給微臣——!”
整個地上都靜了,突然,從外又一道聲音出來。
皇帝錯愕的一擡頭
“剛纔誰在說話,叫朕的聲音?!”
好久,緩緩的聲音,皇帝的眼神從在內的人掃過去。
“啓稟皇上,是微臣——!”
秦墨只覺得背後衣料貼這背,都是溼汗,這聲音,很熟悉。
皇上眼眸微擡“是瑞昭郡王——!”
背後密密的步子,最後秦墨斜眼過去,側面,那人,跪着的,可不是多久不見的慕容莊。
他又出來幹什麼,預感不是好事兒,秦墨倒抽一口涼氣。額上又滲出來一排冷汗。
“回皇上,是微臣,如果皇上真的要賜婚,就請把國師賜給微臣,賜給微臣,微臣必當感激皇上大恩——!”
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沒有人會將話說的這樣直白。
秦墨人跪在地上,膝蓋到腳跟都僵硬了。
賜,現在,她是一件物品麼
“嗯——?!”皇帝側坐,微偏了身,眼落在慕容莊身上,覺得奇怪。“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看看慕容莊,又看看秦墨。
秦墨彷彿大限將至的有點絕望的閉眼。
她怎麼都沒想到,他會站出來。
慕容莊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神情卻無半點虛無。
“你說,你要娶國師——!”皇帝看向慕容莊,狐疑問
“回皇上話,是,微臣和國師有不小的淵源——!”男人一襲白色錦袍跪在地上,身體杵的筆直,一本正經的說道“之前我在九江,喜歡國師大人已經不是朝夕,總之我是真心愛慕國師,如果皇上要賜婚,請把國師大人許配給微臣——!”
整個地上的人清一色的神色凝住,秦墨一口氣吸進去,竟然覺得滿滿的胸腔都是冷的。
上位的皇帝臉色一僵,這是什麼跟什麼?!
“咳。這個。到底朕要問問國師的意思,而且,朕已經有意把國師許配給文忠侯,有話是,好女不侍二夫——!”
皇帝將目光轉過來。
“咳咳,國師大人怎麼說——!”
明明是自己鋪的臺,可是此刻繼續不下去了。
怎麼說——!
各色眼睛在看秦墨。
她聲音沉穩
“回稟皇上,微臣都不願意——!”
“微臣不善這種兒女私情,再說了,微臣年齡也只是適婚而已,而現在,秦墨只想好好的輔佐吾皇——!”
那皇帝手拍在膝上,久久說不出話不吭聲
慕容莊,還倔強跪在自己側旁邊。
“微臣請皇上做主——!請皇上收回成命——!”秦墨俯身在地。扣頭
“父皇——!”
沉靜許久的地上忽然一道不和適宜的聲音
穩穩的,給人一種穩定人心之感。
“連王是要說什麼麼——!”
皇上漏出微愕的神情,別說皇上,秦墨也有些驚訝。
“你一向是不在這些婚姻大事兒上插手,怎麼,今日也有閒情逸致來攪一攪水——!”
這皇帝話音一落,皇后也怔怔看向赫連壁,不知道這兒子今日怎麼對這事兒感興趣了。
這麼多年,她還以爲他不喜歡女人呢,讓他納個正妃,自己嘴都說歪了,他還是沒聽。妾都只有兩個。
而且平日養在府中都不碰的,真是氣煞她了。
而他們坤寧宮,跟秦墨向來無交情。
秦墨正要側過頭,就看見一雙似平靜,卻帶深邃的眼睛。
男人站起來,身材適宜,貌恭面和,舉止間,廣袖翩翩,似有清風道骨的清逸。
舉止文雅,不驕不躁。
“父皇,兒臣卻是覺得,國師大人雖然到了適婚年齡,但是也並不是到非賜婚不能行的地步,父皇疼國師,也不可操之過急,讓國師心裡誤會了父皇初衷,引起誤會反而不好了,有父皇在她身邊替她操持,其實也不必急心,最主要,國師並不能理解父皇的好意頭纔是最可惜——!”
他的聲音,似乎很能給自己一種安全感,這就是蠱惑人心麼,可是,他爲什麼會起來幫自己說話。他不是那麼冷淡的一個人。
此刻,秦墨猜不着皇帝是心思,這赫連壁的心思她也猜不透,她卻不在意,總之,她不會隨便就嫁給一個男人,她的性格就不是這樣的,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做她夫君,讓她嫁,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這皇帝聽了赫連壁的話,稍後有片刻思忖,後卻拂袖擺手。
“罷了罷了,連王這話說的對,我原本是好心,如果國師今日不能領受這好心,反而嫉恨於朕,反而使得我們君臣不和了——!”
連王的這番話,雖然不鹹不淡,看似什麼都沒說,其實要說的都說了。
第一,說出皇帝寵愛國師,且不說是真寵愛還是假寵愛,這一切寵愛的原因,就是秦墨對他而言是重要的。秦墨掌管這焱國的農耕。
這已經是無可比擬的重要了。
再來,皇帝賜婚,本來目的是拉攏秦墨,或者是爲了進一步掌控秦墨,但是,如果強行賜婚,那麼只得適得其反,反而是連王這看似不經心的幾句話,讓皇帝醒悟了
到底打消了訂婚的念頭…
“這賜婚我只是提起,說說,既然國師實在不願,就罷了,侯爺下去,瑞昭郡王爺也退下——!”
然後,秦墨回座時,恰見慕容莊起身時,他竟然轉頭看了眼自己。
此刻,原本落在秦墨身上的目光就多。
秦墨回到座位上,拿起酒杯給自己斟酒。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心有些亂。
舉起酒杯,正要借酒澆愁時,一擡頭,對面,那赫連壁,竟然也深深的看了眼自己。
那眼眸,幽深黑眸,分明長長的看了自己一眼。
臺上突然鼓聲震天,然後出現數名騎馬的勁裝男子
“大哥,今日這一場,便是我們兄弟較量了——!”
然後,衆人的目光復到了那高臺上。
高臺上,四五匹馬,四五個風姿出衆的男子騎在馬上。這是秦墨第一次見太子出現在這種臺上,跟兄弟們並肩站在一起。
太子騎着一匹紅棕色的駿馬,穿着一身銀白貂皮披風,裡面是銀色鎧甲,其他皇子皆是月牙白的錦袍,工整華美。
個個躍躍欲試信心滿滿的模樣。
在那裡的都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還有年十五的七皇子。
八皇子被奶孃抱在懷裡,白白胖胖的小手摘玩着手上的銀鈴。
兩支滴溜溜的眼睛,到處轉,奶孃在旁邊逗,小嘴兒便樂呵的一笑一笑的。
那順康帝雖坐在高位,一擡眼看自己這麼多兒子,個個風姿出衆,心裡倒是十分歡喜的。
耳邊聽着那鼓聲越來越密集。
六皇子在席間,並不精通騎射。所以不去。卻在原位上大喊。
“大哥,你總要摘得桂冠回來——!”
六皇子十六,個頭瘦小些,特別是牙有幾顆齙牙,說話便有些漏風,此刻,他口中叫着的大哥,自然是指太子。
那太子,赫連璟朝這內臺一看,端的是輕笑了。
舉了舉手中的弓。
“放心,六弟,等我拔得頭籌,我便把我手中的這把好弓賞給你——!”
其實,雖然秦墨之前是朝臣,能見到太子的時候不多,但是,至少太子留給她的印象,卻總是給人一種親和的感覺,雖是太子,卻不高高在上,不擺架子,反而跟鄰家哥哥般,有親切感,很照顧這些臣弟臣妹。
如此的男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皇帝就是不喜歡太子。
這比賽騎射,便是在高臺上,騎在馬上朝場子裡對面的靶子射箭,看誰射的更遠,連穿幾個靶子,看誰正中紅心,百步穿楊,要求又要箭發準且快速。
“按照往日慣例,我們兄弟間,還是太子先來——!”三皇子騎在馬上高喊,此刻,恰好日落半空,陽光中還有風,格外舒暢,三皇子赫連玦穿着一身淺黃色錦緞衣袍,墨色的發從耳前落下,垂到胸中,五人之中,就許他最英姿不凡。
五官絕對精美絕倫,他和慕容莊是兩姨表弟,所以,五官有些相似。
這三皇子一提議,其他皇子紛紛附和。
也是,這種比賽,怎麼說都應該第一支箭給太子的。
太子也當仁不讓,騎在馬上輕快一笑,隨即從身上揹着的箭筒裡取出箭來。
“如果今日比試完了天色還早,父皇的意思我們還可以去林子裡打獵,回來比試誰帶回來的獵物多——!”
三皇子便在旁邊說道。
而太子已經將弦拉的飽滿。
一支射出去。
正中紅心。箭刺穿第七張靶心。
靶子有十層,非一般人是射不穿那第十層的,一般到五層便是十分厲害了。
“好。!”不知道誰這麼一吆喝,隨即周圍便有人鼓掌。
皇帝也在高位上點頭,以表欣慰。
不管他是多不喜歡這個兒子,可是總歸是兒子,做出來好的成績後,是父親總歸會驕傲的。
這太子重了紅心後,其他幾位皇子臉上沒有太大反應,只是那三皇子從眼底自帶一股輕視和不屑。
然後,接下來是幾位皇子,大家的成績都差不多。
三皇子要稍稍比其他幾位強,比太子少了一張靶。
但是這太子明顯是很高興,又抽了箭,在馬上,再接在勵。
大家都關注着第二箭。
結果,嗖的一聲,箭頭鋒利,破空而出。
衆人只擡頭看,只聽見那邊有太監唱諾聲“正中紅心——!”
皇后的臉上,笑意漸濃。
立馬就是第三支,且看第三支成績如何。
秦墨這是第一次看宮中舉行這樣的比賽,曾經說比賽騎馬箭術只是在書上見過,見過國外的鬥牛,但是隻看這個,倒也激憤的很。
太子拉滿了弓弦,便是這最後一支箭了,周圍的侍衛太監只看着那太子弦上急急要發出的第三支箭。
“啊——!”
只突然一聲,馬嘶鳴,隨後馬是如同受驚了般,突然發性,將頭顱往側面一摔,馬上的人便似要被摔下馬來,太子身子朝後仰,側邊身子翻了過來,弓弦迫不得已離手,那箭,不由人的,嗖的一聲,面向這皇帝坐席的方向,直直射了過來。
皇帝驚慌,好歹曾經也是騎過馬上個戰場,手中有幾下的練家子。
皇帝快速的從龍椅上跳開。直直躲避那箭頭。
官宦亂成一團,比皇帝還慢了半拍,急忙的無措的大喊
“護駕。護駕。!”
可是,此刻,侍衛都在外,裡面全是宮女太監,誰來護。
箭雖然是朝皇帝這寶座射過來,但是進入內臺時,被屋頂什麼東西擋了一下,片刻,箭頭又立馬偏轉了方向。
因爲這支箭頭,因爲這太監口中慌亂的護駕,整個地上坐起的宴席忽的亂成一團。
說着保護皇上的人都是手不對心,那麼一支箭過來,誰不怕啊。
誰還去保護皇上。
都是人人自危了。
果盤被打倒,茶杯酒杯被那些妃嬪起身慌忙躲避間打碎,只是一瞬,到處一片狼藉。
等到那支箭平息了,亂箭也不知道飛哪裡去了,衆人才平靜下來。
“箭呢。剛纔那支箭呢…!”
不知道誰再問。
隨後衆人到處找箭。
“啊——!”
衆人再一看,那奶孃突然一聲驚叫了起來,人發抖,手中抱着的孩子,才發現那孩子的額頭上,直直的插着一支箭羽,箭矢沒入額頭半寸長,孩子滿額頭是血。
孩子已經沒有了氣息。
旁邊的貴妃一見,兩眼一翻,立馬暈了過去。
秦墨整個人,從直起身,但看見這一幕,身體栽坐到座位上。
“孽子——!”
今日比試就此作罷
皇帝回宮。
片刻太監到東宮宣旨。
“太子德行有失,弒父殺弟,罪不可恕,先免去太子身份,復昔日慎王名號,擇日幽禁慎王府,無旨不得外出。”
天堂和地獄,只是一瞬間。
朝堂大臣還有爭議,可是皇帝心意已決,凡爲廢太子說情者,以罪論處。
順康二十三年,做了六年東宮儲太子,以失德,愚蠢,妄爲等由被罷黜。
太子被廢,當然最不甘心的是皇后。
可是,現在皇后是皇帝完全不看一眼的,廢太子闖下這等大禍,皇后不得不受牽連,只是一切看在是意外的緣由,否則,現在皇后能待的宮殿便不是坤寧宮,而是冷宮。
皇后太子一黨是狠狠的被打擊了實力。
太子被廢,自然是要重立太子,而此刻,朝堂上呼聲最高的是五皇子,其次是三皇子,四皇子。
五皇子,三皇子,外戚背景大,還掌控有軍隊,皇帝平日裡最寵愛五皇子,五皇子本身也聰慧伶俐,這些年來,惠妃和淑妃身處後宮卻也暗中拉攏了不少朝臣。
此刻便是這些朝臣的用武之地。
四皇子母妃是皇貴妃,孃家有是大將軍,自然也是掌一定威望的。
皇后此刻受了打壓,一併帶累了二皇子。
至從從那日宴會上回來,這段時日裡,秦墨的心總是彷彿被什麼東西壓着,緊實的壓着,偶爾一感覺,似有透不過氣之感。
不得不說,那日,那一幕,到現在回想,心悸。心還顫抖着。
箭矢,孩子的頭,才兩歲,一支箭矢深深插進孩子飽滿的額頭,孩子一頭是血。
不怪皇帝非要廢太子了。
那日的事兒,說是意外,秦墨知道,不光是自己一人覺得,這一切來的都有些蹊蹺。
而近日進宮,商討最多的,衆大臣說的最多的,莫過於新立儲君。
而這些,秦墨不懂,所以插不進去言。
每次退朝,便一個人從太和殿早早的回來。
這次,秦墨走出太和殿外,擡頭看看天,卻陰的很,幸虧自己出門前穿了一件灰鼠毛邊的藕荷色斗篷,馬車停在午門外,秦墨要趕着出去。
秦墨正低頭走着走着,順便看看那金水橋下面的水。
突然一擡頭往上,結果看見對面過來一人,素色錦袍,月色玉佩,月白色的流蘇垂落在袍下端。
男人一頭墨發,用紫金冠冕高高束起,一部分落在肩上,濃眉俊眼,眼尾挑起,不自覺流露出一股陰鬱之色,眸中一抹精光,便銳利如鷹隼,兩片如花薄脣,閉合時也似上脣角微微彎曲,平日裡自然流出的一股傲氣,恣意之態,似一笑就是譏笑。
秦墨看見他,腳步自然的就凝住了,隨即肺裡直呼進一口涼氣。
她略一站定,躊躇中,便要岔開路腳步往他側面的一條路走。
但是,立馬就被人從對面叫住。
“國師大人,你這是要往哪走——!”
似調侃的故意拔高的語態。
秦墨頓了一頓,轉頭看她,白色的面紗遮住了她的絕世容顏,在外她都自帶面紗。
但是那一彎娥眉,一雙清澈的眼眸,一身柔美的身段,依然讓人能知道這是個出衆的女子。
既然叫她,秦墨就乾脆停下腳步。
既然想要嘲弄她,她也不能輸不是,什麼時候,她竟然這樣怕他了呢。
爲什麼跟他見面,自己卻要躲着走不可,她又沒犯什麼錯,憑什麼要躲。
“哦——!”她乾脆走過去,眉眼彎曲,一雙美麗的星目笑成月牙狀。
“昭瑞郡王爺今日進宮面聖來了——!”
“這秋高氣爽的,郡王穿的單薄了些——”秦墨站定,雙手落在腰前,故意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
“你可以聽成國師在關心本王麼——”
秦墨驕傲的將眸光一轉,面漏輕蔑,只是沒讓他看見
“關心談不上,只是我這人喜歡賣一點虛假人情而已——!”
“呵——!”秦墨立即看他那俊美臉孔,一躍而欺近,邁到自己面前,他的確是瞭解她這點“國師大人還真坦白,什麼話都不怕說出口——!”
秦墨不屑轉頭,粉脣輕掀“我心又無鬼,有什麼不敢說的——!”
“呵——!”他再次譏誚,她轉頭,他凝視她的側臉,冷若冰霜,久久,男人卻笑了“我還記得曾經國師大人身軟無力躺在我身下的樣子呢,嘖嘖,真懷念,如今我可還想試試——!”
秦墨猝的轉頭,眼帶寒芒,之前的笑意截然消失。
他還敢提,這是她的恥辱,她可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聽本官一句勸,郡王既是要出門,還是裹的嚴實些,萬一口無遮攔,又在皇上面前說錯了話,受懲罰什麼的,穿厚點可以少挨點痛——!”
算了,她現在沒法直接對付他,還是說風涼話。
而慕容莊看着她的冰冷的側臉卻直搖頭,走近,臉上帶笑意“你看,你還說你不關心我,”突然,他更靠近,一伸手,突然從後一把將秦墨的纖腰扣住,秦墨驟的驚慌,掙扎,他卻一用力氣將她拉的更近,在她臉側吐氣,盯着她如白玉的肌膚“我偏偏就喜歡你這副樣兒——!”
“你。!這光天化日之下,你住手——!”
她是真急了,一抽手,很想退開,可是一用力,又掙不開“放肆——!”
她急的臉都紅了,好歹是朝廷一品國師,在人前還不容他這樣輕薄
“你急什麼啊,你害怕什麼啊,你剛纔不還矜持的很麼,秦墨,我說你一開始就在我手裡吃了虧,就註定,這輩子你都要在我手裡——”
“——太子下馬,立馬就是三皇子或者五皇子上位,而我,將是這焱國的肱骨之臣,屆時,我讓皇上賜婚,到最後,你還不是就會成爲我的人,你還以爲你跑的了——!”
秦墨在他懷裡掙扎着,已經有些喘氣。
她用力的要推開他,可是,他是男人,又是練過的,力氣的確是太懸殊。
“放開,好歹我是朝廷堂堂一品國師,我可以奏請皇上,治你罪,你以爲三皇子登基,你就可以爲所欲爲,我非得嫁給你——!”
“怎麼,事情都已經落定了,你還以爲你一個小小女子能夠扭轉乾坤——!”他挑眉,太子落馬,現在滿朝都看準了三皇子或者五皇子。
秦墨突然鎮定下來,冷笑,美目直面慕容莊道“那麼,你就是承認了,太子當初馬受驚闖下大禍是你們所爲了——!”
“噢,我的寶貝——!”慕容莊享受的輕嘆了一聲,他的手,把她的纖腰扣的死緊。
“我知道你聰明,別想來套我話,那件事兒,是與不是,你都不要這麼有興趣知道,你只等着,專心做我的王妃就可以了——!”
秦墨很想一腳踹過來,踹的他這輩子再不能傳宗接代。
但是這個男人,身手是敏捷的,她知道,所以這樣跟他硬碰硬,這大白天,而且這金水橋上還總有來來往往的人,他要是纏住她,她討不了好。
“你做這種事兒不怕報應麼,太子雖然被廢,皇后被冷落,但是皇后依舊是皇后,還是她在位一天,依然太子是可以東山再起的,而且,那件事兒一旦查清,該遭殃的就是你們了——!”
“嘖嘖。我的小墨兒,你真不乖,你還在試探我,我都叫你不要套我話,你在宮中這些多年,怎麼就沒有去下細打聽,爲什麼皇后一門不得皇帝聖寵,即便太子犯了錯,可是爲什麼廢的那麼快,你還不懂麼,因爲皇帝根本就不喜歡太子,這只是給了一個機會,恰好堵住那些擁護東宮大臣們的口而已。”
“你說什麼——!”秦墨忽然覺得自己的聲線有些顫抖,臉色也有些蒼白。
“我說——!”男人頓了頓,語氣卻帶着些愜意“皇上是根本就不會再重立廢太子,惠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這麼多年,一直在後宮皇上的耳邊用了多少力你不知道麼,如果你還想站隊到廢太子一邊,那就是壓錯寶了——!”
秦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似乎,她突然隱隱覺得感覺到了什麼。
“跟着我,小墨兒,你不是有你的理想目標麼,不是有你的壯志豪情麼,你既然已經爲國師,皇上器重你而你也只是一人之下而已,你何必要去跟那失了勢的人站在一起,你那背後的金山銀山,是不想要了麼——!”
他一直都知道秦墨商賈的身份。
“呵,我永遠只相信邪惡勝不過正義——!”
“正義——!”慕容莊嗤笑“誰告訴你皇后就是正義——!”
“就算不是正義,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全憑本心——!”
慕容莊的臉色微微一變。
而秦墨趁着他分神的時候,將他抓在自己腰身的手,一把推開。
終於,他放開了她。
而秦墨,敵意的看了他眼,轉身揚長離去。
秦墨讓車伕駕了車來到這連王府。
所有都在變,宮中鉅變,朝廷格局鉅變,似乎只有這裡,始終如一潭死水。
身邊跟着的小廝前去叫門,而秦墨在臺階外站立等着。
片刻之後。
只聽小廝在裡面不耐道“這幾天我們爺謝絕見客——!”
秦墨老遠聽着,既是如此,也就罷了。
正轉身上車,讓車伕重新駕馬。
從裡面有急急忙忙的跑出來一個小廝。
來到秦墨跟前
“我們爺說了,國師可以進去——!”
秦墨一愣,那小廝讓了路。
秦墨神情凝了一凝。
於是穩步邁向臺階。
小廝前面領路,這路的方向,秦墨來過次數,早已經這對熟悉,望江亭,只怕還是在這望江亭。
果然,秦墨被小廝領路,走進時。
只看見硃紅涼亭內,白底青天色蟒紋錦服,赫連壁坐在那石桌前。
一頭墨發披在肩頭,他面向江水,是背身側向秦墨的。
“王爺,國師大人到了——!”
小廝在旁邊恭謹低頭,回道。
那幽暗的眸,只是朝這邊一轉。
“是國師大人來了,既然來了,坐——!”
他的語氣很淡。
秦墨知道,太子被罷黜,皇后又在宮中遭冷待,他勢必心情不好。
所以,對他的淡,她很理解,所以就在他對面坐下了。
“所有人都覺得皇后失勢,太子罷黜,我這個連王自然更落不了好,今日,你卻怎麼肯來看我——!”
秦墨坐下,眼望向那望江亭外的茫茫江水水面,眼卻彎曲,微笑。
“其實,怪不得你喜歡這裡,這望江亭的風景是真好,這茫茫水面,突然間只覺得這心境都開闊了很多,王爺明知道自己我並不在乎這個,又何必拿這些來消遣我——!”
男人微曬,低頭,啜飲杯中的酒水。
“並不是消遣,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秦墨舉着杯子,奇怪道“好奇什麼——?!”
“好奇——?!”他故意拖着語氣“你坐過來,我告訴你——!”
他低頭指了指旁邊的坐凳。
秦墨眼看着那桌凳,心裡只咯噔了下,也不知爲何,他突然這樣的語氣,很溫柔,脣邊帶深意笑意的模樣,她的心竟然被壓的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眼一直笑看她,別有深意的模樣。
秦墨的心跳的更快。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有點像上次在那次皇帝賜婚時,他在地上替她解圍之,等秦墨回到座位後,他久久的看她一眼時的那種感覺。
理智告訴她,不能過去,可是,內心有一種不服輸的勇敢又在告訴她,爲什麼不坐過去,她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他不會是惡人。
所以,慢吞吞的,又帶着防備,她摸着凳子,到底是坐過去了。
兩個人離的很近,他拿杯的手臂,就在她的側旁。
“說。你要說什麼——!”
連自己都沒覺得,她聲音發抖了。
突然,原本離他更遠的左手手臂,臂上突然的一緊,那一刻,秦墨似無法呼吸,但是已經被一個大力,身子被用力拉扯,她身形有些不穩,卻已經被他扯入懷中。
好緊。頭枕在他的胸口,身體被他的手臂死死的箍在懷中,真的好緊。
緊的秦墨想微微鬆動都不能。
恰是初冬,他罩了一件水獺毛皮斗篷在在外,而秦墨的臉就緊緊貼在這毛皮上。
“連王爺。你。你放開——!”
這麼來,一下子好突兀,來的太快,快的她整個腦袋,感情,身體,都不能反應。
“怎麼了,你不是喜歡我麼,爲什麼又要我放開——!”
他的聲音很淡,似有戲狎之的語味,秦墨忽的清醒了,她一把將他推開
但是力氣不夠,也只能是半推。
“秦墨何時說喜歡王爺了,只是王爺上次在皇上面前替我解圍,這次,我是來答謝王爺的。秦墨是一國國師,而王爺是王爺,王爺是越矩了——!”
“這樣啊——!”他輕聲的語氣,似恍然大悟。“既然你不說喜歡我,那麼我說我喜歡你可好——!”
秦墨一愣,是她聽錯了麼,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兒,是今日吃錯藥了麼。
“王爺喝醉了——!”
秦墨心頭微惱,臉有些發燙。想逃,又將他推開,但是還是並沒有完全推開。
他右下的手臂,還勾着她的一隻胳臂。
片刻,她只覺得一雙深邃的眼落在在她微微發燙的側臉。
他的目光,清明中又帶着些虛無。
就這樣被他一直盯着,彷彿要把自己的靈魂看穿,秦墨想躲,躲他的眼神,但是,整個身體被他擁在懷裡,又無去可去。
“有沒有喝醉國師大人比我清楚,如果你不喜歡我,爲什麼一再的保存我給的玉佩那麼多年,如果你不愛我,爲什麼會一再而再的來我的府邸,別忘了你只是個女人——!”
“我。”秦墨急道“保存你的玉佩,只是我小時候的好奇而已,我也想知道,長大後的我來京城遇見你,會是什麼一副光景,而來的你府邸,更不是因爲對王爺有情,而是都是的確有要事兒,而我今日來,只是不想王爺太落寞”片刻間,她眸色分明,卻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
“怎麼,你也覺得本王可憐——!”他的呼吸間有酒氣,那沉沉的聲音就壓下來,而秦墨一直被他掣肘在懷裡,分明的受制於人,她覺得很憋屈。
“不。不是…!”
她怎麼可以說他可憐呢,那不是就傷了他的自尊心麼。
“不。不是。!”
“那你是爲了什麼——!”反而,他澄亮的眼略帶酒氣的話語對向她,依然僵持着那個姿勢,不將她鬆開
“我。只是怕王爺心裡會難受——!”
他忽然的眯眼,秦墨知道此刻的他的確有幾分醉意了
“我難不難受關你什麼事兒——!”
此話一出,秦墨也驟然的一愣,他說的沒錯
如果她不是潛意識的關心他,他難不難受關她什麼事兒。
難道,如他所說,什麼靈魂裡什麼時候,已經是那麼關心他,在意他了麼。
“不想承認,女人都是口是心非,你就是不想承認。!”帶着三分醉意的低聲喃呢。
秦墨伏在他的胸口,從他的衣襟間,聞到他衣料上的一股茶花清香。
爲什麼,爲什麼,此刻伏在他的胸口,她竟然有片刻的安心呢。
她的下巴被擡起,黑眸對上他那雙略帶迷離的眼,他的脣落下來,撇開她臉上那層薄薄面紗,秦墨只覺得兩片脣瓣相貼,冰冷,軟糯,一時間,鼻尖滿滿都是他的氣息。
秦墨打了個顫,腦袋裡一片渾濁,突然間的她有種手腳無措之感。
她在幹什麼。
爲什麼會接受他吻她。
爲什麼不推開他,秦墨,你要想好,你愛這個男人麼,似乎是太過生疏,不愛,可是,爲什麼你下不了決心用力的推開他。
爲什麼一直遲疑下不了決心的推開他。
他用力摟住她的腰,親吻了她很久,很久,才從她的脣瓣上挪開,他低頭看她,這初冬,秦墨身上穿了襖子,也有披風,而此刻,被擁在他懷中,她嬌小的身段如同一個瓷娃娃。
他的眸底分外清明。
“不。不。!”
秦墨忽然的清醒過來,急急的推開他,她在幹什麼,她是蕩婦麼,怎麼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就被一個男人蠱惑。
那麼,以後,她還能怎麼示於人前,以後回想起來,自己如何自處。
“王爺。我。我們不可以。!”
她和他,雖然有些淵源,也許,她對他也有不一樣的東西,可是,她覺得這樣卻不行,突然間,她滿滿的慌亂
“王爺,我今日回去了,這裡,就當我今日沒來過——!”
她站起來,居高臨下推開他,只是這樣,她會看不起自己。
不明白,突然就這樣了,到底是爲什麼。
她站起來,抓過自己的掉落在桌上的面紗,邁出一隻腿去,男女授受不親,她有些恍惚,難道這不是在古代麼。
“你想逃,還想逃到哪裡去——!”
突然,他捏着她的一隻手,將她復扯了回來。
一手圈了她在懷。
手指愛憐劃過她晶亮的雪肌。
他輕聲細語,語氣溫柔
“其實,這種情愫,在你,在我心中早就生出了許久不是麼,你靠近我,卻又總是帶着疏離,墨兒,你這麼久不成婚,本王也一直單身這麼多年,不就是在等着彼此麼——!”
秦墨突然擡起眼眸。
難道——!
“難道你是一直在等我麼,你記得那個玉玦,那枚月牙狀的玉佩,你給我的——!”
赫連壁擰眉,緊緊擰起的映眉是看的出他在用力的回思。
“我告訴你,我不知道,你信麼,我這麼多年,對女人提不起興趣,還以爲,是我自己有怪癖,不僅是我這樣認爲,皇后也一樣,她爲了給我立妃,折騰不少,最後不成,逼着我娶了侍妾,可是,依然少有女人能挑起我的興趣——!”
“我心裡的,隱隱有種感覺,但是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有種迷茫也有種期待,彷彿在等着什麼,直到你出現,墨兒,直到你出現,你給了我那一枚玉佩,我才知道,原來我有許下承諾,那是我心中最大的結,雖然我給你玉佩時,給的那麼漫不經心,並未達心底,但是,我卻許了給了人期待,我記起那個鄉野,記起那雙晶亮的,狡黠的小眼睛,突然我清晰的明白了,那就是你——!”
“墨兒,我一直爲你是有所期待的,只是我自己竟然這麼多年,未成察覺——!”
他頓了頓“如今,你一次次出現在我的眼前,一次次觸動我留在記憶深處的印記,當年,那個小女孩,我說了讓她來找我,既然她拿了玉佩也找到了我,爲什麼不願做我的妻子,我一次次看她翩翩然來,如仙女般進入我的視線,而我,卻沒有辦法挽留,讓她一次次恣意的離開我的視線,一次一次,後來,墨兒,我發現我已經不願意了——!”
“我不想再看見你從我的府邸走出去——!”
秦墨忽然的有些驚慌,她的手往上,有些無措的觸及到他的脣,還有有點扎人的鬍渣
“可是,爲什麼這些話你以前都不告訴我呢——!”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緊張,激動,恍惚裡又有一絲驚喜,總之,心內五味雜陳。
她擡頭,晶瑩的瞳孔,倒影出他冷峻俊美的側臉。
“是想告訴你呢,可是,我這畢竟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說這麼多話——!”
低頭,他的眼眸中隱隱有笑意,又帶些許溫柔。
此刻,在他懷中的秦墨,蜷縮的如同一隻小貓般。
“那麼,我說了這麼多話,你是接受我對你的感情麼——!”
秦墨的眼睜的大大,此刻,隔的這麼近,他低頭看她,落到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才知道,原來,她真的美的這樣純粹。
“我。!”她吞吞吐吐,“我。我不知道…!”
太快了,太快了,頭有些暈,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心思的,今日她來,目的原本不是這個。
“你的國師府沒有我連王府規模大!”他笑道“既然來了,我今日叫府中的廚子把那新鮮出來的蟹魚蒸出來,有綠豆麪來淨手,你用過了午膳再走,怎樣——!”
秦墨聽他的語氣,這似乎來的太快些了,才說了這些話,這中午就要留她吃飯?!
他跟她說這個,是真的想強留她?!
“不。不用了…!”她跟他隔開距離,有些狼狽,一副要走的架勢,連連擺手
現在的秦墨,還真是那個孤高硬氣,只覺得天下爲我用,然後能抗拒世間一切磨難的秦墨麼。
她覺得,她現在,早亂了神,又羞又迷糊,簡直跟個軟扒似的。
聽她有些慌神的拒絕。
他也沒理。
片刻,只收了動作,低頭沉聲,卻早已變成那個一本正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連王。
嘩嘩的水聲注入杯中,這次,他倒的是茶。
“國師大人此舉前來,難道就不想聽點別的麼——!”
“啊。什麼——!”秦墨略有點驚詫的轉頭。
赫連壁低頭,拿起手中的茶杯,只淡淡的喝一口水
“坐下,這些事兒,除了我,宮裡再無人給你講,也許有些問題你想弄明白,我也就告訴你——!”
“啊——!”
秦墨不期然他要說什麼,但是他那模樣,就已經是對秦墨做了一個請的姿態了。
秦墨便挑了一個石凳,復又坐下來。
赫連壁手指轉動了面前的茶杯,凝神看向那湖面。
“朝中一直都聽人說,皇后和太子包括皇后的二兒子連王始終不受皇帝的寵,這話,你應該不止一次聽說過——!”
赫連壁沉靜而深邃的眸子看向秦墨。
眸子裡有詢問的意思。
秦墨有些莫名的眼神落到他臉上,懵懂的點頭
“那麼,你還願意跟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子麼——!”
他玩笑的語氣,可是秦墨聽得出有幾分自嘲。
秦墨一愣,又繞話題了,他又在挖坑給她跳。
既是如此,秦墨側身賭氣道“你且講,跟不跟你原本與這無關——!”
“雖然無寵,既是讓你跟我,我自然一樣不會讓你受虧——!”
秦墨又是一愣,爲什麼他今日卻一直說這些話。
她是這焱國如今數一數二的巨賈,早就半身榮華富貴,跟不跟着他都自然不會受虧。
但是聽他這樣說,秦墨心裡,竟然還有一點小小的安心
“這事兒一細說起來,時間便有些久遠,十幾二十年前的事兒,那時父皇剛登基,又涉及朝廷宗親,父皇爲了不讓它成爲一樁醜聞,便在這宮牆裡遮掩了起來,所以,現在除非是朝中幾代元老大臣,又或者是皇室宗親,其他人是不知道這裡面的緣由——!”
秦墨眨巴着眼,聽的很認真。
“那時,父皇剛登基,剛滿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