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下去,黎少欽獨自坐在辦公室裡,陳小白等人早已離去。
此刻他正雙手抓住頭髮,一動不動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從陳小白等人離開到現在,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
“到底怎麼辦?”黎少欽心中不斷問着自己,“到底有什麼辦法挽回這個局面?”
“噼……啪……”窗戶被撞擊的細微聲音響起,緊跟着“淅瀝瀝”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下雨了?”黎少欽擡起頭,怔怔地望着窗外,這才發現外面天早已經全黑了,雨水順着窗外潺潺流下,他起身收拾一下桌面,便出門離去了。
這時候雨並不是很大,很多像黎少欽一樣沒打傘的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走在校道上。
黎少欽木然地走着,任憑雨滴打在臉上,腦中依舊在想着有什麼辦法可以度過這一次的難關。
由於事出突然,事態又刻不容緩,此刻他的心中,就像被一塊巨石壓着,苦悶難當。
在路上走了一會,雨漸漸大了起來,原來還在慢慢行走的人們,此時都紛紛開始跑動了起來,很多人眼見跑不過,都走進了前面的教學樓去躲雨去了,只有黎少欽依舊像個機器人那樣,在雨中不緊不慢地走着,絲毫沒有因爲雨變大了,而加快自己腳步,雨水不斷打在他的臉上,很快便模糊了他的視線。
過了一會,風也漸漸大了起來,黎少欽行走在雨中,只感覺周圍一片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見。
“轟隆!”一個響雷把他從迷茫中驚醒過來,他看了看身上溼透的衣服,忽然擡起頭來,眯着眼睛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地落下來,劃過一道道細線,狠狠地砸向他的臉頰。
“呵呵……”他心中自嘲一笑,幾滴眼淚竟無法抑制地流了出來,和那雨水一起,劃過他的臉頰,最後滴落到了地上。
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過,他不斷地在心中發問: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人與人之間不能和平共處呢?爲什麼要逼迫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他擡起手來,抹了一把臉,眨了眨眼睛,發覺淋了這場雨之後,自己似乎清醒了許多,他開始回想起自己過往所做的一些事情。
以往自己也受過不少挫折,但都沒有這一次這麼嚴重,就算陳小白的報亭丟了,自己也沒覺得有多大的遺憾,因爲那只是自己一時興起的成果,遠遠不如這一次。
爲了長沙籃聯的成立,他可以說是花了非常大的心機和努力,並對此寄予厚望,同樣努力的還有李子通,從很多方面來說,這已經不單單是自己這些人的利益問題,甚至牽涉到了整個中南大學籃聯的所有人,一旦讓湖大商會的陰謀得逞,那麼整個中大籃聯所有人的努力,都將化爲泡影。
想着想着,黎少欽漸漸明白了自己六神無主的原因,那是因爲自己身上承載了太多人的寄託,所以當今天陳小白幾人最後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忽然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這股壓力大得一下子讓他進入了無法正常思考的狀態。
他回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戰績”,忽然發覺那些都是小打小鬧而已,每一次自己要麼是投機取巧,要麼是敵明我暗,所以才能屢收奇效,屢戰屢勝的戰果早已讓他飄飄然起來,即使是面對夏龍鞏,自己也能絲毫不懼,雖然現在看來,那是夏龍鞏並非有意針對自己的原因。
現在忽然來了一個陌生而強大的對手,手段的果斷與狠辣,甚至超出了他以前遇到過的一切對手,讓他沒法快速反應過來。
他忽然發覺,跟這一次的對手想比,以往在中南大學商會的那些人,簡直就是太仁慈,太客氣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弱小的綿羊,以前跟中南大學商會斗的時候,他只是覺得是在跟一隻大一點的綿羊在鬥,沒有什麼危險,而這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卻變成了一頭大灰狼,這讓他再也沒有了一貫以來的從容和淡定。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黎少欽開始苦思冥想,剛纔長時間的失態,讓他知道了一個事實,自己還是太嫩了。
看來商界並非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能夠應付很多的困境,沒想到現在一下子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他有種被對手玩弄於鼓掌的感覺,偏偏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
在雨中行屍走肉般走着,不多時,來到了七食堂的小商店前面,顧客們打着傘進進出出,不少人好奇地看着這個溼淋淋的人,一臉疑惑。
黎少欽站在商店前面,佇立了一會兒工夫,他心中一動,走了進去。
走進商店裡,人們看到他,都紛紛讓開,生怕他把自己的衣服弄溼了,同時心中也在嘀咕,這個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黎少欽也不顧人們的反應,徑直來到商店中的冰箱前,打開冰箱門從裡面拿出兩罐黑啤,這個時候,他很想喝一下這種比較苦的啤酒。
到收銀臺付刷了卡之後,拿着兩聽啤酒,他又走進了滂沱的大雨裡,最後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黎少欽頂着大雨仰天灌了一口啤酒,一道濃烈的苦味頓時充斥了他整個口腔和喉嚨,不過他心中卻是知道,這點苦跟他心中的苦比起來,是遠遠不如的。
都說男人有酒和沒有酒完全是兩個人,這句話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黎少欽喝光了一罐啤酒之後,酒精便逐漸蔓進了他的血液裡面,讓他的思維慢慢變得張狂起來。
這時候,他忽然覺得心中的壓力陡減,擡頭看着天上不時亮起的閃電,他感覺這時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不會有半點的害怕。
雖然知道這只是酒精上頭的緣故,卻也讓他明白酒是一種多麼好的東西了,它能使一個人暫時忘卻過去,漸漸變得以自我爲中心,而這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他的確要從另一重角度去思考眼前的問題。
“鐵玉宇是吧,你他孃的給老子等着!”黎少欽仰天長吼一聲,不過,無盡大雨瞬間便把他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宿舍,換了衣服之後,也不顧其他人的談話,黎少欽便爬到牀上去了。
他今天實在太累了,早上起來那麼早陪林語晴出去遊玩,下午又遇到李子通這一檔子事情,緊急趕回來之後,又接連得到壞消息,然後又淋了一場雨,到現在晚飯還沒有吃,所以一爬到牀上,黎少欽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很快便睡去了。
睡到半夜,黎少欽忽然醒了過來,外面依舊電閃雷鳴,風雨大作,叫人睡在牀上有種涼颼颼的感覺,他這才發覺自己是給冷醒的。
他連忙下牀去找被子,忽然發覺自己頭暈得很厲害,接下來的後半夜,也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度過的,等到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天亮了,陳小白和李子通早已經出去了。
黎少欽看了看時間,上午九點半,他已經很久沒試過這麼晚起牀了。
下牀之後,他突然沒由來地打了個趔趄,擡起頭來看天花板,竟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頭暈比昨天夜裡更加厲害了。
搖晃着擡起手來,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又輕輕捏了一下手臂上,生疼的感覺傳來,心道乖乖不得了了,發高燒了!
當下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洗漱一番之後,一路跌跌撞撞地趕到了學校醫院,一測體溫,39.7°C,嚇得黎少欽當場倒吸了一口涼氣。
問診的護士問他是不是昨夜着涼了,黎少欽點了點頭,說自己昨天晚上淋了一場大雨,半夜的確着涼了。
護士又問他,今早早餐吃的什麼,黎少欽回答說我今天沒吃早餐,昨天的晚飯都沒吃,護士馬上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黎少欽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說道:“哦,我昨晚淋雨的時候,喝了兩聽啤酒。”
護士一聽,頓時瞪大眼睛,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着黎少欽,說道你不要命了嗎,隨後又釋然了,心想這傢伙可能是燒壞腦子了,胡言亂語。
接下來掛號的時候,黎少欽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心想該不會真是燒壞腦子了吧,這時候自己再回去拿的話不太現實,以他現在的狀況說不定會在半路上倒下,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叫了陳小白過來江湖救急。
掛號之後,醫生對黎少欽說,他現在燒得很嚴重,暫時不能隨意走動,要住院觀察兩天。
黎少欽聽了之後,心中不由得一陣暗罵,心道現在的醫院到底怎麼了,動不動就要人住院打點滴,一點皮外傷都跟你說有破傷風的危險,現在自己發個燒而已,居然也搞到了要住院的地步。
不過心裡雖然這麼想,嘴上卻不敢這麼說,萬一醫生說的是真話,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沒有誰敢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
無奈之下,黎少欽也只好認命了,開始了兩天的住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