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取下老花眼鏡,像是老師問學生一樣,先考問楊順一點遺傳學方面的知識,他雖然主要是做水稻研究,但對玉米等主糧,也有豐富的經驗。
這些問題難不住楊順,都是些基礎東西,他回答了。
袁老突然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種澱粉含量高的玉米種?”
這個問題很關鍵,涉及到異能,絕對不能說真話。
楊順又開始滿嘴跑火車了:“我在全球有四個種子基地,歐洲,北美,非洲,以及東南亞,我每年投入的購種資金超過1億美元,要求他們給我全世界蒐集種子資源。”
袁老可不是那麼好騙的:“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要求溯源,追查向上三代的所有數據。你拿得出來嗎?”
楊順笑了笑:“溯源也可以,但這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而且我不一定開放種質庫,以後再說吧。對了,除了玉米之外,我還收穫了一些很有趣的水稻種子,還有普通的蔬菜種子,我已經開始向社會賣了。”
啊?一屋子人都愣住了,賀院士也是第一次聽說。
袁老和袁主任感覺自己的命根子被楊順握住了一樣,竟然還有水稻!
還有,什麼叫“有趣”的?和這種玉米一樣,也是各種優異,而且產量高嗎?
幾個人幾乎不敢相信:“你賣水稻種子?”
楊順道:“水稻沒有賣,但蔬菜開始賣了,我雜交了大約30個品種的常見蔬菜,算是這幾年我成立植化所後,在醫藥行業以外最大的研究成果了。”
他說完,打開自己帶來的箱子,裡面是分隔的保鮮盒,拿出來幾盒蔬果,遞給大家看:“我帶來很多,大家都可以嚐嚐。”
這些蔬果看起來都不怎麼好看,但散發着各種特有的香味,切開後,能發現與市面上蔬果有很大的不同,口味極好,真正迴歸了食物本源。
“全都是雜交出來的?”
“是的,我在南山景區有一個龐大的種植園,運行到現在已有四五年時間了。”
“不是轉基因?”
“這個您放心,我可以將這些植物送到實驗室檢測,檢查蛋白質和核酸,保證非轉基因。”
楊順把自己的所有情況都交代清楚了,每個人都沉思起來,而且每個人都很確定,這小子肯定藏了一手,最核心的機密他沒說。
核心機密當然不可能輕易交代,大家都靠核心機密吃飯的,能理解。
賀院士趁機主持,讓大家討論一下楊順的計劃。
如果按照楊順的計劃,種植玉米生產酒精,按照他的玉米產量和澱粉含量估算,是原來平均水平的1.78倍,意味着酒精成本下降到原來的55%左右。
換算成E10乙醇汽油(摻加10%乙醇的汽油),意味着下降了4.5%的成本,6.5元/升的汽油會跌到6.2元/升。
換算成E27(摻加27%乙醇),甚至E100純乙醇,成本下降立竿見影,分別下降12%和45%。
相信這份報告傳到工信部那邊,大家肯定很高興。
能源成本降低,不僅僅是汽車能源行業受益,乙醇還能用於電子,五金,化工合成,印刷,醫藥合成等各個行業,低價酒精肯定不愁銷路的。
賀院士問道:“爲什麼你一定堅持要讓玉米用於生產乙醇燃料?”
楊順道:“我想出口換美元,國內情況太複雜了。”
大家深以爲然,國內能源行業的水很深,多方利益交叉在一起,不把楊順擠兌死,那都算客氣的,楊順自己也分析過,搶別人的飯碗,純粹是出力不討好。
賀老說道:“你也不要悲觀,環保這方面我們國家管制的越來越嚴厲,只要從上至下嚴格執行,再多的利益交叉也觸犯不了你。你生產出來,還是可以賣給國內的。”
楊順說道:“不,我還是想賣給鎂國佬,也該輪到我們華夏打一場玉米貿易戰了。”
幾人愕然,然後齊齊發笑,拿楊順無可奈何。
鎂國人這些年一直在發展新能源,在越來越嚴格的環保要求下,E100的純乙醇汽車銷量在逐年增加,這是不可否認的趨勢。
成本降低45%的乙醇燃油捏在華夏人手裡,你鎂國人慌不慌?
華夏都能把能源成本降低一半了,你鎂國農民還種不種玉米?鎂國政府是不是要提高糧食補助?另一個生產大戶巴西,種不種玉米?國際上的農資公司要不要找楊順買玉米種子?乙醇價格暴跌一半,全球的能源產業鏈會不會發生微小的變化?
所以,這張牌要是用的好,絕對是王牌。
要是牌技臭的話,打出去,說不定還會被對方反殺。
賀院士和楊順的想法就是,將這張牌的技能寫清楚點,攻擊力,血量,還有亡語戰吼分別是什麼,寫出一份文案,證明這張牌的身材超模,然後交給首長身邊的智囊團來定奪。
到時候,什麼時候打,怎麼打,他們都可以配合。
經過熱烈的探討,以及深入的研究,最終,袁老兩人證明了玉米種植理論上的可行性,分別在文件上籤下名字,表示支持。
等大家告辭離開,袁主任把賀院士韓院士和楊順送到樓下,悄悄對楊順猛打眼色。
楊順明白了:“賀老,我難得見一回大師兄,這要是一走,下次見面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我能不能多待一會兒?”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不打擾你們敘舊了。”賀院士明白,帶着韓院士笑眯眯地先走了。
楊順又隨着袁主任回3011室,袁窿平滿臉笑容,態度變得更加親密了。
袁老一輩子務農,沒讀過研究生博士,常年和底層農民打交道,不會之乎者也仁義道德,不會打官腔,講虛話,說話一點架子都沒有,非常接地氣,還很風趣,楊順感覺如沐春風。
沒一會兒,又從隔壁房裡走出來袁老的一個生活助理,袁老這次主要是來修養一段時間,助理對楊順說聲對不起,扶着袁老上廁所,又伺候他按時吃藥。
楊順剛剛聊天時,透露一點水稻風聲,也是他故意的,因爲他能改變玉米,也能改變水稻,最好的合作伙伴當然是袁老。
只不過,袁家最近這幾年,也是麻煩纏身,焦頭爛額,可以說,成也水稻,敗也水稻。
在2000年左右,那時候袁老70歲,他的雜交水稻研究就陷入了瓶頸,各種常規的育種方式都已經用遍了,還想再提高單畝產量,非常困難,只能全世界到處找野生水稻種子。
坐等不是辦法,於是袁定洋去港島學習轉基因技術,袁老也開始改口,說科學家可以研究轉基因技術,但還是保持謹慎樂觀,不會輕易大範圍地推廣轉基因種植。
本質上,袁家父子支持轉基因技術,還是想從分子生物學中找到新的突破口,提高產量。
社會上有一些謠言,說袁窿平收了錢就喪心病狂地支持轉基因,造謠者也不想想,袁老已經那麼出名了,都被民間尊爲“稻聖”“當代神農”了,錢也夠多,上市公司股東,他會讓自己晚節不保?
袁老年紀大了,袁定洋本意接班。
但父親的巨大光環,讓袁定洋肩膀上的壓力非常大,他視父親爲權威,父親和他自己,都迫切地想做出一點成績來。
袁定洋精通分子生物學,但這門技術想要突破,同樣非常困難,他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幾年,即使當上水稻研究所主任了,也還是沒能得到有效突破。
而袁家團隊,這些年肩上的重擔越來越重,快要扛不起了。
重新坐下來後,袁老還說着抱歉,楊順當然不會介意,還想着要不要悄悄送一些“能量丸子”給袁老喝下。
兩人談的很愉快,袁老對水稻技術的探討,還有對楊順那個南山風景區的建設,都很有興趣,最後還提起紀錄片的事。
袁老問道:“聽說你在搞蝦稻?”
“我那是在蝦搞,我有個同學叫肖健,他遠房親戚在搞小龍蝦養殖,一年賺百萬,他眼紅了也想學着開展副業,問我能不能改進蝦田,搞個蝦稻並存,弄雙倍收入。”
楊順不好意思道:“我對養蝦不懂,那就只能往水稻上想方法了,最後出了點主意,提供了一點種子,看看他的蝦稻田能不能讓水稻產量漲起來。嘿,我純粹鬧着玩兒呢!”
大家都在笑,這事其實袁老團隊也有研究,袁定洋就說:“我們湘省吃蝦也很厲害,也有這方面的需求,前幾年我們就立項搞過,效果還不錯,有機稻畝產能達到400多公斤。”
“哇,這個已經很厲害了,我同學他們自己種,畝產250公斤已經不錯了!”
楊順很佩服,他趁機問道:“袁老,我想了解一下現在雜交水稻的現狀,我聽說,您的超級稻已經實現年畝產1600公斤的世界記錄?”
袁老很平靜地說道:“畝產幾十萬斤也不是沒出現過。”
楊順一樂,確實,吹牛逼又不用寫論文,放衛星只需要一張嘴,最多把隔壁田裡的稻子算成自己田裡的產量,袁老就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那種事見多了。
可科學是吹牛能吹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