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浴室和書房,行政套房總共有四間。
推開陽臺的門,外面二十米外就是無敵海景,船舶和遊船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再遠一點就是瑞典老城和皇宮,皇宮這地方楊順熟悉,他去年還來過。
“這是個好地方,修佛,養性之處。”
楊順拍拍陽臺的護欄,雖然他不是90後佛系青年,但還是喜歡追求寧靜。
等秘書和接待官退出房間後,汪卉坐在鋼琴前,彈了一首並不複雜的《初雪》。
音樂聲飄蕩在寒冷的瑞典上空,頗有些應景,外面似乎又看到了下雪的跡象,音樂曲調初聽起來憂傷,但又隱隱充滿着力量和光明,楊順閉上眼,很喜歡這種感覺。
過了一會兒,門再次被敲響,秘書和接待官一起,抱過來一個大本子,擺在會客廳的茶几上。
秘書很客氣地恭維着汪卉:“您彈得真棒,是您自己創作的曲子嗎?”
汪卉抿嘴笑了笑:“謝謝,我只是業餘愛好,這是一個並不存在的瑞士樂團作曲。”
楊順注意到,這是個牛皮紙封面的厚本子,用粗銅釘打出來一串側邊釦眼,看起來很有時代質感。
“這是往年諾獎獲得者的簽名冊,您也可以在上面留言。”
秘書將大本子轉動方向,對準楊順,很恭敬地翻開扉頁。
入目是一段漂亮的花式拉丁文字,紙張已經發黃,但保存的還好,看樣子應該是諾貝爾本人寫下的文字和他的親筆簽名。
再往後翻,各種不一樣的筆跡,不一樣的語法,不一樣的簽名,不一樣的祝福語,楊順如果感興趣,會停下來問一問,秘書就在旁邊翻譯。
楊順翻了幾十頁,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保羅-赫爾曼-穆勒,1948年諾獎獲得者。
“DDT……”
楊順仔細看着這些文字,上面寫的法語,很多陰陽詞,看得費力。
秘書幫忙翻譯:“DDT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發明,希望它能配得上‘偉大’這個詞,能給人類帶來切切實實的好處,希望人類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呼~
楊順輕籲一口氣,秘書和接待官也笑了,大家都在輕笑。
保羅發明DDT,距今已有80多年,當初他在簽名本上寫出這句話,本意當然是好的,而且他不可能準確預測到未來的發展,還很樂觀地以爲DDT真能像青黴素那樣,拯救世界。
事實證明,1945年獲獎的青黴素,真的成爲世紀發明,拯救了世界。
而1948年獲獎的DDT,陷入了巨大的爭議,成爲諾獎歷史上洗不掉的污點。
楊順有感而發,問道:“你們說,再過80年,後人看到我寫的留言,會不會也產生同樣的感慨?華夏人,病毒療法拯救世界,哈,21世紀最好笑的大笑話。”
旁邊幾人笑得有點尷尬,這問題怎麼回答?
如果真出現這種現象,被嘲笑的不止楊順,還有他們諾貝爾,他們會被世人指責,楊順是第二個DDT,他們甚至會失去少少的權威性。
楊順自嘲一句,繼續往後翻,好幾個近代免疫學的權威人士名字都在上面,他似乎看到了諸位大師的著作就在眼前。
而且翻完整本簽名冊,人類這一百多年醫學和生物學的發展歷程一覽無餘,這裡記錄了人類自然科學的每一個腳印,每一個進步。
人的一生很短暫,人很渺小。
但人類歷史很漫長,不斷進步的科學才最偉大。
翻到空位置,楊順提起筆。
大家都緊張起來,不知道他會寫出什麼重要的話。
楊順停了一會兒,問汪卉:“你說,我寫什麼好?”
汪卉哪裡敢對這種重要的歷史時刻發表意見,她說道:“你自己想好了再寫吧。”
楊順沉吟片刻:“要不就寫,楊順到此一遊?”
噗嗤~
汪卉掩嘴笑出聲來,但當着外人的面,又不能失態,憋得很辛苦。
接待官懂中文,同樣瞬間笑場,伸出拳頭擋在嘴邊,笑得都咳嗽起來。
秘書雖然聽不懂,但知道這肯定是個笑話,說道:“您可以隨便寫,個性的簽名和祝福,也能在歷史上留名。”
畫個小雞吃米圖?
還是寫一句“Sorry,青玉徳就是可以爲所欲爲”?
似乎都不好。
深思熟慮後,楊順寫下一句話:“其實我的真正身份是植物學家,如果幾十年後病毒免疫抗癌療法被證明對人體有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富有哲理的話他說不出來,康德的星空把他的腦汁絞盡,肯定都寫不出來。
他也不是文學家,寫不出優美的辭藻,熬不出來香濃可口的雞湯。
也只能用委婉的語氣讓後面的兄弟不要鞭屍,要臉,求輕拍。
最接地氣的諾獎獲得者恐怕非楊順莫屬了,不過他還年輕,至少六十年以內,每一屆的諾獎獲得者們都會看到他的名字,看到這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順便爲其點贊。
汪卉起身走到陽臺上假裝看風景,實際掩着嘴,笑得差點斷氣。
自己的這個老公啊,真是讓人無語的很,說真的,還不如寫“楊順到此一遊”呢。
正準備簽名之前,楊順又想到什麼,在上面那句話之後,補充了一條:“有時候,一個人距離成功,只差一點點運氣。楊順,華夏,2025年12月10日。”
他是有感而發,如果他運氣不好,怎麼能獲得今天的這一切?
遊戲裡萬年非酋,果然現實生活中歐氣沖天。
簽完名,秘書和接待官收好冊子,離開這裡。
這是從1901年就開始簽名的厚本子,屬於人類歷史上的無價之寶,當然要保管妥善。
當然,像愛因斯坦,居里夫人,羅素,泰戈爾,海明威,他們簽名的是其他類別小冊子,楊順是沒機會和這些偉大名人同冊留名了。
今年生理學或醫學,只有楊順一個人獲獎。
多出來的兩個行政套房就安排給了其他人,隔壁住的是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楊順想了想,還是決定帶着汪卉上門拜訪,俗稱串門子。
汪卉幫楊順整了整西服和領帶,說道:“你也是個怪人,和老人家這麼聊得來。”
楊順任由她打理,順便摟着她的腰,說道:“生物和化學,從來就沒有嚴格區分過,我先探探口風,看看化學獎難不難拿。你老公要是拿兩個諾獎,你會嫌多嗎?”
汪卉笑眯眯:“不多不多,你要是能完成大滿貫,纔是真厲害。”
大滿貫?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的,楊順心想。
………………
Grand酒店頂層住着諾獎人員,下面幾層也被全部徵用。
楊中華和陳梅這些親友團,對楊順幫助一直很大的中科院賀院士,紅農陳校長,兩位也從國內飛來,應邀參加諾獎頒獎典禮,他們都住在下面。
辛笛這傢伙就不說了,昨天就入住了。
雖然他住的是普通房間,還是和陳浩共同居住的雙人間,但距離諾獎如此之近,他已經激動壞了。
他恐怕是唯一的連衛生間馬桶都要拍照的人,幾乎把這座酒店能看到的地方都拍了個遍,傳到自己的微博上,全方位展示着。
4800元一晚的酒店,和國內五星級酒店似乎沒有太大差別,睡一覺也就那樣,關鍵是陳浩還打呼嚕,辛笛徹夜難眠,翻來覆去。
彷彿牀墊底下多出來一顆豌豆。
直到10號早上,陳浩起牀穿衣,出去社交,房間裡安靜下來,辛笛才迷迷糊糊睡着,到了接近中午才被手機鬧鐘吵醒,他有點驚慌地坐起來,想起今天是重要的頒獎日。
“美味早餐再加266元,可惜了,浪費了早餐票。算了,早餐中餐一起吃吧,我帶大家去看看一星米其林餐廳吃什麼。”
辛笛拍了一段15秒的視頻,收起手機。
中餐是比較重要的,頒獎在下午,晚宴由組委會提供,時間拖長後會很餓,所以大家基本上都要吃飽纔有力氣。
“唉,小苗?你怎麼也來了?”
辛笛在餐廳閒逛時,注意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不是苗芳菲又是誰?
苗芳菲應該是剛剛去過洗手間,停下來對他笑了笑:“怎麼,我不能來嗎?小辛吶,聽說你最近挺火的。”
辛笛連忙陪着笑:“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你是昨天才到的嗎?”
“嗯,昨天晚上到的,要不,跟我一起過去坐坐?”
苗芳菲側頭示意,那邊楊順正和汪卉坐在角落裡,有說有笑。
辛笛把脖子縮進去:“我還是算了。”
苗芳菲看到他逃跑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來到汪卉身邊坐下後說道:“我看到辛笛了,要不要把他喊來?”
楊順淡然道:“爲了在頒獎之前我手裡不沾上血跡,還是不見爲好。”
汪卉笑慘:“你們以前開新項目的時候,不是總喜歡說,殺個科研狗祭天嗎?”
“我恨不得把這傢伙驅逐出科研狗的隊伍,真丟臉。”
楊順側臉看過去,果然辛笛正在偷偷摸摸望着這邊,被他瞪了一眼,嚇得連忙逃跑。
沒一會兒,汪芸帶着四老過來,家庭聚餐的陣勢,不過楊順見到陳浩在不遠處另一桌對他招手,他把位置讓給大家,自己過去和一些學術界大犇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