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瀑布羣很大。山間又下了雨,千萬道銀鏈,不斷糾纏、追逐、破碎、墜落,最終匯入山腳下那條貫穿黔滇兩省的大江。
夜已很深了。無邊無際的深山老林,燈光幾乎不見。這是一個偏遠、黑暗的世界。
只有水流在咆哮。
謝新蕊和向思翎匍匐在一片岩石後,望着不遠處的四個人。
洛龍尚仁各背一個大包,一人握着根粗木棍,一人手拿鐮刀。兩個女孩被他們扔在地上,依偎在一起,滿臉驚懼與淚痕,嘴也被東西堵住了。
“怎麼回事?”向思翎壓低聲音。
謝新蕊眉頭緊皺。
她們倆並不是時時緊跟在他倆身後,有時候她們也需要避開警方的搜索,或者休息調整。但這不重要,謝新蕊的定位設備一直在工作,她們可以隨時看到兩人的準確定位,不會跟丟。所以,這一路,她們一直時遠時近地跟着。
剛剛,她們才從山腳爬上來,就在這一迭瀑布旁,鎖定了他們。所以,她們並不知道山頂發生的慘案。
“那兩個揹包不是他們原來的。”謝新蕊冷聲說,“肯定襲擊了驢友,把兩個小女孩抓來了。”
向思翎的臉色更冷了。
兩人繼續潛伏觀察。
洛龍擡起一隻手,搭着尚仁的肩膀,低聲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人就笑起來,隱約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你先挑。”
“你先,我尊老愛幼。”
“真讓我先挑啊,巧了,我也愛幼。”尚仁一說完,就跟抓小雞仔似的,把喬安然提起來,往肩膀上一扛。小女孩嚇傻了,下意識掙扎扭打,可這於一米八幾體格強壯的尚仁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他在女孩屁~股上重重扇了一巴掌,低吼道:“老實點,否則老子操~死你。”
地上的喬妙然含淚死命搖頭,想要撲上來救妹妹,卻被洛龍單手輕鬆按在巖壁上。他笑着說:“急什麼,你是老子的,別往老爺爺身上撲啊。”還順手往少女剛剛發~育的胸~上重重捏~了一把,滿意地說:“你妹太小了,我沒他那麼變~態,還是更喜歡你這樣的,剛剛好。”
喬妙然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可洛龍正值壯年,比尚仁還要高大強壯,單手就讓她動彈不得。
“我就在這兒辦~事。”洛龍說,“不喜歡被人圍觀,你另找個地方。”
這裡是瀑布羣最下方的一迭,也是最寬最高的一個瀑布。洛龍抵~着女孩,就站在瀑布上方的水流邊,旁邊都是巖壁,巖壁上方是一片密林,從外頭根本看不到這個隱蔽的角落。
尚仁聞言扛着女孩,往巖壁斜後方繞去,說:“行,那邊有個山洞,裡頭比較平,我去那邊。”
“完事趕緊走。”
“知道。”
尚仁走遠了,身影沒入位於山坡背後的山洞中,沒了聲響。
向思翎擡起發紅的、冷透的眼睛,看向謝新蕊。謝新蕊如雕像般沉默着,眼中也浮現一抹狠意。
——
陳浦一跑到山頂,就看到了帳篷和地上的屍體。他拔槍快速逼近,確認安全無人後,也是第一時間查看喬毅的氣息脈搏,知道已經沒救了。
他看着喬毅身上的刀傷,剛纔傳來的如果真的是槍聲,子彈並沒有打在喬毅身上,那又是怎麼回事?
洛龍尚仁沒有槍。那槍要麼是謝新蕊開的,要麼是警察開的。
三槍沒有間隔,不像是在射擊某個目標,也沒看到屍體。
朝天鳴槍示警?
那麼開槍的人就離得不遠!
陳浦的眉眼愈發沉斂,打開手電。儘管心急如焚,他依然循着地上雜亂的足印,仔細分辨查看。剛下過雨,泥土溼潤,條件很好,很多足印很清晰。只觀察了一會兒,他就有了大致判斷——
山頂上一共出現了三個屬於男人的腳印。其中一個與死者鞋印相符,還有兩個,正與他們這些天發現的洛龍尚仁的鞋印相同。
他們殺了這名男子。
看現場遺留的物品,男子並非獨自露營,應該還有家人。
家人去了哪裡?
他這一路上來,並沒聽到倖存者的呼救聲。
聯想到那兩人在上一戶人家做下的案情,如果倖存者是女性甚至小女孩……陳浦的心一沉。
壓下心頭種種思緒,陳浦繼續辨認足跡,發現有兩組腳印,從不同的方向下山。
一組屬於一名45碼腳且步履很大非常高大的男子,從足印深度看,他負了重物。
另一個方向的腳印有三個人,其中就包括洛龍和尚仁。還有一名女子,37碼。
陳浦立刻想到,李輕鷂的腳就是37碼。而且這個鞋印花紋很眼熟。李輕鷂愛穿的那個運動品牌鞋的花紋,就是同一種風格。
是她!
陳浦立刻按下肩上對講機:“0101,我是05,第5搜索隊隊長陳浦。我剛剛在望瀑峰頂發現一名死者,疑似被兩名逃犯所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懷疑還有其他人質被劫持。目前他們往正南方向逃竄,請指揮部立刻組織行動。”
對講機裡很快回應:“01收到。離你最近的3、6、8、11小隊馬上出發,預計20分鐘內完成對望瀑峰的包圍。05原地待命。”
“我的一名同事已經追上去了,我必須馬上找到她。”
陳浦鬆開對講,轉頭就沿李輕鷂離開的方向,急速跑了下去。
——
夜空陰沉。終有一彎新月,從雨後的雲層中探頭,灑下些許新輝。但茫茫山嶽間,依然渾濁黑暗。
“刺啦”一聲,洛龍撕開女孩的T恤,女孩捂住身體,他似是怒了,一個巴掌扇過去,女孩的臉撞在巖壁上,頭暈眼花,嘴角流下鮮血。
“哈哈——”洛龍發出快活的笑聲。
謝新蕊看着這一幕,眼眶似是一陣陣輕微抽動着。剎那間,她竟心生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當年的事了。
可聽到這熟悉的猙獰笑聲,看着洛龍恐怖的嘴臉,她彷彿又回到朝陽家園那間不見天日的屋子裡。他們就是這麼笑着,看着,她像動物一樣屈服蜷縮於身下。他們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撕開~她的衣服,揉碎她爲人的尊嚴,以男人絕對的體力優勢壓制她的身體,以足以吞沒一切的恐懼主宰她的精神。
謝新蕊的眼睫輕顫,閉上了眼睛。
向思翎按住她的肩膀,她才驚覺臉上不知何時有了淚水。她一把擦乾,望向向思翎。而向思翎的眼裡已佈滿怒火和陰霾。
兩人對視着。
這和她們的計劃不一樣。
她們必須立刻決斷。
這一路上,謝新蕊已跟向思翎細細分析過——儘管她練了多年搏擊,向思翎的身體素質也很強。可謝新蕊的男性搏擊教練早就跟她說過,普通女人練得再敏捷有力,真遇到危險,還是一根電擊棒或者防狼噴霧更管用。女人和男人天生的體格和力量差異,永遠存在。如無必要,不要正面剛。
所以謝新蕊纔想辦法弄到了槍。
殺劉懷信和錢成峰時還算輕鬆。他們一個是文弱教師,一個雖然個頭高,但常年坐辦公室,反應不算快。而且劉懷信幾乎沒有反抗,謝新蕊一拿出槍,他就束手就擒。
錢成峰反抗了,因此謝新蕊也是頗費了一番力氣,才把他制服。
現在換成洛龍和尚仁,就完全不一樣了。兩人在監獄裡,常年從事體力勞動,又都很高大強壯,是打架的狠手和老手。因此謝新蕊上次偷襲小木屋,纔會失敗。
現在兩人被逼上絕路,動起手來只會更加不要命,你死我活。
哪怕多了個向思翎,拿着槍,謝新蕊也沒有完全把握可以制服他們兩個。所以按照原計劃,謝新蕊打算等今天入夜,兩人熟睡後,直接開槍,一槍一個,打成重傷。到時候兩人才真正落到她們手裡。這樣是最明智冷靜的做法。
向思翎也贊同這一點。她上次殺羅紅民,也是等對方睡着後潛入制服,這樣對方毫無還手能力。如果真的是跟羅紅民正面動手,她也沒把握能殺了他。
但是現在……
謝新蕊皺眉望去——
光線太暗了。而且洛龍還沒進入正戲,正把女孩當玩~具一樣,放在地上肆~意~玩~弄,身體一直在移動,兩人身體隔得又很近,遠遠望去,就是黑乎乎的一團人影。謝新蕊沒有把握可以打中洛龍。
當然,待會兒肯定還會有一個絕佳的時機,她肯定可以一槍命中。
那就是洛龍到了真正忘乎所以的時候,背後毫無防備,體位也會相對固定。
謝新蕊垂下眼簾,果斷拔槍,再擡眼時,已是極度的沉靜:“不能等了。我現在就出去,你呆着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