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琴亞的敘述,看着她一副泫然飲泣的樣子,只好嘆了一聲:“小姐,看來你真是認錯人了!”
琴亞固執地道:“不會,絕不會,我怎麼會認錯?他就是這個樣子!”
她一面說,一面取出了一張照片來,放在桌上,我向相片一看,也不禁呆了。
我真是呆住了,因爲在琴亞微顫着的手中那張照片上的人,我是認識的。
那是一個十分俊美的金髮白種青年。就是我新近認識,並且會和他作過長談的文依來。
絕對錯不了,照片上的青年就是文依來!
可是,照片上的青年,琴亞卻說他是紅頭老爹的兒子,看她這時的神情,她還確信這一點。
在我盯着照片發楞的時候,琴亞又用十分堅定的語氣道:“就是他,可以把這張照片拿去給你見過他的人看,拿去給卡利叔叔看,如果卡利叔叔說我認錯了人,那我就認了!”
卡利叔叔就是那個騾販子,可以說是和紅頭老爹一家最親近的人了。
我由於在看了照片之後,思緒十分紊亂,所以向琴亞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暫時不要再說什麼。琴亞和英生兩人,看出我的神情十分古怪,所以靜了下來。
我的思緒真的十分亂,在“紅頭老爹一家”和文依來的事件中,我有好幾次,都感到文依來和在山村中長大的那個青年之間,有着某種聯繫,可是那卻只是一種十分模糊的感覺,無法在實際上找到什麼證據,把兩件看來全然無關的事聯繫起來。
可是現在卻有了:這兩個人,不但身分同樣神秘,而且外貌極其相同——相同到了可以使熱愛其中一個的少女認錯人的地步!
有了這一點線索。我更可以肯定,他們之間一定是有關係的,不但有關係,而且關係一定還十分密切!
我集中力量思索着:他們兩人,文依來和紅頭老爹的兒子,兩人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呢?雖然他們長大的環境截然不同!瑞士的一座古堡,和馬達加斯加島上的一個偏僻山村;可是他們年齡相仿,相貌相同!
陡然之間,我心中一亮,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然後,我又迅速地把一切已知的資料,想了一遍,我的設想,絕對可以成立,我不禁興奮得陡然重重一拳,擊在桌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將琴亞和英生都嚇了一大跳,琴亞用她明澈的大眼睛瞪着我,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小姐,你真的認錯人了,這個人——照片上的那個青年,我認識他,他自小在一座古堡中長大,現在是一家貴族學校的高材生,我就是因爲他,纔到瑞士來的。”
聽得我這樣說,不但琴亞感到驚愕,連英生也奇訝得張大了口。
琴亞在楞呆了一陣之後,仍然不信地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會認錯人的!”
我道:“我相信,因爲文依來,和你所愛的,紅頭老爹的兒子,外貌一定極度相似!”
琴亞一片茫然:“會有那麼相像的人?”
我吸了一口氣:“有,因爲他們是雙生子。”
是的,這就是我的設想:他們是雙生子!
英生和琴亞並不知道文依來那一方面的故事,那自然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明白的事,我先來分析一下我作這樣假設的根據。
兩個相貌極酷似,年齡又一樣的青年,而且他們的外貌,又是那樣突出,那麼,假設他們是雙胞胎,是十分自然的事。
而當一假設他們是雙生子之後,所有不可解釋的疑點,也都迎刃而解了,兩件事,本來只是在感覺上,可能有關係,但是卻找不到一條可以將它們串起來的線,雙生子的假設,就是這條線。
首先,可以設想,那個孕婦,她所懷的孩子,一定有着極不尋常的來歷。
正因爲孕婦腹中的孩子來歷神秘非凡,所以,當神秘來客和笛立醫生長談之後,笛立醫生纔會答應了來客的要求,親自主持一切,不讓醫院中任何人和孕婦有任何接觸。
(至於孩子的來歷是什麼,神秘人物、笛立醫生,以及在文依來成長過程中出現過的“範先生”等人,一定是知道的。)
孕婦在第一天進醫院時,笛立醫生在替她做了檢查之後,曾經十分猶豫,喃喃自語,被人聽到他在說:“告訴他呢?還是不告訴他?”
我自然可以推測到,笛立醫生一檢查孕婦,就發現了她懷的是雙胞胎。一般來說,產科醫生檢查出了孕婦懷的是雙胞胎,一定會告訴孕婦的親人的,因爲雙生子,是一件相當普通的事,沒有必要隱瞞。
可是,奇怪的是,着名的產科醫生笛立,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十分猶豫,而且,終於隱瞞了這個事實。
(笛立醫生爲什麼要這樣做的理由,我還無法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和孩子的來歷身世有關。)
笛立醫生並沒有向那個神秘來客說孕婦將會產下雙生子——他向神秘來客隱瞞了這個事實,但是他一定告訴了孕婦,並且取得了那個澳洲內陸剛剛族土人的合作,這纔會有以後的事發生。
(至於那剛剛族女人爲什麼會和笛立醫生合作,原因暫時地無從設想,不過也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也和孩子的來歷有關。)
(更可能的是,剛剛族女人知道,孩子一生下來,就會被人帶走,不屬於她自己,所以,當她知道自己懷的是雙胞胎之際,她就同意了笛立醫生的計畫。)
笛立醫生的計畫,其實也十分簡單,他隱瞞了雙胞胎的事實,到了產期,一個嬰兒先呱呱墜地,神秘來客早已等在產房之外,把這個嬰兒帶走,以爲就此沒有事了。而笛立醫生既然是着名的婦產科專家,自然有辦法應用藥物,使產婦的生育時間,提前或退後一個相當矩暫的時間的。就在第一個嬰兒出生,神秘來客離去之後,笛立醫生就趕快帶着產婦離開。
他帶着產婦回家,耽擱了大約一小時左右,雙胞胎的第二個嬰兒,一定就在他的家中出世。而幾乎在嬰兒才一出世,笛立就帶着剛剛族女人,離開了瑞士,到了馬達加斯加島,隱居起來。
英生一直以爲,孩子在出世之後,被神秘來客帶走,後來又到了笛立醫生的手中——這是無從解釋的事,現在也叫人恍然大悟,根本有兩個嬰兒:一個被神秘來客帶走,一個被笛立醫生和他的母親帶走。
被神秘來客帶走的那個,自然就是一直在古堡中長大,各方面都傑出之極的文依來。
被笛立醫生帶走的那個,自然就是在山村中長大,使得琴亞傾心的,紅頭老爹的兒子。
當年,不論笛立醫生是用了什麼手法,使雙胞胎的一個出生之後,另一個延遲出生,都是十分危險的事,遲出生的那個,在母體之中,隨時有窒息的可能,笛立醫生除了藝高人膽大之外,一定還有極其充分的理由去冒這樣的險。
而且,他的行爲不單止是冒險而已,他簡直做了一件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他拋棄了一切。拋棄了自己的事業、名譽、社會地位,從一家舉世知名的大婦產科醫院的院長,變成了隱居在偏僻山村中的“紅頭老爹”。
他做了那麼大的犧牲,是爲了什麼?
在知識的灌輸上,他倒一點也沒有虧待了那孩子,從那孩子的閱讀程度來看,只怕和文依來相比較,一點也不會遜色。
問題的中心是,笛立醫生爲什麼要這樣做?而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自然這也和孩子的身世有關!一切的關鍵,全在於孩子的身世,他們的父親。
我一面想着,一而把自己所想的重點,說了出來,又夾雜地講了一點有關文依來的事。
等我講完,英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你的推測,我想是可以成立的……那兩個孩子的來歷……實在太神秘了,就算是什麼帝王的兒子,也不應該如此神秘,難道他們是上帝的兒子?”
我苦笑了一下,文依來和紅頭老爹的兒子,這一對雙胞胎,當然不會是“上帝的兒子”,可是他們的神秘性,實在也濃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們又商量了一會,一致認爲應該再和文依來去見一次面,因爲雙生子之間,在相當多的情形下,會有心靈感應的異象,即使是從小分開的雙生子,也會有這種奇異的能力。
如果文依來具有這方面較強異能的話,說不定,他可以知道紅頭老爹的兒子在什麼地方。
我們商議定當,琴亞卻覺得十分不好意思。這時,她也接受了我的意見,認爲她自己是認錯了人,想起在街上曾對人如此無理,心中自然大有歉疚之意。
英生卻鼓勵她一起去,她想了一會,也答應了,於是,我再度和包令聯絡,然後,一起上車,直赴校園。
仍然是文依來的住所,文依來看到了琴亞,友善地笑着,琴亞紅着臉道歉,文依來的態度,十分大方和善,這些過程,不必細表。
等到寒暄已過,我先道:“依來,不論在你自己的感覺上,還是撫養你長大的那些人的口中,你可感到自己有一個雙生兄弟?”
用這樣的問題去問人,實在是十分突兀的,文依來聽了之後,皺着眉,好一會不出聲。他的這種神態,使得我們都相當緊張。
過了足有三分鐘之久,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真奇怪,你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從小,我就感到自己是不完全的。”
我楞了一楞,和英生異口同聲:“不完全?這是什麼意思?”
文依來仍然眉心打結:“十分難以形容……不完全……是我覺得自己,只有一半……我常做噩夢,夢見我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和英生相顧駭然,這是自小分開的雙生子,相互之間的異常感應所造成的潛意識形態的典型。文依來繼續說下去:“而我又隱隱感到。如果我不是隻有一半,而是完全的話……我會……有一種極強大的力量,極強大的力量。”
當他重複着“極強大的力量”之際,他右手緊握着拳,揮動着,他揮動得如此有力,以致彷佛聽起來有一種呼呼的風響。
我忙問:“什麼強大的力量?”
文依來神情苦澀地搖着頭:“不知道,因爲我只有一半,我常感到,我和普通人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因爲我只有一半,如果我是完整的,那麼,我就不是普通人,絕不是。”文依來道。
英生接口道:“因爲你會有強大的力量?”
文依來點了點頭。在這時候。我對於所謂“強大的力量”並不怎麼感興趣,每一個青年人,都曾幻想過自己會有特殊的力量,異於他人。我有興趣的是,從文依來所說的話來分析,我的推測和假設,幾乎肯定可以成立了。
我一面做着手勢,一面問:“在感覺上,你可以知道另一半是在什麼地方?”
文依來神情茫然:“不知道,太遙遠了,遙遠到了完全不可捉摸的程度。”
我又道:“會不會是……馬達加斯加島?”
文依來楞了一下,向琴亞看了一眼:“我明白了,在馬達加斯加島,一定有一位和我長得極相似的青年,以致這位小姐錯認了,而你們又以爲我有一個雙生兄弟?”
我道:“正是如此。”
文依來側着頭,想了一想,又緩緩搖着頭:“沒有,我的那種感覺,也是十分虛無縹緲的,我從小,絕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我有一個雙生兄弟。”
他說得十分肯定,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爲,假設撫養他長大的人,就是那個神秘來客,那麼,在他這一方面,根本不知道文依來還有一個遲他一小時出世的弟弟,自然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了。
那一批人,以當年醫院中的神秘來客爲中心a行爲更是不可思議,比笛立醫生的行爲,還要怪異,他們費盡心機培養了文依來,但突然之間,就像在地球之中消失了一樣,這不是怪到極處了嗎?
和文依來的再度會晤,使我對自己的假設。增加了信心,但是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收穫。
當我們告辭之後,琴亞才長長地嘆了一聲:“真是太像了,他們兩人,幾乎連呼吸都是一樣,我仍然無法相信他是另一個人。”
我和英生都感到無可安慰她之處,只好默默無言。我仍然按照我的計畫到法國去,並且邀請文依來在下一個學校假期,也到法國去一次,和他的監護人見見面。不論如何,我們總得把他的身世秘密發掘出來,他自己也極希望明白這一點。
在我們握手道別的時候,他神情有點憂鬱地道:“雖然說,弄明白自己的來歷沒有多大的意義,我還是我,不會變成另一個人,可是如果不明白,總是在想着:我是什麼來歷呢?這也不會是愉快的事。”
我道:“自然,任何人都是有來歷的,我們甚至已可以肯定,你的母親,是澳洲腹地剛剛族的土着,一步一步,總可以查得出來的。”
文依來這時,苦笑着:“真是不可思議,我看起來,一點地不像太平洋島上的土人。”
英生吁了一口氣:“或許你接受了你父親的遺傳。你父親必定是一個奇特之極的人,甚至在生理構造、遺傳因子上,也與衆不同。”
文依來有點駭然:“先生。你不是在暗示我是什麼怪物的後代吧?”
琴亞在這時候插了一句口,聲音十分低:“是也不要緊,你漂亮得要使人窒息。”
文依來自然聽到了這個讚美,他用他碧藍的眼珠,望向琴亞,眼神之中,充滿了溫和的喜悅,然後。他伸出手來,和琴亞握手。
當他們握手的時候,我在一旁,看到琴亞的身子,陡然震了一下,在剎那之間,現出了一極驚訝莫名的神情來,而文依來卻沒有什麼特別。
文依來是陪我們走了一段路之後才和我們分手的,接着,琴亞就講了“連呼吸也是一樣”的那些話,爲了安慰她,英生在默然半晌之後。笑道:“多怪的形容,連呼吸都一樣,每個人的呼吸,都是一樣的。”
琴亞搖着頭:“不一樣,還有……剛纔我和他握手的時候,感到……了震動,像是觸電一樣,我記得多年之前,有一次……當時我們都小,有一次我攀在窗上,向紅頭老爹的屋子看,那孩子……他想拉我,我們曾手握着手,當時,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和英生互望了一眼,她在講述少女特有的敏銳的對異性的感覺,我們自然更加不進話去了。
琴亞十分聰明,在我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們心中在想什麼,所以她解釋着:“我的意思是真的有電刺激的感覺,並不是男女身體接觸的那種異樣感覺——”
她說到這裡,大概是感到了自己在越描越黑,所以臉紅了一下,沒有再向下說去。
我和英生對於她的這番話,當時都沒有在意,因爲那時,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到事情原來會是那樣的。
分開之後,我駕車上了公路,直駛法國,到了白老大的農莊,和白老大見了面,說了一切經過。
白老大在聽了之後,瞪了半天眼,才悶哼了一聲:“這種事,要是發生在古代,那麼這雙胞胎,就一定是皇帝的兒子了,什麼來路,那樣神秘。”
我苦笑:“我已作了千百種假設,但是看起來,都不能成立。”
白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常言道尋根究底,他們的母親,既然是澳洲剛剛族的土人,那麼。就該先到澳洲去找她的來歷。”
我自然也早已想到過這一點,可是澳洲腹地聚居的土着十分多,就算是剛剛族,也有許多分支,散散落落,居住在幾萬平方公里的範圍之內,要到那些土着部落之中,去找一個二十年前懷孕的少婦,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所以,聽得白老大這樣說,我並不搭腔,免得這個困難的任務,落在我的身上。可是白老大卻興致勃勃,又道:“這個孕婦,居然能在瑞士出現,可見一定非比尋常,在土着之中,她可能是一個十分出名的人物,雖然事隔多年,但一定還有人記得她,我看你要是肯去走一遭。多半可以水落石出。”
我怕的就是他最後的那句話,當下支吾以對,顧左右而言他,不過這些花樣,在白老大面前,不是十分耍得開,他瞪了我半晌:“你好奇心大不如前了,這是人衰老的象徵,十分不妙。”
我苦笑着,這時,澳洲正是夏天,腹地沙漠、山區,正當盛暑,而且那地方,幾乎是不毛之地,可以不去,自然還是不去的好。
白老大笑了起來,雙手一拍:“好,你不肯去。那隻好老夫親自出馬了。”
再也想不到他會有此一着,一時之問,望定了他,不知說什麼纔好,白老大呵呵笑着:“怎麼,心中在罵我老奸巨猾?”
我連忙向他拱手:“豈敢豈敢。”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只在農莊中休息了一天,就離開農場,上了飛機。從歐洲到澳洲,是十分漫長的飛行,當我在香港轉機的時候,在機場的候機室中,我和白素通了一個電話,白素在電話中道:“你和小郭聯絡一下,他說有要緊的事要找你。”
小郭,現在應該稱他爲郭大偵探了,他的私家偵探事務所,發展迅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亞洲首屈一指的了,連世界私家偵探社聯盟,也要請他擔任副主席和亞洲區的主席。他要找我,不知是爲了什麼,反正轉機要等將近兩小時,和他聯絡一下,自亦無妨。
我撥了他的電話號碼——此人配備一具隨身攜帶的無線電話,號碼知者甚少,就算他人在海底潛水,電話一到,他一樣可以接聽。
電話只響了一下,就聽到了小郭的聲音,我“哈哈”一聲,小郭一下悶哼:“如果你知道了一件事,你就不會哈哈了。”
我又笑了一下:“且從頭道來。”
小郭吸了一口氣:“有一些人,可能是一個十分神秘的組織,要對付一個人,而你在最近,被捲入了這樁陰謀的漩渦之中。”
他這一番神秘兮兮的話,直聽得我莫名其妙,想想我最近的活動,可以說再正常也沒有,實在不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嘆了一聲:“請你說明白一點,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小郭道:“那我只好從頭說起了。”
我道:“正好,我有得是時間。”我向候機室的女職員表示我可能要長時間佔用電話,她表示沒有問題。
小郭道:“大約在一年之前,世界各地具規模的偵探社,都接到了一項十分怪異的委託。”
我道:“雖然說我有得是時間,但是也請揀和我有關的事說。”
雖然我還叫他小郭,可是倒也不是那麼容易欺負了,他竟然不客氣地道:“如果你不打斷我的話頭,就會節省許多時間。”
我悶哼了一聲,小郭道:“這項委託,是尋找一個人,接到這項委託的有超過三十傢俬家偵探社,由於事情相當怪,所以我們曾因之舉行過一次電話會議。”
我咕噥了一句:“要找的是什麼納粹的超級戰犯?”
小郭沒有理會我:“要找的是一個青年人,委託人提供的資料,超乎常識之外,已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正確出世日期,也有他最近的相片。可就是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要在全世界範圍內找他。而且,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又哼了一聲:“這好像不是很合理,委託人既然有失蹤者的近照,應該不會很難找?”
小郭道:“自然,有照片,找人比較容易,可是世界之大,儘管要找的人,相貌十分特出。也不是那麼快就有結果的事,一直到三個月之前,我們在歐洲的同行,纔在瑞士發現了那個要找的人,知道他在一家貴族學院中就讀,他——”
我陡地吸了一口氣:“這個被人尋找的人,是一個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他的名字是文依來。”
小郭靜了幾秒鐘:“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找得你那麼急。事情和你有關,就在這幾天,你曾兩度和文依來在一起,是不是?”
我有點生氣:“這頭跟蹤我們的獵犬,最好別給我發現他的行蹤。”
小郭爲他的同行辯護:“跟蹤你的人,是沒有惡意的,問題是至今爲止,我們還未曾弄清楚委託人的意圖。而這個文依來,也經過了調查,他的來歷,幾乎沒有人知道。“
我嘆了一聲:“是,我也正想弄明白他的來歷。全世界的私家偵探一起查,總可以找出結果來的。”
小郭的聲音有點怪:“你別和我開玩笑了!你也會不知他的來歷?他在學校的監護人就是白老大。”
我“哦”地一聲:“你們查得可算相當徹底,不過其間曲折,超乎想像之外a連白老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來歷。”
小郭又沉默了片刻,才道:“這樣說來,委託人的意圖更不可測了,我們很多人認爲,委託人要找出文依來,目的是想殺害他。”
我陡然吃了一驚:“有根據嗎?”
小郭道:“有,委託人是通過瑞士銀行支付調查費用的,在有了調查結果之後,一個月之間,至少有三個着名的職業殺手。接受過同樣方法支付的訂金,至於行動的目標是什麼,查不出來。”
我想了一想:“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找文依來,找到了他之後,又要職業殺手對付他?”
小郭道:“有這個可能,所以當我接到報告。知道你也曾和文依來接觸,我就十分擔心。”
小郭倒真是一片好意,我道:“謝謝你,嗯,你說,委託人曾給你們文依來的相片?”
小郭的答覆,十分肯定。
從這一點上,我也完全可以肯定要尋找文依來的是什麼人了。
當然,就是笛立醫生,馬連加斯加島上的“紅頭老爹”,他交給偵探社的,自然也不是真正文依來的照片,而是文依來弟弟的照片。
只有笛立醫生,才知道文依來兄弟的秘密,雙胞胎之中,他把弟弟撫養成人。然後,又想尋找當年被神秘來客帶走的哥哥。
我想了片刻:“小郭,我知道你們的委託人是誰,我想,他不會害文依來,找職業殺手是另一件事,和文依來沒有關係。”
自然是,笛立醫生要找文依來,不論有什麼目的,都不會是殺害文依來,這應該可以肯定。
小郭在電話中怪叫了起來:“你知道委託人是誰?”
我道:“這是一個相當長而又複雜的故事,有機會我是會講給你聽。”
我在電話中,聽到了小郭吞嚥口水的聲音——我和他太熟了,知道他只有在心中大有所求的時候,纔會有這種習慣的。
果然,他再一開口,連聲調也變了,一副有求於人的腔調:“能不能現在就告訴我。”
我不禁大是好奇:“爲什麼?”
小郭先是支支吾吾一番,後來,終於明白在我面前,最好是不要拐彎抹角,應該有事直說,所以他道:“我們的行家,打了一個賭,誰能把這個神秘的委託人找出來,誰就是這一行中的盟主。”
我一聽之下,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真有意思,那麼,你應該自己去找,而不應該由我處獲知。”
小郭的聲音有點焦急:“通過任何方法獲知,都是允許的。”
我想了一想,委託人的神秘,文依來的出身,這一切全是謎,自然會引起全世界出色的私家偵探的興趣,他們拿這個來做爲考驗自己偵查能力的題目,倒也是十分自然的事。在我考慮之際,小郭又連催了我幾次,我據實道:“我只知道這個人二十年前的身分。和這二十年來,大致在什麼地方,可是絕不知道他如今在何處,故事實在太長,我——”本來,我是不想對他在電話中說的,但是講到一半,我陡地改變了主意。
我突然想到的是:如果要把一個有特徵的人,從世界上最隱蔽的角落中找出來,那麼,最好的尋找力量,自然是全世界私家偵探的聯合。
事實已經證明,他們在不到一年的時間中,就把文依來找了出來。那麼,由他們去找笛立醫生和文依來的弟弟,豈非絕佳?
所以,我立時道:“小郭,你聽着。”
小郭知道自己可以立刻知道的資料。有助於他登上全世界私家偵探盟主的寶座,所以興奮得連呼吸也爲之急促了起來。
我把笛立醫生的一切,全告訴了他,自然包括了他額頭上有紅色胎記的特徵,以及有一個和文依來一模一樣的青年在他身邊,他如今的“妻子”是一個澳洲剛剛族的土着等等。
小郭一面聽,一面不斷髮出“啊啊”的聲音,等我講完,他道:“有了那麼多資料,要是再不能把他找出來,那我們全都該改行去賣胸罩三角褲了,你剛纔提到澳洲?”
我道:“是,那一雙青年的母親,可以確定,是剛剛族的土着。”
小郭先喃喃地說了一句:“我竟不知道澳洲有這樣的土着。”隨即他提高了聲音:“我接到的情報是,文依來離開了瑞士,行程的目的地,正是澳洲。而且,不能太肯定那個產科醫生不會對他不利,我適才提到的三個殺手之一,在巴黎登機,顯然他跟隨的目的是文依來,甚至也有可能是你!他們極有可能和你是一班飛機,現在,也有可能,和你一起在候機室中。”
我楞了一楞:“那個殺手,有什麼特徵?”
這句話才一出口,我就暗叫了一聲“糟糕”,哪有問這種蠢問題的,小郭一定不肯放過取笑我的機會了。果然,他連半秒鐘都沒有考慮,這混蛋,竟然立時道:“有,他額頭上刻着『殺手』兩字。”
我不愁反笑,有時,自己若是說了一些蠢話,做了一些蠢事,是不能怪人家取笑的。
我開始留意候機室,候機室呈曲角形,有一部分。不是我打電話的地方所能看得到的。我和小郭又講了一會,最後道:“你的消息十分有用。”
小郭忙道:“你的消息更有用,那個可能在機上的殺手不好應付。你要小心。”
我答應着,放下了電話,要了一杯酒,轉過牆角去,就看到了文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