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與殺手對決

我看到文依來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我,他只是專心地捧着一本書在看,我看了看那本書的封面,是一本有關澳洲腹地的地理書。

我盯了他約莫有一分鐘,已經知道,小郭的情報正確,他一定也是到澳洲去的,而且目的,和我一樣。

是不是由於他在我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母親,是剛剛族的土人之後所作的決定——他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他母親的出生處,是唯一的線索,一定要循這個線索追尋下去,纔會有結果。我儘量使我的聲音平靜,走近他:“依來,你好。”

一聽到我叫他,文依來擡起頭來,望着我,神情驚訝之中,有着相當程度的不好意思,舉了舉他手中的書:“我實在無法再留在瑞士,有了你告訴我的線索,我想……至少應該到我……母親出生的地方去看看。”

當我在一見到他的時候,我的確以爲他此行的目的,如他剛纔所說的那樣。可是這時他一解釋,說話的神態,如此不自然,講的話又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他一定有十分重大的事瞞着我。

我也不去揭穿他,只是望着他,在我的注視之下,他的神態更加不安,雖然他一副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用許多小動作來表示他心中十分坦然,但是,那是弄巧反拙,更令我肯定我的推測。

他道:“真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你,你……也到澳洲去,有事?”

我點着頭:“是,目的和你一樣。”

他縱使有過人的才智,但是他畢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人,自有青年人的純真,一聽到我這樣說,他十分高興,立時道:“那真好,我們可以結伴同行——”

他講了一句,頓了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不應該邀我同行,可是剛纔一高興話已講出了口,不知該如何改口一樣,十分尷尬。

我裝作若無其事:“好啊,那可能是澳洲腹地的長期旅行,有伴好得多了。”

文依來口脣掀動了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而且,視線不由自主,一連向他的左邊,連飄了兩次之多。

我暗中循他所看之處望去,看到的是一個半禿的中年人,身邊放着一隻相當大的公事包,大約是由於太胖的緣故,鼻尖上出汗,冒着油光。這種半禿的胖子,看起來毫不起眼,沒有理由成爲文依來一再偷偷注視的目標。

我在看了一眼之後,心中想:難道這個半禿胖子就是小郭口中的“職業殺手”?自然,人不可貌相,能夠成爲着名的職業殺手,不一定全是電影上那種相貌陰森兇狠的的那一種“典型”。

可是,如果那半禿胖子是“職業殺手”的話,又沒有理由會引起文依來的注意,因爲文依來應該連有人在調查他都不知道,更不會想到會有職業殺手跟着他的。

那麼,這個明顯地和文依來有着某種聯繫的半禿胖子又是什麼人呢?

看來事情似乎不是逐步走向真相大白,反倒是越來越複雜了。

我仍然不動聲色,文依來卻有了坐立不安的神態,我在對他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之後,文依來忽然轉換了一下坐的姿勢,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衛先生,你……我十分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笑着:“我們現在,就是在一起啊!對了,你是在巴黎上機的,到了法國,有沒有去見一下你的監護人?”

文依來的神情,簡直有點狼狽了:“沒有……我只是到了巴黎!”

我仍然笑着:“你也快二十歲了吧?當然,可以自由行動了。”

文依來脹紅了臉:“事實上,白老先生從來也未曾干涉過我的行動。”

在這一段交談之中,我一直在留意着那個半禿胖子,我發現他至少有三次,裝作不經意,但實際上,是十分用心在聽我們的交談。看他的情形,竟像是在監視文依來一樣!

所以,我“哈哈”大笑着,一面身子向前一俯,用十分低而快的聲音道:“有人在監視你,你知道麼?”

文依來聽得我這樣說,陡然之間,神情更是尷尬,他的這種神情,使我知道我料錯了,所以我立時改口:“噢,你的同伴?”

文依來更是不知道如何纔好,這個青年,顯然不是有太豐富應付這種場面的經驗。

我也不想再爲難他,伸手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兩下,然後,端着酒杯,逕自走向那個半禿胖子,而且,老實不客氣,就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候機室中的空位相當多,我這樣的行動,自然是十分突兀的,而這種“單刀直入”式的行動,很能起到令對手倉皇失措的作用。

不過,我才一坐下來,心中就不禁吃了一驚。那個半禿胖子,本來坐在那裡,絕不起眼,甚至還大有鬆鬆垮垮的樣子,像是對刻板的生活起了膩一樣。可是,就在我一坐下去之際,他整個人,姿態一點也沒有變,但是臉上的神情和眼中的神采,卻陡然變得精警之極,像是一頭豹子一樣!

當他的神情起這樣的變化之際,他整個人也像是充滿了活力,就像是一枚隨時可以爆炸的炸彈一樣!

雖然那種情形,只是一閃而過,但也足夠使我知道,這個半禿胖子,絕不是等閒人物了!

我一坐下來之後,把手中的酒杯,向他略舉了一下,呷了一口酒,才道:“閣下對我和那位青年的交談,好像很有興趣?”

半禿胖子報我一笑,也拿起了酒杯來呷一口,我留意到他的手十分大,手指也相當長,不像是一般胖子那樣手指頭粗,而且,即使是在握杯子的簡單動作之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手不但強有力,而且,還一定極其靈巧。

他在呷了一口酒之後,才用十分平靜的語調道:“我絕想不到在這次的任務之中,竟會有幸與閣下相遇。要不然,震於衛先生的大名,我說不定會拒絕委託!”

這半禿胖子果然是一個厲害角色,一開口,就開門見山,毫不掩飾。我笑着:“謝謝你的恭維,不過這也是事實,有我在,做起事來,總有點礙手礙腳,沒有那麼順利。“

半禿胖子眯着眼:“是啊,不過,既然受人之託了,總得忠人之事纔是。”

我又向他舉了舉杯:“我喜歡坦白的人——”我向文依來努了一下嘴:“你準備什麼時候向他下手?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告訴我,讓我好有準備?”

半禿胖子一聽得我這樣說,現出十分訝異的神情來,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樣,我正想諷刺他幾句,叫他不必再做戲了,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衛先生,我怕你是弄錯了。”

我悶哼一聲:“弄錯了?我的消息,不至於那麼不靈通吧。”

半禿胖子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擦了擦,忽然改變了話題:“我還未曾介紹我自己。當然,我不會有真名字,真名字……連我自己也忘記了,我的外號是『要命的瘦子』,你聽說過嗎?”

我陡地楞了一楞,立時道:“你大客氣了,豈只是聽說過,簡直是如雷貫耳,久仰大名。”

我那兩句話,當然有客氣的成分在內。但是“世界七大殺手”之中,“要命的瘦子”排名,無論如何,都在前三名之列,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本來,在一留意到他的時候,我也曾將幾個着名的殺手的名字,想了一下,自然地想到過“要命的瘦子”,可是卻怎麼也料不到,“要命的瘦子”會是一個半禿了的胖子,名和實,太不相符了。

半禿胖子有點狡滑地笑了起來:“像我們這種人,最好是不要太容易被人認出來。“

我道:“不必太謙虛,不知道有多少機構,想要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不可得。”

半禿胖子又笑了一下:“那倒也是實在的,嗯,我在初出道的時候,的確很瘦,所以纔有了這樣的一個外號,而我十分喜歡這個外號,因爲我知道,人的外形是可以改變的,當我由瘦變胖之後,這個外號,對我就十分有利,人家不會把我和『要命的瘦子』聯想在一起。”

我由衷地道:“是的,剛纔我就寧願把你和『禿頭老九』或是『阿拉巴馬胖子』聯想在一起,如果不是你說了,我怕要費好大的勁,才知道你是『要命的瘦子』。”

半禿胖子(雖然知道了他是“要命的瘦子”,但是還是用這個稱呼比較妥當一些)又喝着酒:“也有可能永遠不知道。”

我聳了聳肩:“也許,請原諒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呢?”

半禿胖子又“呵呵”笑了起來:“第一,我一看到了,就知道你是什麼人。”

半禿胖子道:“你在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一直在留意你,我自己對自己說:最好那只是偶然,衛斯理和我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我笑着:“這是最好的恭維,當然,你失望了。”

半禿胖子道:“是啊,當我知道確然有關之後。我就又自己對自己說:真糟糕,看來,要命的瘦子遇上了一生之中最大的麻煩了。”

我“嘖”地一聲:“恭維得太過分,就變得肉麻了,當時你想了些什麼,老實說吧。”

半禿胖子道:“對,接下來,我至少設計了六種對付你的法子。”

我“嗯”地一聲:“把其中最有效的一種,付諸實現吧。”

半禿胖子點頭:“本來會,但是現在不必了,因爲我發現你弄錯了一點,最根本的一點。”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揚了揚眉。他也向文依來努了一下嘴:“你誤會我這次任務是對付他,但恰好相反,我的任務是保護他,使他能夠安然完成他的旅程——單獨完成他的旅程。”

這一點,當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考慮是不是要相信他時,他又道:“自然,由於我真有這樣的任務,閣下如果妨礙到我任務的進行,剛纔我想到的六個方法中最有效的那個方法,我還是要試一試的。”

我不禁失笑:“我以爲你是一個……殺手。”

半禿胖子道:“那只是泛稱,我們既然爲了金錢可以殺人,自然也可以爲錢做任何事,事實上,若有人不讓我完成任務,我還是一樣要殺人的。”

他的話,說得極坦白,但是也含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威脅味道。我淡然一笑:“我真沒想到這一點,你的委託人,目的是要你保護他?”

半禿胖子有力點了點頭:“是,要他到某一處地方去,不要有任何人跟蹤,不要遭任何人破壞。”

我吸了一口氣:“文依來自己不知道目的地是在何處?”

半禿胖子道:“不確切知道,可是他知道爲什麼要去,他要去是自願的。而我則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去,卻知道要去的正確地點。”

我沉吟着,這純粹是意外,如果說是笛立醫生僱請了“要命的瘦子”,目的是保護文依來,那麼,在文依來的身上,會發生什麼危險呢?

我正在想着,半禿胖子又道:“衛先生,我不想成爲你的敵人,所以才把這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和他不到十分鐘的談話,我對他的印象不算壞,也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我道:“假設文依來會遭遇到什麼危險,所以纔會有人要你來保護他。”

半禿胖子的聲音變得冷淡:“假設不是我份內的事,我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

我揮了一下手:“如果我和你一起保護他,不是更妥當嗎?”

半禿胖子緩慢而堅決的搖頭:“我的任務是,文依來先生的旅程,只能單獨,不能有人加進來。”

我吸了一口氣,文依來剛纔脫口邀請我結伴同行,後來又變得這樣尷尬。再明白也沒有了,他是在請了我之後想改口,但又不知道如何說纔好。

我提高了聲音:“可是,文依來剛纔已邀請我與他同行。”

“要命的瘦子”真不愧是老江湖,他立時冷靜地道:“這就是我爲什麼會受僱的原因了。”

不過,他是老江湖,我也不是初出道兒的,我只是笑了一下:“趁現在有空,六種方法可能不夠,不妨多想幾樣來對付我。”

我和他的交談,語聲都不是很高,候機室中別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然,文依來是知道的。而我這時,心中對文依來多少有點鄙視。在瑞士時,兩次長談,他都給我相當好的印象,可是那時,他顯然未曾對我坦誠相待。他有事瞞着我,這是爲什麼如今他會和“要命的瘦子”在一起的原因,瘦子還說文依來知道他何以會有這次旅程的原因。

我先向文依來望了一眼,他一副惶惑不安,不知如何纔好的樣子,然後,我挺了挺身子,又挑戰地問:“想多了幾樣對付我的方法沒有?”

半禿胖子的神情,變得相當陰沉,一言不發。文依來在這時,鼓足了勇氣,向我們走來,他先向半禿胖子道:“先生,我想——”

半禿胖子不等他講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只執行委託人的指示,而且,絕不會放棄執行。”

文依來又十分爲難地向我望來,我昂起了頭,對他來個不理不睬。文依來嘆了一聲:“衛先生,我是在你第二次來訪之後,才接到那個神秘電話的。”

我心中一動,低下頭來:“你的意思是,在我們兩次長談之際,你沒有隱瞞我什麼?”

文依來點了點頭,我正想再說什麼,半禿胖子陡然站了起來,攔在我和文依來之間。想不到他一站起來。個子極高,至少有一八五公分,他面對着我,我冷冷地道:“你連起碼的禮貌都不懂了,我和他在說話,而你站在不應該站的位置上。”

半禿胖子壓低了聲音:“在這裡,你不妨向我動粗。”

我揚了揚眉,他以爲我不敢在公共場所動手,那他大錯特錯了,動手可以有很多方式,我相信其中有許多方式。他是絕不知道的。

我先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來,然後,慢慢揚起手來,看來一副想搔搔頭的樣子,但是當手揚到一半時,就陡然向前一伸,手指已經搭上了他的手腕。

半禿胖子的反應已算是快的了,手立時向後一縮,不過,就算他再精於西洋拳擊,想要躲開我這一下“小擒拿手”,那也不是容易之事,“小擒拿手”發展到今天這樣子,經歷了超過兩千年之久,豈是洋人所能瞭解的?

我一抓住了他的手腕,立時發力,手腕所在部分,中國武學上稱之爲“脈門”,脈門受制,哪怕是三百斤重的大漢,也會變得軟弱無力,他自然也不能例外,就在他現出了驚訝之極的神色之際。我手臂一揮,已把他揮得身不由主,向一旁的沙發坐下去,我也乘機一起坐下,手指仍然緊扣着他的脈門,不讓他妄動。

他望着我的手指,神情倒還鎮定,而且居然還能自嘲:“我早知和你對敵,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不去理會他,只是向文依來疾聲問:“什麼神秘電話?把一切告訴我。”

文依來現出了極爲難的神情來:“我不能,絕不能在現在對任何人說。”

我悶哼一聲:“包括我?你知道,不論你說還是不說,我都會知道真相的。”

文依來嘆了一聲:“真對不起,其實我極喜歡和你在一起,剛纔……我曾脫口……請你和我同行,但……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我必須單獨……完成我的旅程,而這位先生會保證這一點。”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實在是無味之極了,連文依來都擺明了不歡迎我,再纏下去,有點跡近無賴了。可是事情又實在太使人難以放棄,說不得,也只好略微無賴一下。我向癱坐在沙發上的半禿胖子指了一下:“事實很明顯,他不能保證什麼。”

文依來不知所措:“我不知怎麼說纔好,真不知怎麼說纔好。”

半禿胖子冷冷地道:“天,衛斯理,他只不過是一個孩子。”

我冷笑一聲:“你少悲天憫人,你爲了金錢殺人,纔不理會被殺的男女老幼。”

我說着,放開了他的手腕,他連忙縮起手,用力揮動着,這時,我已有了主意,反正大家在一架飛機上,等下了機,我擺明了跟蹤他們,看他們有什麼方法可以擺脫我。

而爲了要實行這種“硬來”的跟蹤,我自然要做一番準備工夫,所以,我冷笑着,站了起來,又走向電話。出乎意料之外,半禿胖子竟然跟在我的後面,在我拿起電話來之際,他在我後面沉聲道:“向警方求助?”

我笑了起來:“放心,只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江湖上的規矩我懂。而且,向警方報告有什麼用?一定不會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是殺手,那會成爲江湖上的笑柄。你特意來提醒我報警,好看笑話,我不會上當的。”

他攤了攤手,又退了開去,和文依來低語着。

我又和小郭通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我在澳洲,需要一些幫助,包括性能極佳的車子等等,小郭一口答應立卻去辦,然後他問:“發現職業殺手了?”

我道:“是,是『要命的瘦子』。”

小郭陡然吸了一口氣。我又道:“不過你弄錯了,他這次的任務,是保護一個人不被騷擾,自然他也可能殺人,不過殺的是妨礙他完成任務的人。”

雖然是在電話中,小郭還是十分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小心,『要命的瘦子』的拿手好戲,是應用各種劇毒的藥品和小巧的武器。”

我“嗯”了一聲,這一點,我也曾聽說過,瘦子絕不是易對付的人,不過我也到了欲罷不能的程度了,我剛纔已令他領教過“小擒拿手”的厲害,想來一個西方殺手,雖然擅於用毒,也絕不能和武俠小說中的“毒手藥王”之類相比。

自然,我也想到過,剛纔我一出手,就那麼容易把他制住,也大有可能是他的一種策略。在無關重要的時候,顯得無能,而令對方掉以輕心,在要緊關頭,才使出真正本領來。

打完電話之後,我在看不到他們的地方。坐了下來,閉目養神,因爲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我必須付出相當的精神和體力,來從事我的跟蹤。

我已經假設,文依來要去的地方,是他母親的原來居住處,我本來也就是要到那地方去。只是苦於不知道確切的地點,這一來倒省了事。

僱請“要命的瘦子”的人,如果一如我所料,是笛立醫生的話,那麼,文依來口中所說的那個“神秘電話”的內容,也大可以猜到三四分。

電話,應該是笛立醫生打給文依來的,自然提及了文依來的身世秘密,而要文依來到一處地方去,證明他的身世。可能,笛立醫生還告訴了他,他有一個雙生兄弟。

這一切秘密,只有笛立醫生和文依來的母親才知道,文依來肯聽從,自然是由於這些秘密,一直都是他渴望知道之故。

事情已在漸漸明朗化,唯一還有一點不能突破的,就是當年到醫院去的那個神秘來客和撫養文依來成人的那批人,何以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露面,而又偏偏在他們消失之前,又安排了白老大做文依來的監護人。雖然平添了一個強敵。但是撲朔迷離的事,漸有開展,總是一樁令人高興的事。

過了將近一小時,職員招呼各人登機,半禿胖子和文依來走在前面,中間隔着其他乘客,文依來頻頻轉過頭來看我,神情表示歉意,他的這種行爲,使得他身後的一個胖女人誤會文依來是在看她,不住搔首弄姿,神情興奮莫名。

上了機,我的座位本來在他們兩人之前,但是我不喜歡敵人在我後面,所以立即要求換到最後一排,誰知道半禿胖子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所以我和他,變得坐在同一排上,不過,中間隔了一個空位和文依來。

飛機起飛後,我留意到文依來仍然一直在想找機會向我致歉,我轉過頭去,道:”算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困難,我不會強迫你說什麼的!”

文依來苦笑了一下:“謝謝。”

而半禿胖子的酒量甚宏,胃口也好,不斷地在吃喝着,這大概就是他從被人稱爲瘦子而結果外形變得如此的原因。我維持着警惕,猜想在飛機上,他大約不會對付我,而下了機,我吩咐小郭準備的人一來到,他就會後悔錯過機會了。

一直到了雪梨機場,平安無事,在下機的時候,半禿胖子拉着文依來,十分急促地走在前面,看來是想趁這個機會,擺脫我的跟蹤。我任由他們先走——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行李,但是我相信,就算有行李的話,半禿胖子也一定放棄不要了。

因爲,在我十分迅速地通過了海關之後,早已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我好整以暇地走出了機場,才一出門口,就有三個小夥子向我迎了上來。

這三個小夥子每一個都有着拳擊家一般的精壯的身形,其中一個向我舉了舉手,”跟蹤的目標,在四分鐘之前,駕駛一輛中型旅行車離去,旅行車是由一家沙漠旅行公司所供應,曾經小心地觀察過,車中所帶的一切,絕對適宜作長途的沙漠或山區旅行!”

另一個小夥子道:“你要的跟蹤車子也準備好了,設備比你要求的更好,必要時,可以在水中行駛。”

第三個小夥子的聲音低沉:“在對方的車上,安裝了信號發射儀,如果在空曠處,信號發射可達五十公里!”

我連連點頭,表示滿意,這時,一輛看來外型和普通的客貨兩用車沒有什麼分別的車子,已經駛了過來,停下,自司機座位中,又跳下來一個小夥子,他大聲問:“衛先生,是不是要我們和你一起出發?”

我搖着頭:“不必了,事情不是很有趣,只不過是長途跟蹤而已!”

那四個小夥子站成一排,小郭也可以算得神通廣大了,我上了那輛車,發現車中有極佳的跟蹤和通訊設備。二十公分見方的螢光屏上,一個小亮點在移動,和我的距離,大約是三公里。這樣子的跟蹤,實在是太舒服了,我向那四個小夥子揮着手,駕車向前駛去。

在開始的時候,螢光屏上那小亮點還不時改變方向。

可是在大半小時之後,方向就一直維持在向西北而不變,不多久,我也駛出了市區,和目標維持着一公里左右的距離,穩穩地駕着車。

在四小時之後。我開始有點後悔,至少應該邀請四個小夥子中的一個,與我同行。因爲目標一直沒有停過,看來像是準備一下子就直駛向澳洲的腹地,那是至少需要四十小時以上的路程,半禿胖子和文依來可以輪流駕車,我一個人要應付,自然會相當吃力了。

這一點,頗出於我的意料之外,本來我以爲他們至少會在雪梨停留一下的。事已如此,我除了繼續駕車追蹤之外,也別無他法。

這時,天色已經迅速黑了下來,車子急駛在公路上,公路兩旁,已經相當荒僻,偶然在農莊牧場的建築物中,有燈光透出來,在空曠的大地上,看來一點地沒有燈火應有的熱鬧氣氛。

在黑暗中又行駛了將近一小時,我陡然想起,雖然我的安排十分妥善,但是“要命的瘦子”,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自從下機之後,還沒有見過他,單憑儀器追蹤,不是很靠得住,應該追上去看個究竟纔是;不要他已玩了什麼花樣,例如早已換了一輛車,而我卻還在緊追不捨,那就鬧大笑話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一面套上了假髮假鬍子,使自己看來像是一個粗獷的牧羊人,一面加快了車速,在螢光屏上,看到和目標漸漸接近,不一會,已經可以看到前面的那輛旅行車了。

我再加快速度,沒有多久,就超過了前面的車子,我看得非常清楚,駕車的是文依來,半禿胖子在旁邊假寐。當我的車子追上去的時候,我還向文依來揮手,用十足澳洲口音叫:“要不要比賽一下?”

文依來笑着,做了一下“不”的手勢,我肯定了追蹤的目標之後,將車子開得飛快,然後在前面路邊的隱蔽處,熄了燈,停了下來。沒有多久,文依來駕車駛了過去,我等他駛出了一公里左右,才又跟了上去。

不過我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半禿胖子一再表示,與我爲敵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難道他會一點也不提防?可是目標又明明在前面。

看來除了繼續跟蹤之外,沒有別的法子。

整晚,車子沒有停過,看着里程錶,已經駛出了超過一千公里,我有點疲倦,但是還足可以支持下去。如果他們直駛向腹地的山區,大約是兩千公里的路程,再支持十小時左右,也就到了。看來,跟蹤工作十分順利,半禿胖子並沒有料到我在電話中做了這樣的佈置。

車子在平坦的曠野上,根本沒有什麼時速的限制,我抽出一隻手來進食,又休息了片刻,然後,按下一個電熱掣。

這個掣鈕一按下去之後,會令車身的顏色改變,外形也會有多少不同,然後,再加速駛上去,當我超過他們的車子時,看到駕車的仍然是文依來,半禿胖子還是坐在旁邊。就在我超過了他們的車子之後,忽然,在倒後鏡中,看到半禿胖子伸手抓着一塊紙牌,自車窗中遞出來,上面寫着一行字:“連夜駕車,辛苦了。”

一看到對方有這樣的動作,我實在是狼狽之至。

原來他早知道了,只不過在戲弄我,看來,他一點也不在乎我的跟蹤。

我陡然轉動了一下駕駛盤,使我的車子,在他們的車子前停了下來,文依來也立時停了車,我探頭出去:“要不要上我的車,設備此較好。”

我向他們做出這樣的邀請,本來是在狼狽之餘,無可奈何,沒話找話說的行動,也未曾料到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半禿胖子竟立時欣然道:“好啊,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我呆了一呆,明知他答應得那麼爽快,必有詭計,但倒也不便改口。我看到他向文依來低聲說了幾句,文依來倒看來是真的想和我同車,樣子十分高興。

他們在下車的時候,搬了一些裝備過來,半禿胖子又把旅行車油箱中的汽油全都吸出來,注入我車子的油箱之中。雖然我帶有足夠的燃料,但多一點總是好的。

等他們上了車,文依來自告奮勇要駕駛,我和半禿胖子坐在後面,我道:“怎麼,改變主意了?文依來的旅程不是必須單獨完成的麼?”

半禿胖子笑了一下:“在飛機上,我也無法把其他旅客全趕下去的。”

他的話,意思很明白,現在只是在旅途的中程,自然不怕有人在一起,而到了最後接近目的地時,他就不會允許有人和他們在一起。

我報以數聲冷笑。不必駕車,自然輕鬆了許多,半禿胖子仍然不斷在喝酒,一面道:“前面不久,就有一個農莊,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文依來答應着,我假裝閉上眼睛,聽得半禿胖子在斷斷續續哼着一首小調,聽起來大有東歐一帶茨岡人的風格,茨岡人就是吉普賽人,我道:“想不到你是吉普賽人。”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嘆了一聲,過了一會,他忽然道:“想不到你終於成爲『非人協會』的會員了。”

聽得他這樣說,我不禁楞了一楞,隨即笑了起來:“我喜歡獨來獨往,連想也沒有想過要加入任何協會,做爲會員。你是那裡來的消息?”他像是感到意外,望了我一會,才道:“猜測,只不過是猜測。”

這時,車子正在穿過沙漠,白天的烈日之下,沙漠中的溫度極高,車子的冷氣設備雖好,也還使人覺得熱,半禿胖子的鼻子上一直在冒汗。”

我道:“那你猜錯了,是什麼使你受了誤導?”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咕噥了一聲。這殺手,他知道我不好對付,可是還是低估了我,我一下子就聽出,他嘰咕的那句話,是吉普賽話,而且說的是一句吉普賽人常用的諺語:“正主兒沒有來,倒惹了一羣閒人。”

那句話的意思十分明白,他本來期待着要對付的人不是我。

那麼,他準備對付什麼人呢?再明白不過了,他誤以爲我是“非人協會”的會員,自然,他預期中的敵人是“非人協會”了。

剎那之間,我思潮洶涌,一下子不知道想起了多少事情來。半禿胖子看到我不出聲,自然想不到我聽懂了他的那句話之後,不知道聯想起多少事來,而且,最難解的一個謎團,也大放曙光。

文依來,是由“非人協會”培養成人的。

“非人協會”是一個十分神秘的組織,會員的資格,嚴到了不可想像的程度,有一個時期,傳說紛紜,說我可能會被推薦成爲會員,但始終未曾有任何人向我來接洽過。那自然是由於我不夠資格之故了。

和我有過交往的非人協會會員,只有一個,那是一個出色之極的靈媒,可以由心和靈魂溝通的一個怪人,名字叫阿尼密。

(我和阿尼密的交往經過,記載在“極刑”這個故事之中。)

當我和阿尼密有來往的時候,我曾好幾次想向他問及有關非人協會的事,但卻都沒有開口,一則我想,問了他也未必會說,何必自討沒趣。二則,多少也有點自尊心,非人協會又怎樣?

所以,我所知有關非人協會的事情不多。但既然有這樣的一個組織存在,再隱蔽,總也斷斷續續會有些情形爲外人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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