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探子來報,南榮人強行破陣,氣勢洶洶向着平州城而來。
“可探明帶兵的是誰?”陳將軍臉色一變,營帳中的氣壓頓時降低。
“是南榮的單大將軍和金流二皇子阿布丹。”
“全營集合,一級備戰!”陳將軍手一揮,軍鼓隨即敲響。
“兩位,老夫撥一隊士兵,護送你們將顧氏和蘇妹押送進京吧。”陳將軍一邊穿盔甲,一邊看向蕭玖璃和馬耳。
“馬耳帶人回京,屬下留在平州助將軍一臂之力。”蕭玖璃的話出人意料。
“阿九……”馬耳眉心一蹙,意外且完全不贊同。
“將軍,殿下離開前,屬下曾答應他,不管發生什麼,都會留在平州,助將軍抵禦南榮大軍。屬下不能失信於殿下!”蕭玖璃打斷馬耳的話,眼裡閃着堅定。
“甚好!”陳將軍當即命人取來一套盔甲,親手遞給蕭玖璃,“阿九護衛,歡迎你和老夫一起殺敵!”
隨即,蕭玖璃隨陳將軍前往城門,登上城樓,但見南榮鐵騎捲起漫天黃沙,鋪天蓋地一般向着平州城而來。
“弓箭手準備!”陳將軍一聲令下,士兵們張弓搭箭,蕭玖璃站了上前。
箭雨向着南榮大軍飛去,無數騎兵倒下,空氣中彌散着濃濃的血腥味。
南榮人天生剽悍,舉着盾牌,踏着同伴的屍身衝上前來。數架衝撞車對着城門衝過來,無數雲梯甩上城樓,勇士們叫喊着攀上來。
“火箭!”
“滾石!”
“熱油!”
陳將軍和副將大聲高喝,城樓上的士兵有條不紊。
蕭玖璃雖然瘦小,可那獨一無二的五箭連發,卻令她在一排士兵中尤爲顯眼。明明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可她渾身上下都透着鎮定,毫不慌亂。
吶喊聲中,她緊抿薄脣,不斷拉弓,箭無虛發,箭箭傷人。陳將軍眼睛一亮,特命一名士兵專門給蕭玖璃遞箭筒。
這場攻城一直持續到黃昏,南榮人退後五十里安營紮寨。
蕭玖璃甩了甩有些痠疼的胳膊,看着城下橫屍,眸子有些黯淡。她找了個角落,背靠着坐下休息,儘量不去聽周圍受傷士兵的呻吟。
儘管從小到大,蕭玖璃也算得上身經百戰,對殺戮早已習慣,可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經歷戰爭,第一次看着這麼多鮮活的生命瞬間在眼前消失,那種震撼還是很大。
夜漸漸暗了,蕭玖璃從陳將軍那裡出來,心裡沉甸甸的,和夜色一樣沉重。白逸羽能否平安歸來?援軍爲何遲遲不到?平州城能撐幾日?
一夜無法安眠。
次日一早,南榮大軍再次攻城。
在投石機和衝撞車的掩護下,無數的南榮士兵像不要命似地衝了上來,鉤上城牆的雲梯被打下,卻鍥而不捨地繼續甩上來。不少人從半空中跌落,但同伴依然前仆後繼,瘋了一般。
城樓上,月國的將士冒着襲來的飛石與南榮人搏鬥,射箭的射箭,潑油的潑油,滾石頭的、砍雲梯的,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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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個身材魁梧的南榮士兵飛身而起,腳踏過身旁同伴的肩膀,手拽着雲梯,攀着城牆飛了上來。蕭玖璃剛要對準他拉弓,這傢伙卻對着城樓上扔過來幾顆驚雷。
爆炸聲後,月國士兵倒下一片,南榮人士氣大振,高呼着涌了上來。
“小心衝撞車!”陳將軍被人護着,躲過這一劫,他顧不得去看將士們的死傷,只扶了扶歪掉的頭盔,紅着眼睛指揮着士兵將沸水和滾油倒下去,又指揮士兵們從不同的方向拋下附有掛鉤的繩纜鉤住衝撞車,強行將它從城牆邊拉開。
推着衝撞車的南榮士兵被燙得死得死、傷得傷,而那衝撞車在月國將士的齊心協力下,很快就被拉得四分五裂。
蕭玖璃強忍着耳鳴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身旁被炸得亂七八糟的屍體,眼中泛起寒霜,擡眼一看,那傢伙舉着大刀正大肆砍殺,她顧不得抹去額頭上的血漬,抽出長劍衝了過去。
“又是你?!”那傢伙一轉身,竟是一身普通士兵打扮的阿布丹,他也認出了蕭玖璃,臉瞬間變得愈發猙獰,舉刀對着她狠狠劈下,“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阿布丹格外驍勇,拋開對蕭玖璃的恨意不必說,若能贏得此戰,拿下平州城,就能贏得單之峰更多支持,到那時,他才能在南榮的支持下攻入金流,殺掉查爾格,如願以償奪得汗位。
面對他凌烈的攻勢,蕭玖璃絲毫不敢懈怠,她一邊和他廝殺,一邊尋找他的漏洞。兩人在城樓上全力廝殺,個頭和力量都懸殊巨大,陳將軍和副將心中暗暗替蕭玖璃捏了一把汗。
數十招後,蕭玖璃瞅準阿布丹的空檔,一劍刺中他的胳膊,用盡全力挑着他往城樓下一扔,卻不料阿布丹大喝一聲,迎着劍衝過來,無視胳膊被刺穿的疼痛,拼死將蕭玖璃攥住,拖着她一起從城樓上墜下。
“阿九護衛!”
“阿九!”
陳將軍和副將同時驚呼。
阿布丹死死箍着蕭玖璃,袖中滑出一把短刀,對着她腹部猛刺過來,蕭玖璃悶哼一聲,右手一拐,左手長劍狠狠一刺,飛腳一踹,總算是將阿布丹踹了下去。
她忍着痛飛身一躍,重新回到城樓上,手捂着腹部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下去。
“阿九,你怎樣?”副將衝上來,看着她腹部的盔甲中滲出血漬,頗爲擔憂。
“無礙,不用管我。”蕭玖璃擺擺手,聲音有些飄忽,“快放箭射死阿布丹!”
“放箭!”副將鐵青着臉,率先搭箭對着阿布丹射去。
蕭玖璃捂着肚子,手扶在城牆上,慢慢向前移動。陳將軍當即命人將她扶了下去。
阿布丹身中數箭,氣絕而亡。加之數架衝撞車被毀,南榮大軍的士氣一落千丈,失了攻城的氣勢,很快便鳴金收兵。
陳將軍和副將忙完城樓上的事情,下來方知蕭玖璃拒絕了軍醫的診治,堅持自己處理了傷口,如今正獨自待在一個角落裡調息打坐。
“將軍,阿九護衛傷得不輕,不但頭被炸了條口,傷他腹部的刀可還有毒,他脫下盔甲的時候,屬下發現傷口處淌出的是黑血。”軍醫指指蕭玖璃所在的位置,向陳將軍稟告。
陳將軍濃眉一擰,當即上前。只見頭上纏着繃帶的蕭玖璃臉色發白,嘴脣烏青,正靠在牆邊,閉目調息。
聽得腳步聲,蕭玖璃睜開了眼睛,掙扎着想要站起來。
“阿九護衛,老夫這就讓人送你回殿下府中。阿布丹已死,你只管安心養傷,這平州城絕不會破。”陳將軍一個箭步,將她扶起。
“屬下無能,讓將軍擔憂了。”蕭玖璃勉強牽牽嘴角,“南榮人此時已經返回營地,將軍大可打開城門,假意讓將士們撿回完好的羽箭,趁機在城門前設下陣法,儘量拖延,等待援軍。”
“好辦法。”陳將軍讚許地點點頭,命人牽馬將蕭玖璃送了回去。
就在這日下午,援軍抵達平州城,除了陳將軍,誰也沒有想到,帶軍的竟然是白尚儒。
白尚儒代表父皇慰問了將士們,在城樓巡視一圈之後,方纔私下問起蕭玖璃,聽聞她受傷回了府,他當即趕往白逸羽的府邸。
蕭玖璃正睡得迷糊,忽然聽得門外響起腳步聲,她猛地睜開眼睛,抓過枕下的短刀,撐起身子。爲了確保顧氏和蘇妹的安全,她命自己的隱衛暗中護送馬耳回京。此刻,府中並無高手。
捲簾一響,一道身影閃了進來,蕭玖璃眨了眨眼睛,竟以爲自己看錯了。
“怎麼,沒想到是我?”白尚儒走上前,看着她頭上的繃帶,瘦削的臉,頗爲心疼。
“殿下,你怎麼來了?”蕭玖璃鬆開手中短刀,驚訝地看着他。
“我不能來?!”白尚儒笑着在長塌前坐下,“父皇下旨,由我帶兵前來增援。”
“皇上竟然派殿下前來?”蕭玖璃一愣,“這裡如此危險,皇上怎麼能……”
“你都不怕,我又何懼?”白尚儒脣角勾得更高,“你別忘了,我外祖是兵部尚書,這帶兵打仗可難不倒我。”
“屬下愚鈍。”蕭玖璃啞然失笑,看着白尚儒眼下那淡淡的青色,“殿下一路勞頓,還前來看望屬下……”
“阿九,你我之間何需客套?”白尚儒壓低了聲音,“你傷得不輕,爲何不讓軍醫替你療傷?”
“那麼多傷員等着救治,屬下不過是小傷,自己也能包紮。”蕭玖璃語氣平淡,似乎她真的傷得不重。
“阿布丹一刀刺穿鎧甲,你的傷如何可能是小傷?何況,我還聽說,那刀上有毒。”白尚儒的眉心蹙在一處,“阿九,你若是信不過軍醫,就讓我的人替你看看,我這就喚他進來。”
“不用了,殿下……”蕭玖璃慌忙阻止。
白尚儒直視着她的雙眼,聲音愈加低沉,“阿九放心,我的人絕對可靠,斷不會說出你是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