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蕭玖璃一滯,心裡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出事了。”白駿澤剛要拖着她出門,又想起什麼,“你速速換上夜行衣,我去找七弟。”
“別叫殿下。”蕭玖璃慌忙制止,“雖然屬下從天山給殿下帶回了丹藥,但殿下的內力根本沒有恢復,還是不要驚動他了。”
“你確信?”白駿澤一愣,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就算白逸羽內力沒有恢復,也不至於不能去吧。
“屬下怕他誤會。”白逸羽替身的武功自然和白逸羽相去甚遠,若是被逼動手,一定會露出破綻,蕭玖璃只得瞎掰理由,“殿下不喜歡屬下和二殿下走得太近。”
“那好,我等你,你快點!”這個理由,白駿澤果然信了,轉身出了門。
蕭玖璃麻利地換上夜行衣,果斷地拿出銀針封住自己身上幾處穴位,以免那毒發作時被白駿澤看出端倪。儘管阿蠻一再告誡她毒發時切忌血脈不暢,可這個時候,爲了白尚儒,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兩人趁着夜色來到皇家蜂苑,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外圍的守衛依舊和上次一樣有條不紊地在巡邏。即便這樣,兩人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花了一點時間,躲過了守衛,兩人來到了主屋。
屋裡沒有點燈,黑悽悽的。蕭玖璃和白駿澤悄悄從窗戶上躍了進去,模模糊糊看見牀榻上有個人影,上前一看,是白尚儒的皇子妃,閉着眼睛沒了知覺。
蕭玖璃伸手一摸,尚有呼吸,看樣子,要麼是被人打暈了,要麼是被人下了藥。屋裡,沒有白尚儒。
怕驚動守衛,兩人不敢喚醒白尚儒的皇子妃,只是溜出主屋,在莊子裡四處尋找,空氣裡並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味,他們的心卻越懸越高。
莊子的屋子不多,一間間找過去,都沒有白尚儒。最後,蕭玖璃和白駿澤將視線投向了蜂房。
莊子裡的蜂房是用來放蜂箱和採集蜂蜜的地方,很大,大約放置了兩百箱蜜蜂。平素,養蜂人白天將蜂箱放在莊子的四周,夜幕降臨的時候纔將蜂箱收回蜂房。
此刻,所有的屋子都找過了,只剩下這蜂房,兩人對視一眼,潛了進去。
剛一進去,兩人就覺得不妙,蜂房裡亂七八糟的,蜂箱倒了一地,地上都是蜜蜂的屍體,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甜絲絲的蜂蜜氣息,顯然,這裡出事了。
白駿澤已經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他從懷裡摸出一顆小小的夜明珠,兩人同時呆住了。
蕭玖璃只覺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狠狠地擰成了一團,她呆在那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蜂房的角落裡,白尚儒背靠在牆上席地而坐,雙腿伸長,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的驚恐,他的兩隻手腕都被人割開了,鮮血流了一地。
而他臉上、身上,地上爬滿了蜂蛹,那些白白的、酷似蠶一樣的幼蟲不停地蠕動着,有的甚至從他的口裡和鼻孔裡鑽了出來,那場景實在是太嚇人了。
“二皇兄!”白駿澤低喝了一聲,走上前去,這才發現白尚儒全身被人淋上了蜂蜜,而那些蜂蛹此時就在那蜂蜜上爬着,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一身。
“殿下……”蕭玖璃也顫聲喚了一句,向前走了兩步,可那滿地的蜂蛹讓她陣陣發怵,根本沒辦法前行。
白駿澤踏着那些蜂蛹走上前,伸手一探白尚儒的鼻息,頓時一驚,猛地將他抱在懷裡,嘶啞着嗓子喊道,“二皇兄!”
蕭玖璃悲從心來,眼淚簌簌落下,從第一眼看到白尚儒這個樣子,她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她的雙腿邁不動,視線很快被淚水模糊,全身血液似乎在那一刻都凝固了,她整個人都在顫慄,心裡被巨大的悲愴填滿,連吸氣都會心疼。
恰巧她身上的毒又到了發作的時間,可她站在那裡,竟不覺得體內有多疼,她情不自禁捂着胸口,只覺得心好像被一寸寸撕開了。
腦子裡不斷出現各種畫面,白尚儒在平州向她表明心跡,白尚儒抱着毒發的她飛奔回府,白尚儒擁着她的雙肩、溫柔地喚她“阿九”,上次分別時白尚儒抱着她、薄脣落在她臉頰上,向她最後一次道保重。
又想起臨別時,白尚儒最後說的一句,竟是要白駿澤替他照顧她,一瞬間,蕭玖璃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着。
老天何其殘忍,要這麼對待他?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那個從相識以來就默默在身後給她各種支持,默默付出、默默關愛她的男子,爲何就這麼沒了?而自己,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
“二皇兄,爲什麼?!”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時看着白尚儒的慘狀,白駿澤也忍不住掉下淚來,他狠狠一拳捶在地上,流着淚看着白尚儒,“二皇兄,你說話啊,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
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不少守衛趕來了,白駿澤一躍而起,將蕭玖璃拉到身旁,拉下面紗,怒目圓瞪,手指着衝過來的守衛,“說,誰給你們的膽子,誰讓你們殺了二皇子的?”
“什麼?二皇子死了?”那些守衛大驚,一看地上悄無聲息、渾身爬滿蜂蛹的白尚儒,紛紛搖頭,“屬下不曾殺他,屬下根本不知道二皇子什麼時候出來的。他不是一直在屋裡麼?”
“不知道他怎麼出來的?”白駿澤恨恨地瞪着衆人,“他武功盡失,筋脈俱損,不過短短數月,連走路都困難,難不成是他飛來的?就算他能從你們眼皮子底下飛過來,他自己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守衛們面面相覷,顯然也都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情,不少人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顯然擔心會被白偉琪問罪。雖然白尚儒被削爲了庶民,但他仍然是皇上的兒子啊。
“六殿下莫名出現在蜂苑,本該在屋裡的二殿下也離奇地死在這裡,誰又知道是不是六殿下你賊喊捉賊呢?”突然,有個守衛在下面嘀咕了一句。
隨即,不少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着白駿澤。
“放屁,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白駿澤臉色大變,身上當場釋放出一股戾氣。
“夫君!”就在這時,白尚儒的皇子妃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她一眼看到慘死的白尚儒,隨即哭着撲了上來,“夫君……”
她沒有嚎啕大哭,她只是哽咽着喚着白尚儒,不斷將他頭上、臉上爬着的蜂蛹捉開,眼淚無聲地滴落,可此情此景,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覺得心酸。
蕭玖璃戴着面紗,可眼淚早已將她的面紗打溼。她淚眼婆娑地看着白尚儒,不敢想象他驚恐離世時的心情。
白尚儒和她一樣,從小怕蠶一類的東西,那害他的人是有多惡毒纔想到了這樣的法子,用這樣的方式來要他的命。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鮮血流盡,還忍受着無數蜂蛹在身上爬來爬去,在絕望和驚恐中死去。
不必想,他一定被人點了啞穴,纔會只是張着嘴巴,發不出聲音。這樣的死亡,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殘忍的酷刑。下手的人,實在是太殘忍了。
二皇子妃哭着哭着,突然抱緊了白尚儒,眼睛一閉,腦袋一偏,不動了。
“皇嫂!”白駿澤一滯,上前一拉,這才發現二皇子妃已經咬舌自盡了,嘴角那抹鮮血深深刺疼了他的眼睛。
“你們這羣混蛋!”白駿澤站起身,像發了狂一樣,拔劍對着守衛們衝了上去。
守衛們一時被他嚇到,全都向後退去。
白駿澤傷心過度,已然失控,繼續衝上去,對着守衛們一陣亂刺。
蕭玖璃慌忙上前,想要制止他。
“皇上有令,擅闖蜂苑者,殺無赦!”
突然,不知道是誰大喝了一聲。
“兄弟們,他殺了二皇子,現在還想殺我們滅口,先把他拿下,交給皇上處置!”
緊跟着,又有人煽風點火。
守衛們的眼神漸漸變了,蕭玖璃心裡咯噔了一下,趕緊上前站在白駿澤身旁。
“來啊,有種你們殺了我!你們連二皇兄都敢殺,又如何會怕再多殺一個呢?”白駿澤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是紅着眼叫喊着向前衝。
“兄弟們,把他抓住,交給皇上!”終於有人喊着迎了上來,這一下,帶動着不少守衛跟着衝了上來。
蕭玖璃當即也拔出了劍,只是,她用銀針封了自己幾處大穴,功力大減。加之此刻那毒正在發作,她渾身冷汗,應付起來相當吃力,不過片刻,手臂上就掛了彩。
白駿澤卻像殺紅了眼,越來越多的守衛涌了上來,他全然不顧,身旁的蕭玖璃受了傷,他也不管,只奮力地揮舞着長劍,似要將心中的怨氣和悲傷全部發泄出來。
蕭玖璃又被刺中了。兩個守衛對着她圍了過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掠了過來,長臂一伸,將她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