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瞪着清澈的大眼睛,迷惑地望着她:“爲什麼不能叫姐姐啊?我都叫了一路了,你怎麼現在才說不可以?”
這個時候,韻清豈能向他細細解釋?無奈之下,只得兇巴巴地甩出一句:“沒有爲什麼,從現在開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若是敢叫錯了,就把你扔在這裡面不管了!”
小師弟又是委屈,又是迷惑,可憐巴巴地搔搔頭皮,像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狗一樣屁顛顛跟在韻清身後,亦步亦趨地朝前走去。
傾墨望着門樓上“夢仙樓”三個雖然還算大氣,但怎麼看都覺得俗不可耐的大字,腳下也不由得遲疑起來:“依依,你確定要進去嗎?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韻清頭也不回,一馬當先地往門內闖去:“期待了這麼久,哪有過門而不入之理?我是一定要進的!如果你們不敢,就請先回去,不用管我!”
冷玉笑嘻嘻地湊到韻清身旁,與她並肩而行,口裡笑道:“既然小七想去,便是刀山火海,師兄也陪你闖了,有什麼不敢的!”
韻清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冷玉肩膀:“還是師兄講義氣,夠哥們兒!我那個膽小鬼老哥,不要也罷了!”喜得冷玉不由得抓耳撓腮起來,完全將眼前“刀山火海”的重重兇險,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傾墨默默無語地跟在冷玉身後,看着他比平日分外瀟灑倜儻的背影,在心中無聲地念叨:冷兄,千萬保重,希望你能完完整整地活着出來。
甫一進門,小師弟便是一臉驚歎:“姐姐,哦不,哥哥,這裡面好漂亮!”
冷玉不屑道:“哪裡漂亮了?爛俗,難看死了,小七,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話音未落,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揮着手絹一步三搖地迎了上來:“喲,這位爺口氣可真大,爛俗?不是奴家跟你吹,整個京城裡,比得上我夢仙樓的地方,您還真找不出來!”
冷玉緊緊皺着眉頭,雖是竭力忍住,到底還是不得不退了兩步,以避開那女人身上嗆人的脂粉香氣。
這麼大把年紀,居然還敢擦這麼厚的粉,穿這麼豔的衣服,走路一步三搖,學小姑娘風擺楊柳嗎?還奴家?這女人有病吧?小七,你到底是帶我們來了個什麼鬼地方啊?
韻清鄙視地瞥了他一眼,笑向那女人道:“我們哥兒幾個正是聽說這裡是全京城最好的地方,這纔不避路遠山高,慕名而來的嘛!”
看着那女人的老臉瞬間笑成了一朵花,臉上厚
厚的粉涮涮地往下掉,韻清強忍着落荒而逃的衝動,隨手扔出一張銀票,笑嘻嘻地指了指正東張西望的冷玉,向那女人道:“我們今兒個是陪這一位爺來的,旁人無所謂,這一位卻是無論如何要給我們招呼好了,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來,哥幾個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明白了麼?”
那女人忙忙地展開銀票看了一眼,臉上堆起的笑容幾乎把眼睛都擠得看不見了,點頭哈腰道:“是是是,懂懂懂,幾位爺裡邊請~”
韻清滿意地點點頭,拽起冷玉,跟着與那女人同來的小丫頭往裡面走去。
冷玉皺眉道:“小七,不是說好今天我付賬的嗎,你怎麼又給他錢?還有,你怎麼說是陪我來的,明明是我們陪你來的嘛!”
韻清朝他呲了呲牙:“你還敢說!你剛一進門就把人給得罪了,不說是陪你來的,人家早把你給踢出去了!我看你還是少說話爲妙,待會兒那幫人說什麼,你就乖乖地照着做,不許胡說八道,不許甩臉子,知道嗎?還有,那錢是我先給你墊上的,回去你要還我,五百兩,一文都不能少!”
冷玉咧了咧嘴:“五百兩?搶錢哪?果然是花別人的錢不心疼!”
韻清眉梢一挑:“心疼?那你還是趕緊跑吧,方纔那錢只能算是個見面禮,大頭還在後頭呢!”
小師弟急忙插嘴道:“怪不得姐姐說以前不敢來,原來是沒錢!今天定是算計着三師兄付賬,這纔敢來的!”
冷玉偷眼看看韻清有些不爽的臉色,忙瞪了凡雨一眼,笑道:“不就是花幾個錢嗎,難道我會怕麼?只要小七高興,我就是把自己賣了,也一定奉陪到底!”
看着韻清嘴角重新帶上了笑意,冷玉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也便免不了忽略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那一絲賊笑。
一行人穿過彎彎曲曲走迷宮似的院子,繞了個大圈子纔算進了正門,卻見方纔那女人早已笑嘻嘻地在門口候着了。
一見衆人進門,那女人又是一步三搖地晃着她的水桶腰,忙忙地跟了上來,指了指站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幾位爺請看,夢仙樓所有漂亮聽話的姑娘們都在這裡了,幾位看看,是挑幾個漂亮的帶上去玩呢,還是先讓他們大家伺候着吃會兒酒呢?”
話音剛落,她身後那一羣穿紅着綠花執招展的女子便“呼啦”一聲圍了上來,那架勢,頗像一羣餓了幾天的狼狗忽然見到一塊新鮮的肉骨頭。
冷玉嚇了
一大跳:“喂喂喂,幹嘛呢,哎你別動手動腳的嘛!”
韻清卻是不慌不忙地嫣然一笑,伸手扯過一臉茫然的小師弟,像扔一個麻袋一樣將他往自己身後一藏,對那羣鶯鶯燕燕道:“別碰我弟弟,你們今兒個要伺候的,是那位爺。”說着伸手朝本來便已有些手忙腳亂的冷玉一指。
這句話無疑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只害得冷玉躲也無處躲,藏也無處藏,身處一羣燕瘦環肥的女子之中,竟險些不曾哭了出來。
韻清朝有些目瞪口呆的傾墨招招手,將他也拉到身邊,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觀賞着冷玉一臉驚慌失措的窘相。看着那老女人在一旁強忍着嘴角的抽搐,韻清對她優雅地一笑:“媽媽想笑便笑出來吧,家兄初次來這種地方,手足無措也是有的。”
那女人卻也當真老實不客氣,得了韻清這句話,竟真個退後幾步,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來。韻清幾人看着冷玉這半日仍在苦苦掙扎,連說一句話的工夫都沒有,不由得也跟着笑出聲來。一時之間,這間裝飾得有些豔俗的大廳裡,處處迴盪着幾人毫不掩飾的笑聲。
笑累了,小師弟怯怯地問韻清道:“姐,不是,哥哥,他們這是在做什麼呀?那些女人要搶師兄的錢嗎?師兄打不過她們嗎?爲什麼那麼害怕的樣子?”
韻清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不是,他們招呼師兄一起吃酒,師兄不敢。”
小師弟露出一個瞭然的神情:“吃酒都不敢啊?師兄還成日對我吹說他天不怕地不怕呢!真丟人!”
韻清笑道:“是啊,真丟人,不然咱們不要這個丟人現眼的師兄了吧?”
冷玉身處人羣之中,外面幾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那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更是半點不曾漏聽。無奈這邊有人扯着他的衣袖,那邊又一隻手撫上他的前襟,前後左右都是人,甩脫了這個,那個又黏了上來,濃烈的脂粉香氣更是鋪天蓋地,逼得他連伸出腦袋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卻哪有時間咒罵那個擺出一副無辜笑臉,暗藏滿心奸詐的女人?
小七啊小七,我今日纔算真正服了你!這樣惡毒的招數,也虧你想得出來!
老天啊,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樣才能擺脫這羣濃妝豔抹的一個比一個醜的母蒼蠅啊!再糾纏下去,我冷某人別提一世英名了,一條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啊!
看着冷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傾墨終於有些不忍心,小心翼翼道:“我們,放過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