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一看之下,竟而驚得紫蕤險些跳了起來,雖是竭力穩住心神,卻仍是抑制不住話音中的顫抖:“你說……這是皇帝親筆?可這明明是……”
傾墨神色淡然地點頭道:“不錯,正是她。難道你竟真的從來不曾疑心過她麼?”
怎會是她?竟然是她!他一直引爲強敵,恨之入骨的鳳靈女帝,竟然是……她?紫蕤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只管呆坐着對着那聖旨出起神來,竟是根本不曾注意到傾墨後來說些什麼。
天隱門衆人見他神色不似往常,按捺不住湊過來看時,卻不曾發現聖旨有什麼異常;倒是簫紫萱一見之下,不由得也愣住了:“這不是那個小丫頭的筆跡麼?”
靜默半晌,紫蕤終於稍稍穩住了心神,滿眼不可置信地直視着傾墨道:“你說……真的是她?她便是鳳靈女帝?”
傾墨微微皺眉:“你竟是真的從來都不曾想到過?真是奇怪,朝堂上你便是不曾擡頭,難道竟會連她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
紫蕤細細回想之下,方發覺那鳳靈女帝的聲音,確實隱隱有些熟悉之感,只是他如何能夠將那樣威嚴果斷的聲音,同那個丫頭軟糯柔美的聲音等同起來呢?便是有一些兒相似,他也只敢當做是巧合罷了!
傾墨細看他神情,竟是真個一無所覺的樣子,不由嘆氣道:“我以爲你多少會想到一點的,時間上那樣巧合……何況,關於那些民謠、讖語……你就從來不曾與她聯繫起來麼?”
民謠,讖語?紫蕤突然想到,那日師兄告訴自己的那些真相,只怕仍有一些未盡之語,不由嘆氣道:“原來,真相竟是這樣的。我突然覺得,我像是一個傻子,一直在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一直傻乎乎地等着別人在我面前一層一層地揭開殘酷的真相……你今日,可以把所有的答案,全部都告訴我了嗎?”
傾墨苦笑搖頭道:“全部的真相,沒有人能夠知道。便是她……也一直是在對真相的苦苦追尋之中,一次次從希望到失望,直至現在,徹底死了心,放了手,聽天由命。”
“徹底死了心?”紫蕤心下一痛,那個一直笑嘻嘻的小丫頭,死了心,該是什麼樣子?
“她既然是皇帝,還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爲什麼叫做‘徹底死了心,放了手’?”
傾墨一口將杯中茶水飲盡,順手自己取了壺來添上,沒有半分不自然:“這是
一個十分漫長的故事,說給你聽倒也無不可,只是我不知道你已經瞭解了多少?”
簫紫萱按捺不住,插言道:“你方纔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說那個小丫頭,柳韻清,她就是皇帝,就是那個神乎其神的紫鳳?不是說,皇帝的名諱,叫做柳依依的麼?”
紫蕤本來也有同樣的疑問,卻在聽到兄長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眉心忽地一跳:“柳依依?”
傾墨在衆人驟然凌厲起來的目光威懾下,依舊從容自若地笑道:“沒錯啊,她的本名就是叫柳依依啊。我記得,我當初下山的時候,明明給你們留下過線索的,都已經那麼明顯了,難道你們都不曾想到過嗎?我突然感覺有點……很受傷。”
天隱門衆人都覺得有些錯愕。看來眼前這人,確實與當日那個卑微的小廝不可同日而語了。這麼多從沙場之中闖過來的、不知沾染過多少死氣的人同時向他施壓,他竟猶自恍若未覺,依舊笑得那樣玩世不恭……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她的本名就叫,柳依依?
紫蕤苦笑一聲,索性便將話敞開說了:“不錯,我被你當初下山時喊出的‘依依’這兩個字困擾至今,竟始終不曾把這兩個字與鳳靈女帝聯繫起來,實在是太過愚鈍了。只是,我如今最想知道的,是你跟她的關係。當時的,還有現在的。”
話一出口,紫蕤心下忽然覺得鬆快了許多。
這個問題,困擾自己太久了!“依依”這兩個字,簡直是自己的噩夢。爲什麼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她的別名,作爲丈夫的他不知道,一個小小書童卻可以知道?爲了這個疑問,這麼久以來,他雖早已知道了當時他看到的只是一場騙局,卻仍是不敢完全相信,他二人當真是一清二白!
還有,昨日他二人明明十分親密地對坐弈棋,爲什麼遠遠看見他之後,墨兒會忽然起身匆匆躲開?清清白白的關係,有必要那樣怕人嗎?
還有,方纔在院中他扶墨兒起身的時候,爲什麼會在他的身上聞到若有若無的荼蘼花香?荼蘼花……那是那個丫頭最喜歡的味道啊!
難道當初,那個女人布的那場惡局,竟是歪打正着,揭露了一樁……醜事嗎?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紫蕤的心就隱隱揪痛了起來。雖然早知道她已不屬於自己,可是……墨兒,你最好不要告訴我,你們在須彌峰,確實早已暗度陳倉……否則,你讓我,情何
以堪?
感覺到紫蕤身上傳來的越來越冰冷的氣息,傾墨終於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意識到這一點,他忽然感到有些小小的挫敗:磨鍊了這麼久,竟仍會輕易被他的氣勢壓倒嗎?看來自己的道行,實在還欠着不少火候呢!
想到這裡,一向喜歡惡作劇的傾墨,忽然有些想看看,自己從容淡定的舊主人,氣急敗壞起來是什麼樣子了:“你問我和她的關係?這個……稍微有一點點複雜,而且……十分漫長,一言難盡……不知你要我從哪裡說起?”
“什麼叫稍微有一點點複雜?”在紫蕤臉色鉅變的同時,脾氣暴躁的張老七早已跳了起來:“當初你們是不是真的有一腿?不然你怎麼會知道她還有別的名字?連門主都不知道!”
傾墨忽然覺得,自己被那個瘋狂的老妹調教出來的惡魔氣質有些蠢蠢欲動,看着張老七臉上一副“你敢點頭我就砍了你”的恐怖表情,他竟非但絲毫不退縮,反而將臉上欠揍的笑容又擴大了些:“這個……真的很複雜,好像……不止一腿……”
“夠了!”紫蕤突然感到萬分頹敗,不由得揮手阻住真個抓了大刀便要衝過來的張老七,冷冷向傾墨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哦。”傾墨竟真個順從地站起身來往外走去,紫蕤的臉色不由得更是難看了幾分。
卻聽傾墨一邊走着,一邊低聲嘟囔道:“我就那麼像個壞人?以至於你到現在都還在懷疑我,好像我不對你的女人乾點壞事,就十分對不起你一樣……”
他聲音雖然不大,這幾句話卻是一字不落地落到了紫蕤的耳中。
紫蕤一怔之下,不及思索,慌忙喝道:“回來!”
已經走到了門口的傾墨似是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來,瞪着無辜的眼睛,怕怕地望着他:“不是說好放我走了嗎?我可是欽差,你不能殺我!”
“張老七雙臂被穆羽和凌飛死死地拉着,只剩一張大嘴是自由的,聞言不由得怒吼出聲:“我可不管你是什麼欽差不欽差!你……你這個混帳東西,當初在須彌峰就該把你砍成肉醬纔對……看不出來,你小子膽量倒還真不小,連當家主母你都敢……”
紫蕤敏銳地捕捉到傾墨眼中閃過的一抹促狹的笑意,心下稍定,忙止住張老七,笑道:“你玩夠了沒有?差不多了就放過我行嗎?你這樣再鬧下去,讓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