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太反常了！
韓光趕緊把遊戲機關掉，塞進包裡，然後把賣萌抗議的小白拎下來，也胡亂塞進包裡，看着周陽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默默的走近人羣，默默的坐下。
幾個人互相使眼色，誰都不願意第一個開口問。
於是大家都默默的坐下。
天光已經開始昏暗，第六大區的雲層顯得特別厚重，還遠遠沒有到天黑的時間，視野就已經昏黃不清起來。
“我見到殷茵了。”周陽終於開口說道，“但是……”
他不知道怎麼說纔好，事情有些複雜，腦子有些凌亂。
“沒關係慢慢來，咱們還有很多時間呢。”凌衣發揚了大姐風範，成功的接過話。大家紛紛點頭。
“咱們先找找今天晚上的營地吧，這個比較着急。”凌衣繼續說道。
“交給你了。”周陽悶悶的說。
很快，一處避風乾淨的巖洞裡亮起冷光燈昏暗的燈光，成爲了他們今天晚上過夜的地方。
從昨夜到今晨的一番攻勢盡數失敗，又請主動請周陽會面來推斷，對方大概已經不想再繼續浪費戰力，估計今夜將會是平安無事的一夜。
夜深，周陽悵然的坐在洞口，難以閤眼。
小白跳上他的肩頭，體貼的蹭着他的臉。
“有沒有感覺被俺萌到心情舒暢？”小白依然還是那麼得意。
可惜周陽完全無視。
“你們人類的感情很奇怪。”小白學着周陽仰望漆黑的天空，兀自說道，“我不明白你們人類這樣高級智慧的生物，爲什麼會被感情所左右。”
周陽沒說話，但是眉頭輕輕的皺了皺。
“按照我多年觀察的結果，智慧越低級的動物，就越容易被感情左右。”小白兀自說下去，“你看那些低級野獸，高興了就舔，發怒了就咬，不會判斷成功機率，不清楚自己的最終目的，更不會思考前因後果。”
“但是略微有些智慧的就不一樣。它們會考慮局勢，互相建立配合或者服從的關係，它們甚至會判斷損失和代價，即使再想攻擊的目標，它們也會忍住一時衝動。”
“而你們人類，是接近我們阿米巴族智慧水平的生物，按理說，你們應該具有非常精確的行動，利弊分析、前因後果、成本和損失估算、目的和計劃，本應是高級智慧生物一切行爲的依據。而你們人類卻正好相反，越是關鍵的時刻，你們的感情因素越是被放在第一位……”
“你不懂。”周陽看着夜空。
“所以我才感興趣。”小白也看着夜空。
……
殷茵獨自站在教堂的高臺上，看着腳下已經進入夜晚模式的地下城，唯獨幾點昏暗的燈光在主道上亮着，在高高的穹頂之下，就像風中即將熄滅的蠟燭。
她想到了周陽的話，這裡確實沒有見到過成年男子。
是啊，無論是體態走形的老婦人，還是面黃肌瘦的孩子，都幹勁兒滿滿，在感動之餘她卻忽略了，這裡好像只有老人和孩子，還有爲數不多的婦女。
自己怎麼能忽略這麼重要的信息……
一定是主神給她的心理暗示的作用。她按住胸口，那裡有一個核心形成的“器官”，她第一次對它感到憎恨。
身後響起微乎其微的腳步聲，薩米主教向着她的背影單膝跪下，說道：“大人，您叫我嗎？”
“聖輝教會裡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吧？”殷茵問道。
薩米主教低頭沉默着，那個年輕人談話的最後提及了這件事情，他就知道總有一天，這位“主神的化身”會問起事情的真相。
“地下城裡幾乎沒有看見過青壯年的男子，他們都去哪兒了？”殷茵轉過身來，看着這位老人正恭敬的跪在自己面前，命令道：“你站起來，擡頭看着我說話。”
薩米主教站起身，擡起頭，眼中閃着睿智卻晦澀的光芒。
“大人，您還是不要問了。”他重新低下頭去。
“我要知道。”殷茵的口氣不容質疑。
雖然在她心中，不斷的響起一個聲音，喊着我不想知道，但是在她本能的潛意識裡，卻絕對不容許自己的無知。
薩米主教猶豫再三，開口說道：“記得舊時代，有一位東方的偉人說過，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壞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將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爲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爲對得起他們麼？”
出乎他的意料，聽到這話的殷茵竟然微笑了，“你可能不知道，這句名言還有之後的一句。”
“是……什麼？”薩米主教的鬍子微微顫抖。
殷茵並沒有回答，扭頭望着空曠昏暗的地下城，只說了短而有力的三個字：“相信我。”
薩米主教的鬍子抖得更厲害了。
他心中有個聲音不斷的大喊，不要讓她知道，這纔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的潛意識裡，卻死死的抓着一絲渺茫的希望，不肯罷休。那個看起來瘦弱卻堅強的背影，散發着希望的光芒。
也許，她真的可以打破這一切？
良久，薩米主教擡起頭，眼中苦澀的光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義無反顧的堅定。
“請您換上這套衣服，我帶您親眼去看看。”他說道，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套純黑色的長袍。
夜幕深沉。
穿着寬大黑袍的殷茵雖然依然耀眼，但是和袍子上有着紅帶和鑲金的薩米比起來，已經足夠不那麼引人注目。
“失禮了。”薩米主教說着，小心恭敬的挾起殷茵，開啓進化者的速度，向最近的一個採石場奔去，兩個身影迅速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們在主神的控制之下，卻又不在主神的控制之中。
在廣闊無垠的極寒之地中，響起了一聲無聲的咆哮。因爲這聲咆哮沒有以任何對象作爲目標，也就沒有任何生物能聽見，所以是“無聲”的咆哮。
甚至沒有一絲空氣因爲這咆哮而攪動。
但是，它並不會讓核心自爆來終結他們的生命。因爲在它辛苦建立起來的聖輝教會裡，這兩個人的地位都非同尋常，以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他們。
咆哮，只是因爲它不理解，爲什麼人類這種高級智慧的生物，會做出這種無論從利益、機率、損失哪方面來計算都不值得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