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是被門外的喧鬧聲吵醒的,睜開雙眸四周還是一片黑暗,天色還未亮,粉蝶的聲音不斷在門外響起。
慕雲歌蹙了蹙眉,隨即坐起身來,眸光忽然定在對面的軟榻上,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想來他已經離開了。
“小姐,你醒了嗎?時辰已經不早了,該起來沐浴更衣了。”粉蝶的聲音再次傳來,慕雲歌原本還有些迷濛的眸光此時也以恢復了清明,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應該還是半夜,時辰哪裡是不早了,簡直是太早了!
但雖然心中不滿,也只能起身,下牀先打開房門,粉蝶隨即進入,將燈火點亮,後面又有幾名丫鬟擡着備好的熱水走了進來。
慕雲歌看了看軟榻的方向,眸光有在房內掃了一圈,他走的倒還真是乾淨,連份新婚賀禮都沒有留下,未免有些太過小氣了!怎麼說她也收留了他這麼多天,雖然也收了他的銀子,但她好歹也是費心照顧了他的!
丫鬟將熱水倒入浴桶之中,隨即又在上面灑滿了花瓣,慕雲歌沐浴之時不喜歡有人侍候,所以就讓她們退了出去,只留下粉蝶一人。
繞到屏風後,將身上的衣衫扯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動作輕緩的邁進了浴桶之中,溫熱的水流頓時包裹着她有些微涼的身軀,鼻尖還縈繞着淡淡的花香,讓人的精神漸漸鬆緩,輕輕的闔上雙眸。
粉蝶則是走到了衣櫃旁,將衣櫃打開,之前祁昱送來的嫁衣正擺放在裡面。
她將嫁衣取出後手指下滑,想要拿出之前準備好的裡衣,目光卻突然落在一個錦盒上面,這錦盒放在衣櫃的下方,但她卻是有些印象的,這錦盒正是之前祁世子派人送來的,只不過小姐在看過之後就將錦盒扔在了衣櫃裡,並且還派人去齊王府傳話將祁世子約了出來,想到慕雲歌當時的反常,粉蝶不由有些好奇了起來,看了一眼屏風的方向,慕雲歌仍舊在沐浴,雖然知道不應該看,但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總是會不受控制的。
於是她動作輕緩的將錦盒取出,小心的打開上面的暗釦,隨即將錦盒掀開,在看到裡面的物件之後,明顯怔愣住了,隨即臉頰上竄起一團紅暈。眸光轉了轉,看了一眼一旁的嫁衣,又看了看錦盒,隨即將裡面的肚兜取出放在嫁衣的旁邊。
一切準備好之後,粉蝶狡黠的笑了笑,轉身走到牀榻邊將被褥摺疊好,又將屋內收拾了一番,然後才走到屏風後,卻見慕雲歌竟然靠在浴桶的邊緣睡着了!
粉蝶無奈的嘆息一聲,想着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婚之日,但她怎麼感覺小姐沒有一點新嫁娘該有的緊張羞怯也就算了,怎麼倒好像是沒事人一樣。
“小姐!”粉蝶走到浴桶旁輕聲喚了一聲,語氣中透着一絲無奈。
慕雲歌之前折騰了半夜,前後也就睡了一個多時辰而已,此時泡在熱水之中,只覺得全身的筋絡都舒展開來,讓她再次昏昏欲睡。聽到粉蝶的聲音,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眸。
接過粉蝶遞來的浴衣站起身來將身子包裹着,然後踏出浴桶,身子不禁感到了一絲涼意,外面的天氣漸冷,屋子裡也沒有往日那般溫暖。
“什麼時辰了?”慕雲歌看着外面仍舊黑沉的天空,出聲詢問道。
“剛過寅時。”粉蝶也順着慕雲歌的目光向外看去,隨即蹙了蹙眉道:“今日有些陰天呢。”
慕雲歌聞言眸光沉了沉,這哪是有些陰天啊,整片天空都陰沉沉的,往日這個時候天空也已經放亮了,今日卻還是一片黑暗。
看着這陰沉的天空,莫名的心中突然有一絲的不安,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慕雲歌擡步走出屏風,在梳妝檯前坐下,粉蝶拿來巾帕爲她絞乾頭髮。
慕雲歌坐在梳妝檯前,神思遊離,時間過的還真快,一轉眼她竟然就要成親了,雖然兩世爲人,而且還有了一個五歲的兒子,但她還真是第一次成親,不過卻也沒什麼緊張的,反倒是十分淡然。
粉蝶動作利落的替她絞乾了頭髮,隨即慕雲歌站起身走到牀邊,視線掃向那件大紅的嫁衣,但卻在看到旁邊那件紅色肚兜之時,她的表情瞬間僵住。
怔愣了一下,眸光掃向粉蝶,卻見她有些心虛的垂下頭,心中頓時瞭然,同時也有些無奈。有這麼一位爲她多事的丫鬟她還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其實粉蝶心中的想法很簡單,雖然她也覺得祁世子送來這麼一件肚兜有些不合規矩放浪了些,但小姐可是馬上就要嫁給他了啊!既然他送來肚兜,那就肯定希望小姐在新婚之夜能夠穿着,如果因此讓兩人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而且雖然她還未經人事,但也聽人提起過夫妻間的情趣,所以這件肚兜也是很重要的。
其實慕雲歌如果知道粉蝶心中真正的想法,肯定會好好的給她來一堂思想政治課,不就是一件肚兜嗎?她竟然能扯出那麼多東西來。
慕雲歌在粉蝶的幫助下將嫁衣穿好,雖然樣式簡潔,但穿在慕雲歌的身上卻剛好能將她的美體現出來,一頭青絲披散着,紅色嫁衣在燈光下閃爍着層層流光,因剛剛沐浴的原因,所以她的臉上還有一抹嫣紅,粉蝶一時不由看呆了眼,雖然她整日都跟慕雲歌待在一起,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穿紅色的衣裳,而且還是嫁衣,加上亮麗的流雲錦,更是襯得她肌膚如雪,白皙細膩。
長長的裙襬拖曳在地上,隨着慕雲歌的走動盪起一道絢麗的弧度。
慕雲歌的眼角突然跳了一下,心中有一絲不安,突然起身毫無預兆的向門口走去,讓粉蝶不由愣住了。
慕雲歌推開房門,就看到院中有數名丫鬟在守候着,她並未理會,直接嚮慕小寶的房間走去,腳步極快,甚至有些急切匆忙,推開慕小寶的房門走進屋中,在感覺到慕小寶輕淺的呼吸之時,她剛剛不安的心才漸漸的平靜下來。
擡步走到牀前,慕小寶還在沉睡着,畢竟現在的時辰還早。慕小寶睡覺的時候很安靜,並不會擺一些奇怪的姿勢,倒是與他平日裡的調皮有些不符。
粉蝶在慕雲歌出門之後纔回過神來連忙追了出來,見她進了慕小寶的房間,隨後也跟了過來:“小姐?”粉蝶輕聲開口,疑惑的看着慕雲歌,不明白她爲何會突然跑了出來。
慕雲歌看了看慕小寶,隨即示意粉蝶跟她出來,低聲囑咐道:“今天讓人在暗中保護小寶,務必保證他的安全,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粉蝶聞言雖然不解,但仍舊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慕小寶的房間,院中的衆人都瞪大眼睛驚訝的看着他們,粉蝶隨即想起了什麼,也顧不得身份,連忙拉着慕雲歌快步奔回了房中。
“小姐,你剛剛怎麼能跑出去呢,不吉利的!”大婚之日沐浴之後是不能踏出房間的,直到接親的新郎官前來,慕雲歌才能出去的,而且這段路也只能走一次的!
慕雲歌聞言倒是有些不以爲然的,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粉蝶真是太緊張了!不過她可不會說出來,否則粉蝶一定會念叨半天。
正在此時院外又傳來一陣喧鬧聲,此時房門未關,慕雲歌轉頭向外看去,來人正是她那幾位妹妹和府中的姨娘。
粉蝶也向外看着,眸光打量了半天,小臉突然沉了下來,有些惱怒不滿的在慕雲歌耳邊小聲嘀咕道:“夫人怎麼還沒來?眼看時辰都不早了,真是太過分了!”
經粉蝶一提醒,慕雲歌也注意到人羣中並沒有看到李氏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她出嫁,李氏自然是要爲她開臉的,可是現在還遲遲不見人影,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打着什麼主意,無非就是爲了那日之事故意而爲罷了!
眼神示意粉蝶不要多言,片刻間那羣人已經走入院中。
“恭喜姐姐大婚之喜!”衆人來到門前,慕雨晴率先開口,只是那語氣中卻帶着一絲嘲諷不屑和嫉妒。這兩種情緒有些矛盾,但的確是慕雨晴現在的心情,她不屑的是祁昱這個病秧子恐怕慕雲歌剛過門就會守寡,但同時也讓她嫉妒,祁昱就算再怎樣不好,他也是齊王府的世子,而且慕雲歌嫁過去就是世子妃,就算守寡,她的身份也在那擺着,而且還是皇上賜封的貞敏郡主,這兩點就已經十分讓她嫉妒了,畢竟日後她出嫁是怎樣也及不上慕雲歌的身份的!
慕雲歌聞言臉上揚起一絲笑意,淡淡道:“多謝妹妹了!”
慕雨晴看着慕雲歌的笑臉,只覺得十分刺眼,她馬上就要成爲寡婦了,難道不應該哭嗎?怎麼還笑得出來!
“一轉眼大小姐竟然都要成親了,妾身祝大小姐與祁世子百年好合!”一道有些妖媚的女聲響起,慕雲歌順着目光看去,這人是府中的五姨娘,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比她都大不了多少,進府也有幾年的時間了,但雖然受寵,卻未有子嗣。
她臉上雖然掛着笑意,但那賀詞卻別有深意,衆人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着她。
慕雲歌與這位五姨娘並未有何交集,甚至這次回府後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還真不知道是哪裡得罪她了。
粉蝶也頓時瞪向五姨娘,府裡的這羣女人不論是夫人還是姨娘小姐,都處處跟大小姐作對,她真懷疑他們是不是都眼瞎了,大小姐這麼好的人,她們怎麼就看不到呢?
她跟在慕雲歌身邊鍛鍊的思維一向敏捷,在五姨娘賀詞出口之後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分明是在嘲諷挖苦大小姐,京中誰人不知祁世子體弱多病,而且上次在壽宴上發作,雖然皇上已經制止,但仍舊有流言傳出,斷言祁世子活不過三個月,而大小姐被賜婚給祁世子之後,這個流言也在府中流傳開了,有好幾次她聽到丫鬟在私下裡議論,只不過礙於慕雲歌的交代,所以沒有理會她們而已。
“多謝五姨娘了,外面天寒,都進屋坐會吧。”話落慕雲歌讓開門口向房內走去,那幾人頓時跟在她後面走了進來。
剛剛在門口光線暗她們並沒有注意,此時慕雲歌站在房中,燈光打在她的身上,讓幾人不由看呆了眼,待回過神後,那幾位小姐頓時都十分嫉妒的看着她身上的嫁衣,流光四溢,大紅的嫁衣上以金線勾勒出鳳凰的形狀,這繡有鳳凰的嫁衣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穿的,只有皇室的公主出嫁之時纔有的待遇,沒想到慕雲歌竟然也有,由此可見皇上對她的厚待!
“姐姐這身嫁衣真美。”慕雨柔小聲的小口讚道,滿眼的羨慕,她如果也能穿上一件這樣的嫁衣就好了,但以她庶女的身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嫁給人家做正妻還好,如果做了妾根本連穿嫁衣的機會都沒有,一頂轎子擡過去也就罷了!
“妹妹出嫁時的嫁衣也一定會很美的。”慕雲歌淡淡的附和了一句,她回府之後與這些人並未有過多的交集,偶爾在府中碰到了也就打聲招呼而已,有時還要冷嘲熱諷一番,不過礙於今日是她大婚,她只能應付一下了。
慕雨柔聞言嬌羞的笑了笑,但下一刻在聽到慕雨晴的話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
“妹妹,這嫁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穿的,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才行,別以爲穿了嫁衣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烏鴉始終是烏鴉!你以爲你能有大姐這樣好的運氣嗎?”慕雨晴這一番話雖然是在說慕雨柔,但卻是在暗指慕雲歌是烏鴉,就算飛上了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慕雲歌聞言面上仍舊淡淡的,並未有絲毫生氣,但一旁的粉蝶卻忍不住了,平日她們來找麻煩也就罷了,今日可是小姐大婚,她們竟然也來找晦氣,實在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