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巖井英一單獨留下袁殊,詳細交待了一番後,纔回了領事館。
袁殊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氣的眼睛裡直冒火:這是哪個王八蛋乾的,連聲招呼都不打?
以往軍統除奸,有名有姓的日軍高官和漢奸,都是需要馬春風親自授權才能行動的。
而馬春風授權之前,基本上都會徵詢袁殊的意見。
能不能殺,怎麼殺,如何才能將震懾效果擴大到最大,如何善後……
但這一次卻例外了?
盧英自然該死,但卻不能死在法租界,更不能死在黃金榮的產業裡。
這正好給了日本人插手法租界警權的理由,還好死不死的,讓日本人有了逼迫黃金榮就範的藉口。
真特麼的蠢到家了……
袁殊恨不得把殺了盧英的這個人的皮給扒了。
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如何將損失減小到最低。
琢磨了好久,袁殊還是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
赤木親之提的這個軟刀子割肉的方法,不可謂不狠。
天時地理人和,全讓日本人給佔了,日本人進入法租界,主導此次調查,已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自赤木親之擔任了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長一職後,中共,中統,以及軍統潛伏在上海的地下特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藏在法租界。
有了調查權,如赤木親之這樣的反諜高手,七十六號這樣的漢奸反諜機構,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入法租界搜捕。
裡面的同志可就危險了。
爲今之計,只有儘快向上面彙報了。
他要通知的,除了中共,還有軍統。
通過安全渠道通知,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利用特殊渠道。
袁殊咬了咬牙,戴上禮帽下了樓。
“司機!”袁殊在樓門口喊了一句日語。
一個穿着軍裝的日本兵快速的跑了過來:“閣下!”
這是袁殊的專職司機。
“去虹口!”袁殊說道。
“嗨!”司機小跑着去開車了。
半個小時後,袁殊到了虹口日僑聚集區的梅花堂。
說是堂,其實是一幢小樓,因樓外栽滿了梅花而得名。
再過幾個月,這裡就會被徵用爲影佐禎佐機關的辦公地點,也就是後來臭名昭著的“梅機關”!
梅機關這個名字,就是由梅花堂而來。
但現在還是“興亞建國同盟”的臨時駐點之一。
這個組織,因爲存在歷史短,所以在史書上留下的筆墨不多。
但在這個時期,乃至以汪精衛爲首的“汪僞政府”成立之前,一度被日本外務系統及軍部扶持,擬成立爲統治中國的漢奸傀儡政權之一。
直到四零年初,汪精衛與日本政府談叛結束,“汪僞政府”成立在即,這個組織才被汪精衛兼併吸收。
從成立到消亡,滿打滿算,興亞建國同盟只存在了一年的時間。
但在這一年時間裡,袁殊利用便利,巧妙的將不少的中共,中統,軍統間諜安插到了其中,一年後,這些間諜又順勢進入了汪僞政府的各個要害部門。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權力,是因爲這個組織,完全是以巖井英一爲首的日本外務派,以袁殊爲中心設計和建立的。
並一度計劃組建新的涉政黨派:“大衆黨”,但最終因爲汪精衛,周佛海等人的強烈反對,以及軍統,中共均不同意而做罷。
也就是袁殊在國民黨內的資歷不夠,也加上軍統和中共均認爲他和一幫漢奸文人,根本不是汪精衛,周佛海,陳公博等國黨元老的對手,袁殊最終還是會落個黯然罷場的下場,說不定連巖井公館實際負責人的職務都會出變故,所以一致不同意。
不然袁殊差一點,就能成爲和“汪主席”分庭抗禮的人物。
夠玄幻吧?
這就如後世經典的臥底橋段:“你特麼再不讓老子迴歸,老子就混成老大了……”
一個間諜,能達到這種成就,足以自傲一生了。
當然,此時的袁殊依然是“興亞建國同盟”名義上的領袖,更是實際掌控人和負責人。
梅花堂不但有他安插的內線,還有一部可供他隨時使用的遠程電臺。
這部電臺,平時是用來聯絡各地日本領事館扶持的“興亞建國聯盟”分部的專用電臺,但到危急時刻,袁殊也會用來與軍統和中共聯絡。
這部電臺架設之後,這是袁殊第二次“公器私用”!
袁殊一邊親自編譯着電碼,一邊控制着時間。
不到特定的時間發送,軍統及中共是不會接收的,既便接收到,也不知道是袁殊發來的。
四點一刻,袁殊將一份電文交給發報員,不動聲色的說道:“即刻發送……”
“嗨!”發報員應了一聲,接過袁殊手中的電文,快速的在發報機上敲打了起來。
用日本各領事館專用密碼本翻譯,自然是一份正常的通報電文,但若用軍統和中共掌握的密碼本翻譯,則是一份緊急情報:盧英被刺,日欲趁機進入法租界調查,密情危矣!
這份密碼本,是民國第二電譯高手齊振江,依據“興亞建國同盟”的秘碼本,整整冥思苦想了近一週,頭髮都快薅光了,才制定出來的。
除非有人泄露,不然日諜機構想都想不到。
而知道這個電臺頻率和特定收發時間,以及知道是袁殊發來的,軍統和中共加起來,還不到五個人。
……
法租界,馬期南路,西湖荼行。
陳浩秋走了之後,這裡就被王天木改造成了上海軍統站的秘密通訊站。
上海站的一部遠程電臺,就藏在這裡。
二樓閣樓的夾層裡,除了發報員,就只有王天木。
爲了隱密,本來空間就不大,王天木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嗆得發報員直咳嗽。
終於,外面響起了僞裝成荼行掌櫃的隊員發來的暗號:“哎藥,秦掌櫃的,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劉戈青回來了。
王天木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又聽到一陣腳步聲,以及有人踩着木梯,爬上閣樓的響動,王天木飛速的往外瞅了一眼。
確實是劉戈青,也只有他一個人。
王天木打開了閣樓的小門,劉戈青飛速的爬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