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林帶着隊員下了車,方不爲把票交給警衛,查驗過之後,推開了車廂的門,往最後一排座位走去。
看到又進來了一位客人,乘服員迎了上來,說是要再看一下方不爲的車票。
這是藍鋼快列,還是一等車廂,自己來的這麼晚,還是黃色面孔,乘服員懷疑是別的車廂竄進來的也不奇怪。
不怪乘服員小心,方不爲掃了一眼,車內四五十號乘客,至少有一半是洋人。
所以他才讓趙世銳去堵趙玉林,他親自對付這個觀察哨。
交給別人他實在不放心。
趙玉林在廁所裡,就算他拼死反抗,最多也就死趙玉林一個。
但車廂裡的這個不一樣。
抓捕的動作一慢,要是讓他掏出槍或是手雷,萬一造成無辜死傷,自己和趙世銳絕對會吃不了兜着走。
方不爲接過車票,提着一口皮箱,左右張望,好像在找自己的座位號。
觀察哨看到方不爲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在你對面!”方不爲指了指靠背上“58”號的字樣,又揚了揚手裡的車票。
車票是折起來的,觀察哨沒有看到上面的數字。
他警惕的看了方不爲一眼。
這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同一時間上了車的那個人麼,怎都過去這麼久了,才找到自己的座位號?
記得他還有一個同伴,怎麼不在一起?
觀察哨放下了手裡的書,朝着方不爲笑了笑,雙手垂下了桌面。
是準備掏槍還是拿手雷?
方不爲冷笑了一聲。
書頁被合上了,露出了封面,還是皮製的,看來是精裝本。
確實是魯訊的《吶喊》!
你特麼看的懂麼?
方不爲暗暗的譏笑了一聲。
他也衝着觀察哨笑了笑,彎着腰把皮箱放到了座位底下。
方不爲的西裝後襟縮上了後背,褲角也縮了起來,露出了腰帶和腳腕,觀察哨飛速的掃了一眼,沒有看到方不爲的腰和兩個腳脖子裡有武器。
好像是身上沾了灰,方不爲站起來的時候,在西裝的前襟和兩個袖子上拍了兩下。
沒武器?
難道多疑了?
觀察鬆開了懷裡的槍柄。
方不爲咧嘴笑了笑,換出了煙盒,遞給了觀察哨一根。
觀察哨擺了擺手,客氣的笑了笑:“剛剛抽太多了,嘴裡直髮苦!”
能不苦麼,你他孃的在車底下至少抽了半包。
方不爲點了點頭,自顧自的點燃了香菸,用力的吸了一口。一股煙霧從他的鼻孔裡噴了出來,有一部分飄向了觀察哨的臉。
方不爲搖了搖手裡的火柴,稍稍的彎了彎腰,往桌面上的菸灰缸裡丟去。
觀察哨只覺跟前一花,好像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心中一驚,剛要去撥手槍,只覺脖子裡一疼,頓時知去了意識。
方不爲一拳砸到了觀察哨的後腦勺上。
聽到身後有異動,方不爲扭頭一看,有兩個隊員側着身,手插在懷裡,神色不善的盯着方不爲。
一羣蠢貨!
方不爲暗暗的罵了一句。
到底不是自己的人,用起來不順手不說,還不放心。
這要換成是反諜股的隊員,就算看到自己動手把觀察哨打暈,表露出來的表情也肯和普通人一般無二,哪像這幾個蠢貨一般,一看情況異常,首先想到的就是掏槍。
看到方不爲打出的手勢,幾個隊員才知道,這位突然出手的是自己人。
有兩個隊員走了過來,站在過道口,好像等着上廁所的樣子,擋住了其他乘客的視線。
方不爲的動作幅度不大,也就幾個盯着廁所門口的特務看到他做了什麼,其他的洋鬼子該幹什麼還在幹什麼。
方不爲把觀察哨放在了座位上,掀起了他的西裝下襟。
二十響的盒子炮,還是連發式的。
方不爲又瞅了一眼,心裡猛的一跳。
槍是上了膛的,扳機一震就能擊發,這狗日的就不怕把自個的老二給爆了?
方不爲退了扳機,又指了指觀察哨腳底下的那口皮箱和桌上了那本書,意思是全都帶回去。
日諜看《吶喊》?
方不爲總覺的有些怪異。
不只是能不能看懂的問題。
他想帶回去讓溫玉慶或是齊振江研究一下,看會不會是日諜的暗碼本。
能將整本暗碼母本全都背到腦子裡的電訊高手,至今爲止方不爲還真的沒遇到過幾個,大多數都會隨身攜帶。
陳心然夠聰明,記性夠好了,照着一本密碼本發了三年多的電報,也才背下了一半不到。
一個隊員扶起觀察哨,讓他靠在了窗邊,擺出睡着了的樣子。另外一個隊員坐在方不爲剛纔的位置,拉出觀察哨的那口皮箱,看到鎖釦比較複雜,沒敢直接打開。
方不爲冷哼了一聲,又低聲說道:“不要亂動,回去之後再開!”
隊員點了點頭。
誰也不敢保證,箱子裡有沒有手雷之類的玩意,鎖釦是不是連着引線。
方不爲離開座位,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耳朵裡傳來“喀嚓”幾聲響動,方不爲估計趙玉林正在想辦法打開廁所底下的排污口。
方不爲後退一步,又朝車廂外看了一眼,趙世銳就站在衛生間的通風窗口,但火車要高一些,他看不到趙玉林在幹什麼。
方不爲敲了敲車窗,等趙世銳回過頭來,他又往地下指了指。
趙世銳點了點頭,蹲了下來。
門是鋼製的,就算以自己的力氣,估計一下也撞不開,破門是不用想了。
方不爲招了招手,給一個隊員指了指正在挨個給客人倒水的乘服員,比對了一個鑰匙的口型。
隊員會意,快步的走了過去,給乘服員看了一下證件,又指了指廁所的位置。
“咣”的一聲,一塊鐵板掉落到鐵軌上。
趙世銳看到一隻手從車底下伸了出來,掌心裡扣着一塊小鏡子。
小手段真他孃的多?
趙世銳暗暗的讚了一聲,直起了腰。
他怕趙玉林認出自己。
方不爲的計劃是密捕,能不鬧出動靜還是不要鬧出動靜的好。
聽到鐵板砸到鐵軌上的聲音,方不爲暗歎了一口氣。
來不及開門了,只能看趙世銳的了。
方不爲招了招手,意思是讓隊員看着門口,然後快步的下了車。
趙玉林轉着手裡的鏡子,探查着車廂外的情況。
幾雙皮鞋出現在鏡子裡,就在衛生間照直的月臺上。
趙玉林心裡一跳,又照向了另一邊。
另一邊也有,但這邊沒月臺,幾個人正站在火車軌道上。
趙玉林無聲的慘笑了一下,收起鏡子,直接站了起來,把頭湊到了窗口。
他和趙世銳的視線沒有一絲障礙的撞在了一起。
趙世銳雖然化了妝,趙玉林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但那雙眼睛當中透出的如老虎盯上了獵物一般的目光,讓趙玉林不寒而慄。
果然暴露了。
趙玉林呲出一口白牙,嘴角一扯,露出一絲滲人的笑,衝着趙世銳招了招手。
趙世銳不但沒有往前,反而退後一步,警惕的握住了槍柄。
不上當?
趙玉林呲了呲牙,拉掉了手雷的引線。
看到飄到窗口的白煙,趙世銳心頭一跳,猛的大喊一聲:“臥倒!”
幾個隊員下意識的往地上一撲,路過的乘客一陣雞飛狗跳。
趙世銳的話音還未落,又是“砰”的一聲巨響,破璃屑四處亂飛,有幾個反應慢的隊員被扎的哇哇亂叫。
把手雷抱在懷裡拉響的引線,趙玉林有十條命都不可能活的下來。
自殺的方法多種多樣,趙玉林偏偏要用動靜最大的一種,目的不言而喻。
他在給同夥示警。
方不爲重重的一拳砸到了衛生間的門上:“特麼的!”
車廂裡的乘客亂竄的亂竄,尖叫的尖叫,全都涌向了車門的方向,連行李都顧不得拿了。
“全部攔下來,一個都不能放出車廂!”方不爲一聲怒吼。
幾個隊員驚恐的看着方不爲。
全都是洋大爺,怎麼攔?
“我艹你大爺的……”方不爲一腳踹開一個隊員,飛一般的跑到了車廂門口,把混亂的人流攔了下來。
“千萬不能下車,爆炸聲是從外面響起的,現在下去,說不定還有危險……”方不爲大聲吼道。
“確實是車廂外爆炸了……”一個洋鬼子用英語喊道,“你看,還有人受了傷……”
客人們驚恐的爬在窗口,看着車廂外的情景。
“在外面爆炸了……”
“外面很危險,不能出去……”一羣洋鬼子此起彼伏的叫嚷着。
被玻璃渣扎傷的那幾個隊員滿頭是血,趙世銳正安排沒受傷的隊員在包紮。
方不爲看了看捂着額頭,滿臉是血的趙世銳,心裡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趙世銳預料到會有激戰,提前讓隊員將車廂衛生間附近的區域隔離了出來。
幾個隊員看着慘,其實都是皮外傷,只是被衝擊波震碎的玻璃擦傷了。
“還請大家先坐下來,等險情排除後,看能不能下車……”方不爲掏出了一本證件晃了晃,“本人是首都警察廳保安處的官員,請各位相信我……”
證件的是真的,就是照片和本人長的不太一樣,但這種情況下,誰還顧得上檢驗是不是方不爲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