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也不用怕對上宋子聞的時候,會感到爲難。
他雖然是主事人,但和他一起來南京的兩位,也並非善茬。
一位是紐約萃英堂的山主於文煥,一位是紐約協勝堂的副山主伍兆勇。
只聽名字,好像平平無奇,但論起資歷,說起淵源,這兩個堂口的和安良堂不相上下。
三個洪門堂口明爭暗鬥了幾十年,直到協勝堂的當家龍頭入獄之後,才消停了下來。
兩年前,協勝堂和安良堂因爲堂鬥,製造了血洗皇后街大劇院的慘案。
紐約的警察調查了一個多月,別說兇手,連線索和目擊者都沒有,最後用私藏武器,當街搶劫的藉口,將協勝堂的龍頭伍兆家判了十七年。
伍兆家出獄之後,已是新中國成立後了。
之後,他開始稱雄紐約唐人街,做了整整四十多年的唐人街教父。
王保強主演的唐人街探案中,就有以他爲原型的人物:七叔伍志遠。
和方不爲一起到上海的伍兆勇,就是他的堂弟。
伍兆家入獄之後,司徒美堂專門到牢裡和他深談過一番,不知雙方和如何談判的,但至此之後,三大堂口再無堂鬥發生。
萃勝堂和協勝堂還主動加入了美洲抗日救國會和中華救濟局。
這兩位這次來,就是專們來唱紅臉的。
說是理事代表團,其實人員並不多。
加方不爲在內,只有三名理事,其他兩位各帶了兩位助理,方不爲一個都沒帶。
一行只有五人,已經算是相當低調了。
人多眼雜,方不爲特意交待,不用南京方面接船,他們會直接到酒店。
財政部的一位司長從早上開始就等在酒店大堂,除了他和幾名隨從之外,還有特務處駐上海區的區長王新恆。
會面期間的安保由他全權負責。
方不爲穿着大衣,戴着墨鏡,還戴着禮帽。但他剛一進門,王新恆就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不是方不爲的裝束有什麼問題,而是王新恆莫名其妙的覺的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能不熟悉麼?
一年前,方不爲出國之前,專門到上海見過陳浩秋。
王新恆和時任淞滬警備司令部偵緝處處長溫光輝坐陪。
最後三個人全被方不爲灌到了桌子底下,連方不爲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多少年了,王新恆第一次這麼狼狽,怎麼可能對方不爲的印像不深?
要擱一般人,可能早忘了方不爲的體形特徵,但特務吃的就是這碗飯,王新恆更是千里挑一的特務頭子,沒有一雙利眼,怎麼服衆?
他越看領頭的這個年輕人越像方不爲,但並沒有冒然迎上去。
他只負責安保,接待自然有財政部的一干人員負責。
“請問,可是南洋來的齊先生?”
看到一行五人進了酒店大廳,財政部的司長快步的迎了上去。
“吳先生?”方不爲沒有回答,而是問了一句。
負責接待的司長姓吳。
“對對對!”吳司長連連點着頭,讓幾位手下接過了行李。
客房在五樓,有專門的電梯。
方不爲有意的落在了後面,進電梯之前,暗暗的給王新恆打了個手勢。
都是一個系統出來的,誰還看不明白誰?
方不爲一進門,就知道王新恆認出了自己。
王新恆眼皮一跳,緊緊的盯着方不爲。
真的是方不爲?
這小子什麼時候改姓齊了?
還成了海外僑盟的理事?
王新恆知道方不爲那個手勢的用意,意思是待會再上來。
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王新恆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王新恆偷偷摸摸的進了方不爲的房間。
墨鏡帽子全摘了,不是方不爲是誰?
“方兄弟?”王新恆客客氣氣的稱呼了一聲。
他雖然資歷老,能力也不差,在特務處的職級更是比方不爲高了兩級,還和蔣太子關係莫逆,但架不住方不來太妖孽。
他幹了這麼多年的特務,立的功勞還沒有方不爲幾個月的多。
一年之前,這小子都還默默無聞,受了一回傷,像是突然開竅了似的。
人緣也好的一踏糊塗,與這小子打過交道的,就沒有人說過他半個不字。
這樣的人物遲早一飛沖天,說不定哪天就會從下屬就能成上司,還是早早的結個善緣穩妥一些。
王新恆也有耳聞,高思中被派去看守張少帥,行動科長一職早已卸任,但馬春風遲遲未表態,其實就是給方不爲留着呢。
拋開這些不論,王新恆對方不爲的品性也是極爲佩服的。
因爲手下叛變,更想謀害馬春風,陳浩秋一隻腳都踩到懸崖邊上了,最後硬是讓方不爲給拉了回來。
不但沒倒黴,反而因禍得福了。
上海區長聽着風光,但他孃的乾的全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哪像陳浩秋,安安穩穩的坐在家裡,就會有人主動將真金白銀送上門。
自己要有這樣重情義的兄弟,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王新恆都快要羨慕死了。
“王區長!”方不爲抱了抱拳,“如果方便,能不能給兄弟弄一部電臺?”
在南洋的時候,他還能拿“不方便在電報裡細說”“又找不到適用的電臺……”
到了上海再拿這些藉口搪塞,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至少他要告訴谷振龍和馬春風,他是怎麼成了僑盟理事的。
“電臺?”王新恆頓了一下,“方兄弟要在這裡發報?”
方不爲點了點頭:“有些情報要儘快向處長彙報!”
“天線不好架啊?”王新恆爲難道。
方不爲也就是故意拿做一下而已。
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又對王新恆說道:“兄弟現在這個身份,也不好隨你去區部,那就得麻煩王區長了,請你將兄弟現在情況向處長彙報一聲……”
“怎麼彙報?”
“就說我現在不太方便,等此間事了,回到南京後,再向處長詳細稟報……”方不爲說道。
“這麼點小事?”王新恆笑了笑,“方兄弟大可不必如此……”
方不爲笑了笑沒說話。
馬春風是什麼性子,王新恆清楚,他更清楚。
況且背後還有一個谷振龍。
方不爲不想因爲這些小事,壞了自己好不容易纔留下的好印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