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了快一個月,天終於放晴了。
月亮很亮,但方不爲的心情卻不是很美麗。
月黑風高的夜晚,纔是他最喜歡的。
怕夜長夢多,他準備今晚就動手。
好像故意在配合他一樣,李安東今晚沒去人多眼雜的大青樓,也沒去龍蛇混雜的牌坊衚衕,而是來了莫愁湖……
還有比這更適合毀屍滅跡的好去處麼?
方不爲開心的不要不要的……
在大部分的男人心裡,南京最吸引他們的是什麼?
不是多少朝古都,多麼濃厚的文化和歷史底蘊,也不是煙霧迷朦,細雨江南的勝景。
是秦淮河,是秦淮河上的那一隻只畫坊。
而其中,又以莫愁糊最勝。
跟土鱉差不多的李安東,當然也是很嚮往的,恰好今天又訛了一大筆錢,正好開開洋葷……
一直折騰到快兩點,等這個王八蛋才消停下來,打起了呼嚕,方不爲才從莫愁湖的密林中鑽了出來。
雖然很刺耳,但方不爲一直都在監聽李安東,知道他身邊的狀況。
畫坊有兩層,李安東睡在二樓,懷裡有兩個女人。
他的那兩個手下,就睡在他左右隔壁的兩間房,當然,也有女人。
不過在各自回房之前,李安東和兩個手下,還有正在陪他們的四個女人,都喝了不少酒……
方不爲估計,這會都應該睡熟了,只要自己動作輕一點,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在腦子裡構思了一下如何動手之後,方不爲輕輕的下了水。
十幾分鍾後,他聲息的摸進了李安東的房間。
白花花的三具身體,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張大牀上,李安東睡在中間,臉有些腫,還貼着幾張膏藥。
方不爲竟生出了幾分佩服。
也不知道這王八蛋上輩子有多缺,都成這樣了,該幹嘛昭樣幹嘛……
李安東呼嚕打的正響,另外兩個女人也睡的很沉,但方不爲並沒有着急動手,而是拿出一個玻璃瓶,拔掉塞子,輕輕的放在了牀頭。
方不爲的計劃是今晚就一步到位,殺人拋屍,冒名頂替全部完成。
而即便喝的再醉,刀子捅到身上的時候,人還是會發出慘叫。
睡在隔壁的手下也不是死人,肯定要來查看一眼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把李安東徹底的迷暈,然後悄無聲息的解決掉……
過了快二十分鐘,察覺牀上的三個人,呼吸頻率明顯與之前不同,方不爲知道,藥效發揮了。
他先是把李安東剝了個精光,又拿出一捆繩子,把人綁到了身上,然後側耳聽了聽,確定外面沒什麼動靜後,才輕手輕腳的翻出了窗戶。
接下來很簡單,捅死也罷,溺死也罷,然後直接把屍體沉到湖裡,然後再上來,假冒成李安東……
過程很順利,李安東哼都沒哼一聲,就去見了閻王。
方不爲志得意滿的潛回了房間,睡到了兩個女人的中間。
不過他穿了李安東的衣服,沒敢光身子。
有些東西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剛剛還用過……萬一被看出差異來呢?
想了想,沒覺的哪裡出紕漏,他心安理得的閉上了眼睛,決定睡一會,補補精神……
方不爲根本不知道,睡在隔壁的那個保鏢,正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努力的在猜:司令到底在幹什麼?
一週前,李安東照例去喝酒,但沒帶他,他一個人呆在客棧裡,無聊的都快發瘋了。
突然有一個男人來敲門,說是和他一樣,都是住在這家客棧的代表的隨從,也同樣無聊,想請他喝一杯。
目不識丁的土匪而已,哪有那麼多彎彎繞,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去的是隔壁一家酒樓,進了門之後他才發現,好像上當了。
好幾個人……
但等對方說明了來意,他又高興了起來:對方給了他兩根小黃魚,只讓他做一件事:只要李安東帶他出去,就盯好李安東,記住發生在他身邊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
但必須要隱密,不能讓李安東發現,也不能做任任何多餘的事情,發現任何異常,都不能擅自異動。
還着重提到一點,就算有人在暗殺李安東,恰巧被他看到,他也不能聲張。
至於其它人發現是其它人的事情,他隨大流,表現出該表現出的樣子就行了……
如果有了發現,只要有價值,至少還能得到一根小黃魚。
恰好,今天輪到他服侍司令,還真看到了詭異的事情……
因爲心裡惦記着小黃魚,保鏢就沒怎麼敢喝酒,甚至懷裡摟着女人的時候,一隻耳朵聽的都是隔壁的動靜,所以他睡的極輕。
而他也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嚇醒的。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聞到一股濃重且刺鼻的酒味,跟他十幾歲時的一天夜裡,殺了他父親,又準備欺負他母親,最後被他一刀砍到脖子裡,鮮血狂噴的那個賊嘴裡噴出的氣味一模一樣……
正是聞到了這個味道,夢到了這段過往,他才被嚇醒了。
醒了後,雖然辯清是在做夢,但那股略有些刺鼻的味道還在。
保鏢有些疑惑:剛上船的時候,司令還嚷嚷着要喝燒酒,但船老闆說,只有黃酒和清酒……司令最後和幾個兄弟,喝的也是黃酒。
但這燒酒味是哪來的?
正猜疑着,隔壁突然發出了點動靜,悉悉索索的,就跟老鼠在跑一樣……
保鏢猛的堅起了耳朵。
直到那個聲音出了窗戶,好像從船上爬了下去,保鏢才光着腳下了牀,掀開窗簾的一角瞅了一眼。
當時的方不爲,剛剛下到水裡。
司令好像把什麼人背下了船……
至於下船之後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司令是一個人回來的,被他背下去的是誰,去哪了,保鏢一概沒看清,也沒聽到……
這應該就是異常吧?
嗯,天亮後,就找個機會報給那些人。
只是一根小黃魚啊……發財了!
保鏢興奮的呲着牙……
第二天,日頭剛冒出來,保鏢就來敲門了。
倒不是因爲他急着去領賞,而是按照規定,每天九點,李安東都要找負責他們這一組的日本人去報備。
雖然很麻煩,但拿人的手短,就算李安東再不情願,也必須得去。
不然李安東天天又吃又喝又嫖的,錢是從哪來的?
就像發工資一樣,每個來參會的代表,定期都能從日本人那裡領到一筆錢……
先醒的是兩個女人,看門都快被敲散架了,其中一個才推了推方不爲。
“老闆,老闆?”
“真他孃的操淡……”方不爲模仿着李安東的性格和腔調,罵了一句,不情不願的翻起身來,又朝門外喊了一聲:“知道了……”
其中一個女人殷勤的來幫他穿衣服,卻被方不爲一把推開:“老子自己來……”
李安東就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主……